第 115 章 流云伞(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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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常理,以长寒的姿容和天赋,加以陈氏当权者对她的看重,她身边就算没有几个可以推心置腹的生死之交,也该围绕一伙趋炎附势的狐朋狗友才对。

    然而,长寒在陈家却是不大招人待见的。寻常门生觉得她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嫡系弟子也嫌她傲慢,厌她清高,只要提起她,总眉头紧蹙着,好像与她有一丝牵扯都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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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寒这般处境,很大程度上源于她骨子里的淡漠与疏冷。

    明明笑起来是那样好看,叫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可满怀期待走到她面前时,得到的却只有强烈的,不近人情的抗拒。

    就好似长寒用剑柄推开流云,这样连一丁点肢体接触都不愿有的举动,很难不使人在心寒的同时从此憎恶起她。

    即便钟知意对那张酷似郁润青的脸生不出什么怨气,却也是彻底打消了长寒仙尊会生出凡心的幻想。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意冷心灰的钟知意回过头来看流云,那真是心痛之余还平添了几分恨铁不成钢。

    两个人在茅草店应付一夜,翌日清早便借着镖车的掩护搭上了货船。货船里大多都是要送往异国的货物,舱室有限且极为狭窄逼仄,饶是长寒用重金收买了船主,也只分得了一间的“棺材房”。

    一想到接下来几日都要窝在这巴掌大点的舱室里,长寒就不自觉地唉声叹气,反观流云,竟然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捧着船主给的大白萝卜,一口接着一口,啃得很是来劲。

    长寒坐在床围旁,托着腮,静静看了她一会:“好吃吗?”

    流云“嗯”了声:“又脆又甜。”

    因床体内有储存日常所需物品的缘故,舱室的床铺要比一般床铺高出很多,流云坐在上面,脚都是悬空的,时不时的一摇一晃,很惹人注目。

    钟知意随着长寒的视线,望向流云的双足。这样一看,她的脚还真不算,也并不算纤细,是与她如今身量不甚相符的丰腴。

    长寒忽然没来由的:“你怎么这个年纪了才开始长个子。”

    流云闻言颇有些欣喜:“你也觉得我长高了吗?”

    “不是明摆着,裤子都短了一截。”长寒叹口气,像是很嫌麻烦:“等回去还要找人给你裁几身衣裳。”

    这话虽然是出自一番好心,但在钟知意听来相当的不顺耳,甚至暗暗咬牙切齿,盼着流云能生出一点骨气,干脆和长寒一拍两散,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叫她好好体会体会孤家寡人的滋味!到时候看她后不后悔!

    单是这样想一想,钟知意都感觉很痛快。

    奈何流云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丁点的骨气,就算是坐在那里默默出神,只要长寒的目光扫过来,她定会朝着长寒弯眸一笑,全然一副讨好卖乖的模样。

    对此,长寒没什么反应,倒是把钟知意给憋屈坏了,宁愿盯着墙角的蜘蛛结,也不想看剃头挑子一头热。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三日,

    时至第四日晌午,货船停靠了某个沿海的渔村补给淡水和物资,长寒和流云也下了船,脚踩在地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船主走过来道:“这一船的货都金贵着呢,耽搁不起,出了问题可就成了赔本的买卖,我最多能在这等你们到明日一早。”

    “卯正之前一定回来。”长寒完又递给船主一块银锞子。

    一两左右的银锞子,算不上多,却是一丝力气也没出,白捡来的,足以让船主心花怒放。他收下银锞子,一时也发了善心,摸摸索索的从怀里掏出一张舆图,悄悄咪咪的递给了长寒。

    “我看您二位并不是凡人,既在此处下船,多半是为了那凤凰窝。”船主压低声音道:“相逢便是有缘,这个,能叫你们少做些无用功。”

    凤凰窝?凤羽箭!

    钟知意恍然大悟,心怪不得长寒放着近路不走,偏要乘船西行,绕这么一个大圈子,原来是奔着西海的凤凰窝,也难怪流云这几日乖顺的不像话,想必早就猜到了长寒的打算。

    这俩人

    钟知意看看流云,又看看长寒,心如止水了。

    不过,话又回来,长寒脾气虽怪,但真不愧为千年万载间绝无仅有的天才,那凤凰窝在搜神传中可是与鳐池、麒麟洞、螣蛇仙洲齐名的四大神境,即便在世家霸权时期四大神境就已灵气枯竭了,也并非寻常人可以轻易踏足的。旁的不提,单论淮山鳐池,仙盟人尽皆知长寒仙尊撰写的八大逆天术就封印在鳐池最深处,可这么多年过去,未曾有一个修真者敢冒险尝试。

    凤凰窝自然比不上鳐池那般危重重,却也是险地,以长寒的年岁和修为,不仅能从凤凰窝里取出十几支凤羽,竟还取的十分的游刃有余。

    果真是天资绝伦啊

    这样一个人都没能飞升,后世何谈寻仙问道?

    钟知意苦思之际,长寒和流云已经赶在卯时之前回了货船。

    逼仄的舱室里,两人相对着坐在床上,中间摆着那十三支凤羽。

    流云直到这时才问:“你好像对凤凰窝很熟悉,像是来过一次。”

    “我认得一位前辈,她曾来过,同我过一些凤凰窝的事。”

    “原来如此不若分三支凤羽给那位前辈,权当是道谢。”

    “她早已自废修为,与陈家决裂了,我如今也不知她身在何处。”

    世家门生大多从幼时起便开始受家族教诲,毕生所学皆于门下,若想与家族一刀两断,自是要舍弃家族给予的一切。

    流云看了眼长寒,没再追问关于那位前辈的事。

    长寒也不再提,她拾起一支光彩夺目的凤羽,仔细端详了片刻,抬眸对流云道:“这十三支凤羽,你要当成十三件法器来用,日后才会得心应。”

    流云点点头,虚空结印,催动凤羽。那尚未制成的凤羽并不是很听从摆布,只有两支腾空而起,温顺的绕着流云舞动,其余十一支都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

    流云有些失落的召回凤羽:“好难。”

    长寒这样安慰她:“没事,慢慢来,你看,我也只能催动五支而已。”

    钟知意:“”天杀的,我跟你们这两个上就会的天才脑袋拼了!

    不管怎么样,顺利取得了凤羽,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此后几日长寒和流云都明显轻松许多,修炼之余也有了她们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玩心。

    货船前往异国,会途径一片到处都是鱼群的温暖海域,舵工和火头便会趁此会打捞些珍贵的鱼带去异国卖,若运气好,绝对是一笔不容觑的外快。

    流云已经和船员们混得很熟了,经常拉着长寒去帮忙收,虽然长寒讨厌鱼腥味,每一次都躲得老远,但她的剑在海面上来去自如,实实在在的帮船员们省了不少事,为了感谢二人出相助,船员们挑拣完值钱的鱼,总会从中选出一条最可口的拿给流云,除此之外,还送了二人不少来自异国的稀罕物,什么吃的喝的玩的,全都是她们从前没见过的。

    其中流云最喜欢的是一支酷似竹笛的乐器,船员们也不知道那乐器叫什么名字,只知是出自异国王室。

    “中原人都吹笛子,没人认这东西,高价卖不出去,低价我又不甘心,都跟船跑有十来年了,就没响过,放着倒是怪可惜的。”船主扬眉道:“你们要是会吹,不妨吹一曲,我也好听听这玩意究竟是什么动静。”

    流云偏过头,看向懒懒伏在栏杆上的长寒。

    船主和一众船员都兴致勃勃,长寒自然不会扫兴,笑着朝流云勾了勾:“拿来给我。”

    你别,你还真别。钟知意心想,难怪长寒仙尊和她师父都是一身的桃花债,就这张脸,想不招惹人都难。

    流云怔了一怔,方才将那精致又古怪的笛子抛过去,而后便双臂抱膝坐在甲板上,微微仰着脸,目不转睛的盯着长寒看。

    长寒像是没注意到流云炙热的目光,只用帕仔细的擦了擦笛身,对众人:“我吹得也不太好。”

    船主道:“不打紧,我们就是一帮粗人,哪听得出什么好坏啊。”船员们亦是连连附和。

    长寒垂下眼,罕见的流露出一丝腼腆神情,不过还是将笛口放在了唇边,只见那细长的指在音孔上从容变换,温润且清朗的笛音便似山涧水一般涓涓而来了。在这一刻,浪花翻涌的海面都仿佛安静下来,甲板上的一众人,或坐或立,无不专注的望着长寒,享受航行中短暂的余暇。

    钟知意正沉醉其中,耳边忽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是流云。

    她抱紧了流云伞,不知是对谁:“要是这船永不靠岸该多好”

    真是孩子气的痴念啊。

    钟知意也愿这船永不靠岸,可过了今晚,就该回那暗潮汹涌的中原去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