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增补
群臣想留下首辅,理由很简单。眼下东宫未立,秦阁老若去,则立储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内阁里剩下的这两位,年岁都在七旬往上,远没有秦阁老能扛事儿。
于是非常荒诞的一幕发生了,圣人还没有对秦阁老的奏疏作出表态,知道秦家挂起白幡的群臣已经云集太极殿外,请求圣人降旨,让首辅夺情留职。
顺带一提,这些官员大多都是秦阁老的门生故旧。
当然也不是所有官员都这样做了,像六部尚书、侍郎这些,大多对此事保持沉默。而更多的官员则是往秦家送去一份丧仪,秦首辅要不要夺情,还是要看圣人的意思。
不过眼下看来,首辅夺情的可能性很,至少首辅本人对夺情没有丝毫兴趣。
秦太夫人临终前就已经替儿子想好退路,时间来到亦安过府探望那一天。
“老身有封奏疏,烦请使者替老身转交给陛下。”秦太夫人从枕头下摸出一封写好的奏疏,交给亦安。
亦安接过,仍然宽慰道,“老夫人请安心养病,这封奏疏下官一定呈到御前。”
“好好如此,有劳使者了。”秦太夫人面上带着莫名的笑容,看起来放松极了。
这封奏疏应该是秦太夫人一早就写好的,只是一直在等一个会交给圣人。这是亦安自己的猜测,不然太夫人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反而是等自己到了秦府才有这样一封奏疏?
亦安将秦太夫人的奏疏放进袖袋,向秦阁老提出告辞。亦安并不好奇太夫人奏疏里写了什么,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况且太夫人的奏本上也没有出格的内容,秦阁老的父亲早丧,就葬在了滁州老家。秦太夫人的奏疏上就写着,请求回到滁州,以终天年,与夫君同葬。
滁州远在千里之外,秦太夫人要回故里,必然要秦阁老陪同,就此也能避开储位之争。
不过秦太夫人也知道让儿子现在辞官不现实,所以她老人家是故意这样写的。指望借着这个打动圣人。
圣人和文昭皇后伉俪情深,又分离多年,这样的奏本最能打动圣人。
秦阁老不知道亲娘给圣人的走本上写了什么,但他知道,这是母亲最后一次帮他了。
亦安虽不知道太夫人走本上的内容,但瞧见圣人望着奏本的神色,也知道太夫人所求,圣人准了。
而在秦太夫人上了这封奏疏之后,圣人开始频繁召见各部尚书,除了吏部尚书外,其余五部尚书或多或少都见了圣人几次。
是频繁,因为先前圣人基本不怎么召见各部尚书,有事都是直接和内阁几位阁老沟通。
而在这个时间点,秦太夫人尚在人世。亦安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却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装聋作哑。
而百官也没有多想,毕竟现在议储才是朝廷大事,没准儿圣人是想听听几位尚书的意见,这也是有可能的。
就这样来到十二月,秦太夫人眼看不起,秦阁老便向圣人
告假,一意留在家中照看老母。
其实秦太夫人过世前几日,亦安还是去过一次秦府的。为秦太夫人带去圣人口谕,是卿之所请,圣人已经允准,请太夫人尽可安心。
得了准信儿的秦太夫人再无遗憾,于几日后的深夜,寿终正寝。秦阁老一家都守在跟前儿,老夫人走得很是安详。
只是未能亲眼看到常宁郡主生产,没能亲眼见到五世同堂的景象,秦太夫人到底有些不舍。
十二月十五,秦家满门缟素。
而关于秦首辅是去是留的问题,圣人很快作出回应。
秦太夫人的丧礼就在京城办,让鸿胪寺从重治丧,太夫人丧礼的所有花费由宫里负担。并且圣人派出特使,代表自己前往秦府致意。可以是给足了秦阁老体面,这也是安慰老臣之心。
而紧接着,圣人就下旨,准了秦阁老奏请,让其扶母灵柩回乡,葬回滁州老家,与夫合葬。
并且为秦太夫人特此超品冠服,墓葬规制也格外加等。
秦阁老八九岁时就没了父亲,乍一听闻圣旨,还愣了片刻,旋即当着亦安的面儿,嚎啕大哭起来。
“娘啊!”
秦太夫人病重时秦阁老尚且没有这样伤心,如今太夫人身后哀荣,怎么秦阁老反倒伤起心来?
亦安也是事后听焦清谈起才知道,秦太夫人早年在夫家过得并不好,等秦首辅的父亲死后,家里日子才好过起来。
那时亦安才回过神来,秦太夫人在奏疏里究竟写了什么。也才知道,圣人为什么会望着奏本叹气。
秦阁老是当朝首辅,秦太夫人又是一品的诰命,便是想葬在京城附近,圣人也会让钦天监好好挑一块吉地出来,作为秦太夫人百年之后的安眠之所。
这是对首辅的恩宠,留在京城,虽是守孝,但在朝中的影响力也不会损去多少。京城是国朝的权力中心,只有留在京城,才能被圣人时常看见。
而秦太夫人这样做,却是让秦阁老至少三年远离京城。等到三年之后,秦阁老还能不能重回首辅之位,那就是两了。
面对突然情绪崩溃的首辅,亦安虽然年轻,但也安慰得体,“太夫人已故,还请阁老保重,为太夫人治丧才是眼下的要紧事。”亦安顺势取出一份秘折来,交给首辅。
“这是圣人给阁老的秘折,还请阁老回乡之后,在太夫人安葬前打开。”话得这样神秘,可亦安是在所有人面前将秘折交给秦阁老的。
除了秘折上的内容外人不知道外,圣人给秦阁老了一道秘折这件事,在场所有见到的官员是知道的。
或许圣人对秦阁老另有嘱咐?就像当年蒋阁老上疏请为宣宗皇帝追谥一样,让秦阁老也来这么一?一时之间前来吊丧的官员各怀心思,真正为秦太夫人伤心的,不到三成。
秦太夫人这个年纪算是喜丧,又有多少人能活到八十四岁?除了秦阁老真心为亲娘离去感到伤怀外,又有多少人能和秦阁老感同身受呢?
亦安见
此,倒是有了些猜测。旁人不知道秘折上写了什么,可这封秘折是她亲自拟的,里面写了什么她门儿清。
若果真和她所猜不差,那圣人对人心的把控,可真是令人感到恐惧。
亦安除了来宣读圣人对秦太夫人身后事的加恩,再送这份秘折之外,她还是圣人特使,要和鸿胪寺官员一起,将秦太夫人的丧事办得圆圆满满。
旁人对此倒也见怪不怪,毕竟亦安先前已经主持过永襄郡王妃的丧仪,是有经验的。
然而这一回,要亦安出力的地方却不多,她更多的是在一旁看着,还有照看常宁郡主的胎。
秦阁老对亲娘的丧事无比看重,举丧哭灵都是亲力亲为。看秦阁老那架势,亦安都害怕他跟着太夫人去了。
所以亦安在太夫人灵前致祭后,便去陪着常宁郡主。
常宁郡主的胎儿才两个多月,正是凶险的时候。虽然常宁郡主是孕妇,又是皇家郡主,但太夫人的丧礼也不好全程不露面。恭王倒是派人送了丧仪来,但他又不能替郡主服孝。
有亦安在一旁陪护,常宁郡主无疑轻松不少。对亦安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常宁郡主动作幅度更了。当然这不是亦安的自作主张,而是圣人开过口的,要她多看着常宁一点儿,毕竟是圣人第一个孙女儿,圣人心里岂能不念?
秦阁老扶灵回乡是肯定的,但常宁郡主却不用跟着回去。一来她是郡主,二来有孕在身,一路颠簸之下,只怕腹中胎儿不保。
对于这个,秦太夫人也早有安排,曾孙秦润言留在京城陪护常宁郡主,儿子秦阁老和孙子秦少卿都回老家守孝。
留下曾孙,既是为看护郡主,也是在向圣人表忠心,示意秦家不会就此抽身。但秦润言本人的能量十分有限,他不像秦阁老那样身居要职,又深得圣人信任。再仪宾不能参政,恭王看重的也是他祖父秦首辅。秦润言在京城,相对来是比较安全的。前提是他不要掺和进立储里,不然秦太夫人临终前的这一番委屈求全,可就全部化为泡影。
秦润言在灵前守灵,常宁郡主有亦安相陪,便是秦夫人也放下心来,这位一贯是得力的。
秦阁老此时还在为圣人加恩的圣旨难过,难过的是母亲这样保全自己,他却不能开口请圣人收回成命。本朝亦重孝道,子孙后人的前程都在这上面。
不过秦阁老也没打算完全照着圣人的旨意来,到时候在老家怎么行事,那还不是由着他自己来?
打定主意后,秦阁老这才收敛住情绪,又吩咐儿子和长孙在灵前守灵,幼孙也早已与几日前回到京城,这会儿也在灵前。
办完秦太夫人的丧事,秦阁老立刻动身,扶母灵柩回乡。
而在此之前,圣人已经作出了新的人事任命。
次辅白阁老升任首辅,宋阁老递补次辅,户部尚书陈景兴入阁,太傅陆望与刑部吕尚书加大学士衔,入阁议事,拟授阁臣。
这还是圣人第一次在内阁里放这么多位大臣,虽然陆太傅和吕尚书只是拟授,但入阁议事,已是不可多得的殊荣。
此外,工部窦尚书调任户部,原户部左侍郎邓穗代掌工部,暂代尚书之职,右侍郎张蕤升任左侍郎。
之后一连串儿的人事调动,而亦安在其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任命。
沈观潮入京,任大理寺少卿。
“卿回乡后,宜实地考之,若以为合葬不妥,可另择它处,再行安葬。”
——宗奏疏汇纂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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