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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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追远没有去尝试叫醒润生他们,因为根据自己刚刚的亲身经历,他清楚这次四人所遇到的不是普通的瘴,而是阴瘴。前者可以类比成现在游乐园里的普通鬼屋,给你身临其境的感觉,后者则更高档,带着明显的互动性与引导性。

    先前在“梦”里,分明有人在刻意引导着他们前进,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谭文彬想有什么,它就给你安排什么,其实想要的目的,就是让人一直刻意沉浸在梦里头,隔绝掉现实的正在发生。

    这种状态下,身体和精神之间的分割很是明显,连自己都能无法察觉到是走阴状态,明靠外界的身体刺激根本达不到精神意识层面。

    另外,自己要是执意去推晃企图唤醒他们,一不心还容易把现在还站着的他们推倒进水里,本来人家站那儿距离被水淹没还有一段时间,这样一来等同于提前判个死刑。

    扫一眼润生他们,再扫向妇人启门石雕,她那阴惨惨的嘲讽笑容,是那么的写实与细腻。

    李追远下意识地想游过去,看看能不能把石雕推回原位,亦或者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盖石雕身上,以期能中断掉这种作用效果。

    可当这种念头在脑海中升腾而起时,李追远立刻用力摇头。

    若是普通的探险者、求生者之流,按照这个思路走是正常的,可这并未脱离传统的应试者思维。

    李追远没去游向石雕,而是向石梯游去,然后拾级而上,走到水面之上,转身,对着下方的润生他们以及更远一点的妇人启门石雕,坐了下来。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冷静,各种已掌握和可推测的信息在他脑子里快速运转,他一边重新梳理着这一切一边以风水格局之法推演面前的局面。

    前者,没梳理得通,卡在了蛇尾处那道出现又离开的人影身上。

    后者,也没推演得出,因为眼下四周的风水格局并未有明显清晰的变化。

    但李追远并未因此感到气馁,失败有时候也是一种试错,当一条最主流的思路发现被堵死时,那先前的岔道就算再不合理再可笑,都意味着可能是真的。

    梦里的人影,可能没那么重要,因为它的思路只是在模仿与引导,楼梯上头出现一间屋子,屋子里出现石钟乳,已经够不合理的了,接下来的蛇雕居然一连用了两条,不定接下来还有第三条第四条。

    如此精细宏大的雕工制作,真就一直拿来当梯子是吧,偶尔一次拿古董字画烧个茶喝还能称得上“雅趣”,一直烧一直烧,那就多少脑子有点病。

    有主观引导,却不似人为,脱离当局者迷后,甚至觉得有点可笑。

    至于那座石雕,既然以它为基础推演出的风水格局完全无效,那就大胆推测它就是屁用没用。

    石雕自己先前是仔细检查过的,到底是怎样鬼斧神工的关能让本不存在的另一半身体,忽然扭变出来?人的想象。

    所以,自己还没完全醒来,这是第二层梦,多层阴瘴。

    李追远忽然觉得,自己能喊得醒润生他们了,他撩起脚下还在上涨的水面,泼洒在润生他们三人的脸上,喊道:“润生哥,彬彬哥,亮亮哥。”

    很快,三人的眼皮开始颤动,然后一个个地睁开眼。“啊,刚刚是在做梦么?”

    “我们是怎么了?”“远,你没事吧?”

    李追远嘴角抽了抽,他没去理会润生三人,而是自顾自地翻了个身,跪伏在梯子上。

    自己四人是面朝着石梯怔住的,可自己先前意识却被妇人启门石雕完全吸引,但实际上,真正最先想到有问题的,应该是这石梯,且是最下面的那一层。

    因为入局前,刚涨水,水才刚刚到鞋底。

    李追远走下楼梯,潜入水中,来到最下一层台阶前,电筒先对着那一层台阶用力敲了敲,然后对着它照射。

    原本普通的石梯,在此刻居然呈现出类似翡翠的透光性,里面也出现了絮状物,但和普通翡翠里固定不动的絮状物不同,这里头的东西是在动的,像是一条条长长的寄生虫,也像是一条条白蛇

    正好其中有一条,正在从石梯边缘往外钻,已经钻出了一半,要不是提前发现且一直用电观察注视着,它什么时候钻出来融入水里,根本就察觉不到。

    它完全钻出来了,李追远伸出放在它面前,它咬了上去。“嘶

    剧烈的疼痛当即传来,这痛感是深层次的,且在逐步放大。“啊”

    “咕咕啥”李追远再次醒来。

    这次,他在水里,水位已经没过他嘴巴,只在自己鼻下一点点,再往上漫一丝,自己口鼻就会被彻底覆盖,到时候真正的自己就会陷入窒息状态。

    这一醒来,嘴巴还在发出着惨痛叫声,可不就一下子灌入了好几口水。水中转身,先看向润生他们,他们依旧站在那儿,没有醒。

    都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可水涨起来,却是个矮的先被淹死。

    再次看向后方,妇人启门石雕还是原先的样子,只有被削平的后半身对着自己,哪里来的阴惨惨笑容。李追远知道,自己这是彻底醒了,回归于现实。

    顾不得再细看其它了,李追远先潜入水中,拿着电简照向自己的腿,清晰的痛感就是从那里传出的。

    起裤管,电筒照过去,一条细如白线的长长东西,前端在自己皮肤上,后端不停地随着水波飘扬,又像是它自己还挺高兴,在欢快地摇着尾巴。

    人的身体是一件很精密的仪器,其实你正常活动时,骨骼摩擦、肌肉拉伸这些,都会带来疼痛,可这些却被大脑命令分泌出的物质给镇痛了,这也是为什么对喜欢锻炼的人而言,跑步能给你带来愉悦的原因。

    而瘾君子就是因为一下子汲取太多的快乐,导致大脑那边分泌也出了问题,误以为你不需要那些身体本身的镇痛了,等断吸后就会出现极明显的戒断反应,比如蚂蚁在身上乱爬。

    这种“蛇”的作用也是一样,其实它咬的那一口很疼,却麻痹你的感知,但痛感其实一直都在的,只有当你真的意识到有它的存在时,才能唤醒被麻痹的感知。

    真的是,高端的食材只需要用朴素的烹饪方法,高明的阴瘴是直接下蛊啊。

    李追远伸抓住它,将其拔出,它在挣扎在跳动,李追远干脆双拉扯,将其扭断。其实,如果可以的话,这玩意儿他真想收藏下来,以后用它们来配合研究开发走阴。但一来他没合适的研究条件,二来眼下条件也不允许。

    李追远继续去往润生那里,起润生的裤管,也看见了那条白色的细线,扯出。接下来是谭文彬。

    “噗通!”

    润生醒了,痛得摔倒了。“噗通!”

    谭文彬也醒了,也是摔入水中。

    可等李追远刚起薛亮亮的裤管准备依葫芦画瓢时,却发现咬在薛亮亮腿上的长白线头,竟然是黑色的!而且一副了无生的样子,哪怕不用自己动去扯,这玩意儿估计自己也蹦不了多久的样子。

    这也就意味着,薛亮亮是能够凭借自身“抵抗力”醒来的,而且很快了。

    但等薛亮亮醒来,他可能来得及救下润生和谭文彬,但自己肯定已经溺死了。伸一拔。

    薛亮亮“嘶”了一声,痛感却没谭文彬和润生那么强,他不仅没摔倒,醒来后还立刻伸去扶水下的男孩。四人全部爬上楼梯,离开水面。

    李追远把刚刚的事对他们三人了,三人纷纷面露大惊,也是一阵后怕。

    然后,从三人的复述中,李追远意外地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四人做的梦,是相通的。分明被四条细的白蛇咬中,除此之外再无牵连,却能做起同一个梦。

    这让李追远再看向第一层台阶时,眼里出现了更为炙烈的火热。

    这真的是好东西啊,能在水里活动,要是能驯养掌握它,以后结合魏正道黑皮书想要去控制死倒时,岂不就是能更顺畅了?反正死倒基本都在水域边活动,就算上岸了,它也会自己出水。

    “远,我去帮你把第一层台阶砸开?”润生是懂男孩的。

    谭文彬有些后怕地问道:“会不会因此放出更多条,然后再咬我们?”

    薛亮亮猜测道:“要是这样的话,就不会只有一条来咬着我们了,而是会很多条一起上,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人被咬过一次后,就会有抗性,第二条再咬只会起到反效果把我们给直接痛醒。”

    谭文彬舒了口气:“意思是,这玩意儿已经对咱们没效果了?”

    薛亮亮:“就是再咬到,可以就当被蚊子叮咬,察觉到了拍死它就好了。”谭文彬好奇道:“亮哥,为什么远你身上那条已经变黑了?”

    “我不知道。”薛亮亮也很是疑惑。

    谭文彬砸了砸舌头,感慨道:“果然,没好处谁当上门女婿。”李追远瞥了谭文彬一眼:“你也想去?”

    “啊?”谭文彬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也得有人愿意招,还得看上我才行。”“你可以问问周家招不招。”

    “周家?”谭文彬立刻来了兴致,“和白家一样的水下古镇么?”“班长周云云家。”

    谭文彬:“”

    秦叔的事儿,李追远没细告诉他们,因为柳玉梅还得继续住太爷家。

    那晚,要是没秦叔一个人去打白家镇,薛亮亮也拿不到上门女婿的条件。

    本质上,白家根本就不是要招婿,甚至连抢压寨夫人都不算,人要的,就是个生孩子搭子。而且人家玩的那套更极端,不仅是去父留子了,是去父去子只留女。

    白家镇只有白家娘娘,地方志上和白家镇屋子里,可从未见过什么白家少爷和白家公公,几百年来,那帮人都去哪里了?因此,谭文彬羡慕薛亮亮的待遇,但这种待遇不可复制,正常待遇其实是“悦后即焚”。

    同时,这也牵扯出了另一点,那场丁家宴会结束后,柳玉梅对自己了秦柳两家的事,也了她这老太太为什么现在还有底气不给那帮人面子。

    李追远觉得柳奶奶没骗自己,她告诉自己的是真相,但真相可能没全。

    那就是秦柳两家的传承,可能已经走向了另一条路,这一点,从余树对柳奶奶的态度上就能瞧出端倪。这也符合人老奶奶的一贯风格,隐藏在大大方方炫富之下的,也是大大方方地藏拙。

    “远?”润生的再次呼唤,打断了男孩的思绪。

    李追远抿了抿嘴唇,既然心动了,那就行动吧。“润生哥,可现在头没工具。”

    “这好办。”

    见李追远答应了,润生当即一个猛子重新扎入水中。

    其实,李追远也会水,太爷家房子西侧就是河,那段时间他不敢去别的水域,连钓鱼都很排斥,但在太爷家附近还是安全的,所以也让润生教自己游泳。

    他学会了,可遇到危险时,还是习惯让润生来拉扯自己,无它,润生水性太好了。

    如果润生以后也能学会秦叔那招,原地给自己拉扯出鱼鳃,那润生简直就是第二个秦叔。

    李追远和薛亮亮站起身,拿电照着润生,这不像是给润生照明,因为水下的润生似乎不怎么需要眼睛,更像是给他们俩自己照着看的。

    谭文彬起初没跟着这样做,然后他不经意间低下头,看着自己胸上挂着的电,这才意识到自己电只是在梦里丢了,现实里还在。

    不过犹豫之下,他还是决定不用了,替自己这只保留点电量。

    他现在有种危感,远在团队里的作用自不必,润生也不必多提,哪怕是薛亮亮也是很有用的,就是自己好像除了在队伍氛围低迷时活跃一下气氛外,没啥用了。

    他甚至连钟乳石的化学式都不知道。

    而团队里边缘人的宿命,就是被逐渐被剔除团队,哪怕念在旧情人家愿意继续带自己玩,自己也玩不下去了。

    自己得给自己想想办法增加用途,是操持起亮亮哥留在学校里的那些工作室超市产业帮远赚钱呢还是去改为报考金陵警察学院?

    没趁的工具,润生就去找来一块石头,然后在水下,对着第一层台阶就是一阵猛砸。水下发力很受影响,但润生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规避。

    砸着砸着,第一层台阶,居然真的裂开了,不断有类似翡翠石料的碎片漂浮出来。谭文彬咽了口唾沫:“这个,是不是很值钱?”

    李追远道:“是玉,但是最普通的料子,不值钱。”

    “哦。”谭文彬点点头,打消了收集的念头,但转而又看向身后台阶上面,心想着待会儿上去了要是发现了什么值钱的东西,自己可得带些出来。

    远和亮亮人淡如菊,那铜臭气就让自己一个人担着吧。

    事实再度证明,最直接的不一定是最有效的,但起码会见效。

    李追远猜测,这里以前应该也有人来过,但估计很多人都被“阴瘴”后最终被水溺死或冲走了。就算有人得以破瘴,估计也就心有余悸地赶紧上去了。

    哪像自己这四人,见人家陷阱好,就把陷阱拆回家去,土匪都没这么会刮地皮。

    台阶被砸开了,很多条虫子都散出,但它们似乎能感应到谁有了抗性,就没再向四人靠近,连就在它们面前的润生,它们也是绕着走。

    不过,这些虫子应该也离不开这里太久,薛亮亮自身的特殊性,只是加速了它们的这一进程,等离开所寄存的特殊环境后,它们就会自己消亡,有些玩意儿,单靠它们自己,是无法在自然界里稳定存在的。

    润生浮出水面,里托举着一块玉印。“远,给。”

    李追远伸接了过来,拿电筒照射。

    下方有字,却不是四方字,而是只刻着一个字。

    李追远:“庸?”

    谭文彬看了看薛亮亮:“什么意思,中庸?”

    薛亮亮耸了耸肩:“我我连这字都没看得懂,你信么?”谭文彬明显不信。

    薛亮亮有些哭笑不得地道:“这就得看家学了,远懂这些。”

    李追远道:“这里是万州,又叫万县,旧石器时代就有先民活动痕迹,也留下了很多遗迹,历史上在这里能和‘庸’对上的,是商周时的庸国,不过在春秋时期,被秦、楚、巴三国联灭亡。”

    谭文彬眼睛一亮:“这是春秋时的宝贝?”

    李追远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做工看起来以及那尊妇人启门石雕上女性裙摆的款式,又像是秦汉后的。”薛亮亮问道:“远,你无法确定么?”

    李追远:“我只是会背书,古玩古建筑这些,光靠背书没用。”

    薛亮亮猜测道:“那可不可能是后来有人在这里发现了些庸国隐秘,然后在这里修建了这个?”谭文彬不解道:“还能这样?”

    薛亮亮解释道:“这个做法挺常见,就比如现在很多景点是在原有旧址基础上开发再建起的展览馆,本质上,不也是一样的么。”

    李追远轻轻晃了晃中的印,玉石讲究个水润,那这里头,简直大发了,似胶似液,里面还有细的颗粒状,应该是那种蛇的蛇卵。

    那些蛇,是从这印里孵化出的,平日里应该也是保持着这种状态,只有受到某种刺激和感知后才会孵化出一些来。所以,是孵化出的蛇,还会回归重新产卵么?

    是每次产出都有定量还是有什么特殊触发制。

    目前看来,应该是润生打破了台阶后,破坏了寄存环境,里头的卵也不会再孵化了。“润生哥。”

    “嗯。”

    李追远将庸印交给了润生保管,这件东西,只能等离开这里后再研究了。随即,四人再度将目光看向楼梯上方。

    水涨得越来越厉害了,大家只能朝上走。

    李追远提醒道:“大家多留个心眼,心。”

    谭文彬马上应道:“会的,我隔段时间就用力掐一下自己大腿。”大家再次拾级而上。

    这次没走多远,就看见平台了,也不再是那栋门屋,而是一尊巨大的蛇头雕,大张着嘴,所有进入这里的人仿佛都是在被其吞噬。

    薛亮亮道:“看来,庸国人信仰蛇。”

    进入蛇口后,出现的是一个很宽阔的平面,没有蛇躯梯子,而是一尊尊石柱,电筒照射过去,这里如同一座地下宫殿。但一点都不金碧辉煌,反而显得很原始粗糙,并且陈设也不多,显得很空旷。

    再往前走一段,四人的脚步声开始在这里回响,哪怕四人在察觉到后已极为心地蹑蹑脚,依旧没用,回响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不是回响声了,因为四人已经停下,可这声音却还在自己持续,且愈演愈烈。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绿色的光亮。

    李追远将电向前照去,绿色的光亮很快隐去,出现的是一头正欲扑下的猛虎。

    大家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站在最前面的润生则在后退时下压了重心,双拳攥紧,这是做好了打虎的准备。

    不过很快,大家意识到,那头老虎是死的,它位于一座石台上,虽然历经这么久依旧栩栩如生,可本质上还是一具标本。但消失的那点绿光再度浮现,虎眸顷刻间充斥着绿光,如同猛虎复苏。

    只是,已经发现老虎本质的四人,只会下意识地认为标本里有东西,而不会真觉得老虎复活了。

    李追远怀疑,这应该是设备原因,电筒这玩意儿比火把照明要高效得太多,也使得原本这些用以吓退外来者的布置,在效果上大打折扣。

    电挪移,发现附近很多台子上,都立着各种各样的猛兽,有些物种,在当下已经不在这一带区域活动了。

    最奇特的,还是两个人,从外形上可以清晰分辨出是一男一女,他们身穿皮甲,面覆青铜蛇形面具,站在百兽中间,如同指挥它们的王者。

    只是,男女双臂双都有握举之姿,现在却是空的。

    电往台子下扫了两下,能看见几摊腐朽物,应该像出土的兵马俑那样,原本里拿着的东西都烂掉了。

    就是这女的,她右臂高举,应该是拿着某件武器,再结合其脚下台面处掉落的青铜矛头,应该是持长矛,但其左是掌心朝上的,应该是托举着什么东西,不是武器,更可能是某种信物。

    但下方台面上却没有相对应痕迹,是彻底腐朽了,还是被人拿走了?到现在,其实还没发现这里有人曾来过的痕迹。

    男女的眼眸,也逐渐亮起了绿光,但这些绿光在电照射下,会有明显的避退感,基本是电照过去后它就被压下去,电一挪开,它就又亮腾起来。

    有几点亮光还在外头游弋,但游弋了一会儿也就消散了,应该是萤火虫一类的东西。

    它们寄居在野兽和人的身体标本内,受到外界惊扰就会亮起,从而营造出“震慑”效果。既然知道了是什么,那就也没什么可怕的了,纯当是在博物馆参观。

    四人继续往前,回响声似乎得到了鼓励,又重新蓄积起来。

    等穿过百兽石台时,还没等电筒照向远处,前方,忽地升腾起一团巨大的绿色,一座巨大高耸的白骨堆出现在四人面前。那里头,寄居着不知多少萤火虫,现在的回响其实就是它们内部的层层复苏,这会儿彻底醒来扑腾起翅膀,如同白骨堆上燃起了森然的鬼火。

    白骨里,最外围是马、牛、羊、猪、狗、鸡;中间是虎、鹿、熊、猿、鸟。分别对应着六畜五禽。

    四周很多散乱的骨头,但大部分还是依旧保留着完整架构的拼接,否则也没那么好辨认。最中间,也是撑起白骨堆高度的,是人。

    一具具人形骸骨,像是搭积木一般,你拖着我,我撑着你,向上攀爬,是这白骨堆的主要支撑。薛亮亮张着嘴,眼里满是震撼,专业性质,他看见的,是一种力学与美学结合的美感。

    可能,现场四人里,唯一能深切感受到残酷和不忍的,只有谭文彬了。

    人殉,或者叫以人命为载体所塑造出的所谓艺术品,总能让人产生免死狐悲的感觉。

    只是,谭文彬左看看右看看,润生还是一副没表情的老样子,远和亮亮则更多的是欣赏,他也就在心底不停默念: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默念结束后,他还顺便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大腿,掐得太用力了,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薛亮亮注意到了,伸拍了拍谭文彬肩膀,安慰道:“看开点,都是过去的愚昧。”

    这些萤火虫除了发亮外,并未有攻击的架势,而且因为它们的出现,将这里大面积的照亮。“白骨火堆”后方,出现了十几层向上的台阶。

    台阶之上则有一张巨大的床,床上以金缕作为帷幔,既在光亮下熠熠生辉,也起到了很好的视觉隔绝效果。可看这帷幔款式,哪怕看不见里面,依旧能脑补出里面坐着一个女人的场景。

    最重要的是,大床后方,是一扇虚掩的大门。

    整个地宫里,就这唯一一处看起来是能向上的,也是众人离开地下回到地面的关键。四人绕过了白骨火堆,来到台阶下。

    随即,三人愣住了。

    薛亮亮则好奇问道:“这里怎么还有铲子,有人来过?”谭文彬道:“好像咱们的黄河铲。”

    润生弯腰,将铲子捡起:“就是咱们的黄河铲,一个型号。”

    “咔嚓”两声,润生本想拼装一下,可铲子却直接断裂开了,这是锈坏了。谭文彬道:“所以,这是有咱们的前辈来过?”

    薛亮亮问道:“捞尸人还去盗墓?”

    但很快,薛亮亮就又改口道:“哦,不对,这里也不是墓,有床,却没棺材。”

    紧接着,薛亮亮再次找补:“可能你们前辈是为了对付那条大东西才进的这里,是想为民除害。”

    李追远道:“亮亮哥,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们这次是因意外才下到这里的,但要是提前知晓有这处地方,我也会想下来的,不过会做好提前准备。

    再了,有一伙人叫水猴子,他们就是专门盗水葬的,虽然我不认他们是同行,但他们学的东西,其实和我们是一个路数。”

    着,李追远伸从润生那里接过了断裂的黄河铲,检查了一下,确认是自己这一行的,不是洛阳铲。

    这意味着,确实有本行当前辈进到过这里,而且从锈断的铲子上可以瞧出细节,原物很专业,和魏正道书里标准的黄河铲配置一样。

    所以,进来的前辈,也是专业的。

    但,他们进来真的只是为了发财的么?

    众人开始上台阶,除了一开始的这把黄河铲外,没发现其它东西。

    等到了最上方,和那张大床平齐时,这才发现床的床的四周有一圈四方凹槽,里面是白绿色的液体。一股莫名的味道,起先根本就闻不到,等站上来后才开始入鼻。

    这味道,太过熟悉,都不用润生提醒,连谭文彬都能脱口而出:“水尸臭。”润生补充道:“很浓,很纯。”

    李追远提醒道:“我们从侧边走,不要惊扰触碰其它。”

    侧边很窄,只够一人侧身行进,大家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挪。

    即使是谭文彬对大床帷幔上的金子很眼热,这会儿也是半点不敢动心思去拿的,牵扯到死倒了,而且是这种地方这种规格的死倒,再贪心就不合适了。

    无惊无险,大家绕过了床和床周围的水潭,来到了后方。大门就在上头,往上走,应该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四人不禁再回头看向身后,先前的床,以这个角度看,倒更像是一艘位于水潭中央的船。谭文彬惋惜道:“可惜了,这么多金子。”

    薛亮亮轻轻拍了拍他胳膊,问道:“怎么,动心了?”谭文彬直言不讳:“嗯。”

    薛亮亮提醒道:“这里的东西,不能拿。”

    谭文彬:“额”

    “远拿的那个是差点害死我们的东西,它和我们有仇,所以拿走是应该的

    而且这里以后被考古挖掘时,那东西留在下面,不定会对我们考古同志造成危害,必须得提前剔除。谭文彬觉得,远可能自己都没想得这么多。

    “亮哥,你是会找补的。”“我是实事求是。”

    “其实我也没想拿这些金子去发财,你看骨头堆里那么多的人殉,这里虽然不是墓,但这儿也都是民脂民膏,其它文物就算了,金子要是带出去,咱不用来改善生活,头留一点给远哥做研究经费,大头捐给万州政府工程和希望学,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总好过在地下放着吃灰。”

    薛亮亮笑道:“还我呢,你才是真的会找补。”“哪有。”

    “金子做成饰品了,也是文物了。”

    李追远开口道:“我们走吧,出去后,把这里汇报

    话还没完,前方虚掩的大门一侧,竟探出了一张女人的脸。她出现得是那般诡异,那般突兀,且毫无征兆。

    尤其是在大家刚刚过了平台上的大床,自以为安全了开始放下警惕时。这,才是真正的妇人启门图。

    四人都被这张脸的出现吓了一跳,但润生的应激反应是,拿着头剩下的半截黄河铲,对着那门后女人的脑袋就直接拍去!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先吃我一铲!

    “啪!”

    女人的脸消失,润生的铲子只砸到门边。“咯咯咯”

    女人的脸从另一侧门后再次探出,这次她的上下嘴唇开始来回闭合,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要是在午后公园里听到这笑声会觉得很甜美,可在眼下这个环境下,只能让人心里渗得慌头皮发麻。润生再次举起铲子砸去。

    “啪!”女人的脸又消失了。

    可她的笑声,却越来越大,不再仅仅局限于这里,而是扩散开去,渐渐在整个地宫里回荡。原本绿色的萤火虫,身上的光亮开始变成红色,将地宫渲染得如同血海。

    大床周围原本白绿色的水潭,在这会儿也开始“咕嘟咕嘟”冒起了泡,像是沸腾了起来。

    就连那床上的金色帷幔,此刻也无风自摇,这下不用脑补,可以看见里头端坐着一个身穿华贵红衣的女人。女人的头发竟然还是黑色的,而且显得很柔顺亮泽,顺着后背披散下去,在身后散开。

    而且伴随着帷幔晃动,女人的胳膊开始诡异的扭动,连头发也开始缓缓扫转。

    很快,女人的两只胳膊倒直过来,原本放在前方看不见的两只,此时出现在了后方,也就是正对李追远四人的方向。而长发的扫动,更像是来自脑袋的扭转。

    虽然因头发的覆盖,看不见里面,但给人感觉上,她应该已经把脑袋给拧转了过来。

    原本她是面朝宫殿坐着的,现在,她面朝大门。

    前方,门那边有女人的脸,在不停探出还在发笑。

    后头,本该被四人安全跳过的床中女人也已“苏醒”。这一下子,将夹在中间的四人,变得进退不得。

    不过,李追远倒是明白了这里的构造原因,这个地宫不是墓,更像是一座祭祀场所。相较而言,后世那些墓葬主穴位墙壁上所画的妇人启门图,只能算是一种东施效颦。

    人家这是亲自给自己修建的这处场所,也开了真正的门,就等着大门内“妇人启门”,好接引她步入极乐世界!是门后探出头的女人,触发了这一切。

    可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早不触发晚不触发,偏偏等自己四人要过门时,她出现了?

    你要是早点把人接引走,自己这边还省事了,一座光秃秃没危险的地宫多好,反正自己四人只是避险路过借个道。“远?”

    润生攥着半截铲子发出了询问。

    薛亮亮和谭文彬也紧靠在李追远身侧,他们三人下意识地将男孩护在中间。可现在,必须要拿个章程出来了。

    “嗡嗡嗡嗡嗡嗡!”

    下方水潭那儿,传来重物摩擦声,整张床,也随之被抬起。自潭水下,出现了八个人,他们都用自己的肩膀,将床扛起。

    四个边角位置下的人,全是身穿皮甲的男子,和刚进地宫时所看见的百兽中的那男子很像。

    浮出水面后的他们闭着眼,但眼角和口鼻处,依旧有液态的东西流淌而出,不像其它死倒流出的是水,他们流出的是银色的液体,像是水银。

    “水银炼尸”

    魏正道江湖志怪录里就记载过这一类死倒,专置于水葬处,拱卫墓主。

    这一类死倒正常捞尸人是碰不到的,因为他们不盗墓,只有水猴子们才会去专门研究对付这个。

    除了这四位身穿皮甲,一看就是最早布置这里时就和床中女人一起留下的外,还有四个人,他们身穿束身长褂,每个人脑袋后都有一条长长的辫子。

    这四个清朝人,大概率就是留下黄河铲的四位同行前辈。

    李追远认他们是前辈而不是水猴子的原因就是,水猴子一般是群体出动,像上次丁大林他们那帮人一样,二十个人都算是规模团伙了,而这里,只有四个人,且也没留下其他人的尸体。

    先前有着浓郁水尸味的潭水,应该有着类似防腐的效果,因为这些人以及其身上的衣物,居然没有腐烂或膨胀,依旧保留得很鲜活。

    八人抬床,离开了水潭,踏上了向上的台阶,每一步都是整齐落下,带来恐怖的压力。“咯咯咯咯咯咯”

    虚掩的门后,笑声还在继续。“远!”

    润生又喊了一声,是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其实这时候,润生已经作势要往门里冲了,薛亮亮和谭文彬也都做好了相同的准备。

    比起下方八人抬床和床上坐着的那个神秘女人,正常人都会选择向门里冲,毕竟门里就那张脸而已!

    可就在这时,李追远忽然看到,四个托举着大床的清朝人中,右侧边缘的那一个,虽然身体和很僵直,仍旧保持着托举和行进动作,但他的眼睛却在转动,不停地向左侧挪再回来再向左侧挪,同时嘴巴也在张开闭合做着无声的口型:

    “往这走往这走往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