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这是堡垒还是猪圈?
次日,四人同行前往安宁墩。
大湾村有原本有两个墩,有一个已经彻底废弃了,剩下安宁墩还在勉强工作。
从村口出发,步行约二里地,便远远看到一个有点像烟囱的堡垒。
这个墩是以夯土铸成,规模比起杨家屯二堡得多。
杨家屯二堡里面有几条街,算是一个市集。
而安宁墩里面只有沿着围墙的数间房屋,像个据点。
因为如此,安宁墩并没有包砖,想来是为了节约成本。
周围的围墙倒是长达四十多米,整个墩高达十来米。
威严耸立,远处看去,隐约可见上首观望厅上军旗招展。
宋轩、裴蛮子、卧龙凤雏四人抬头,看那门匾上写着“安宁墩”三个大字。
门匾上方有一个悬楼,敌人来时便可从此楼上进行防守。
眼下太阳已经高照,安宁墩的吊桥却仍旧高悬。
裴蛮子喊道:“快放吊桥,宋甲长到了!”
可却无人回应。
又喊了好几声,才看到一个懒洋洋的脑袋从门楼口子里探出来,嘴里骂骂咧咧道。
“嚷什么嚷什么,这不就在放了吗?”
根据花名册上的人像记载,宋轩推测这个人应当叫何路,是安宁墩的墩军之一。
不得不吐槽,大夏的画师画得太抽象,要真凭图像抓人,要么一个抓不到,要么误抓一大堆。
要不是这个何路留了一撇八字胡,嘴角有一颗痣,上面还长着一根长毛,十分具有特色,宋轩肯定认不出。
安宁墩现在共有军户七人,只有这个何路是安宁墩的老人,在这里伺候过了两任甲长了。
不一会儿,吊桥放下,四人缓缓进内。
一进到围墙里面,宋轩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一股夹杂着马粪牛粪人粪及酸汗臭味的怪味迎面飘来,几人都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地面上随处可见的鸡鸭粪便,到处丢弃的生活垃圾,上面苍蝇嗡嗡乱飞。
这环境用肮脏、污秽来形容都太过文雅。
这是人住的地方?
比茅厕、猪圈还不如!
那开门的何路喊了一声:“喂,都起来了,宋甲长大人到了。”
不一会儿,两个彪形大汉同着三个妇女走了出来。
这些人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的,补丁上面还有补丁。
三个男人都穿着旧甲或红袢袄,腰上悬着腰牌,表明他们是这里的军户。
身后的三个女人则是面黄肌瘦的,身上的旧袄子都洗得包浆了,好在还算干净。
两个高大的男人先施了一礼:“见过宋头,在下乃是安宁墩的夜不收周浑,这是贱内李氏。”
“在下杨勇,这是我婆娘王氏。”
宋轩点了点头。
这二人据也是一个多月前才来到安宁墩的。
看二人的身板,虎背熊腰,是个威严的汉子,想来干农活是把好,就是不知道身如何。
旁边站着的矮胖中年男人也道:“在下何路,在此处干了十多年的墩军的,这是我媳妇儿赵氏。”
三个女人窃窃私语,见宋轩木管扫过,赶紧住嘴。
宋轩领着裴蛮子四人向各人通报了姓名,又吩咐将领来的物资登记造册。
才道:“可有空房屋?”
墩军不同于军营里的其它士卒,他们的职责与保安十分相像。
不过,他们没有换班的法,本身人就不够,因此得时时刻刻守在墩内。
为了让他们收心,便允许他们带着妻儿子女也一起住进来,有点像后世的筒子楼、大杂院。
裴蛮子三人没有妻室,只需他们本人住在这里。
宋轩按理也得住在这里,不过他是甲长,而且他家就在大湾村,离得不远,实际操作时回家也没人敢啥。
何路脸上带着不情愿地回道:“宋头儿,请跟我来吧。”
众人来到一排居民房前面。
这排住房分为多个房间,每间房内都有火炕。
少数几间房内有锅灶碗碟水缸等物,已被先住进来的人占住了。
其余房间,则需要到外面共用这些生活用品。
宋轩随便推开了一间房,里面采光极好。
抬头一看,才发现半边屋顶都没了,要是下雨,这都不能算漏水,和住在户外没什么差别。
一些泥墙被水泡发后,不知道啥时候就会倒下,典型的危房。
门窗都嘎吱作响,一不心,便要整个脱落。
“这能住人?”宋轩问道。
何路摊了摊:“回宋头儿,这些房屋本该修缮,但墩里实在没钱了。在下已经有半年没领过饷钱了。”
旁边的周浑回道:“宋头儿,甲长的房屋在那边,虽有些陈旧,但屋顶不漏水,门窗不透风,大人不必担心。”
“至于其余几位兄弟,便只有暂时委屈了。”
宋轩也不好什么,毕竟先来后到,而且对方这三人都有妻室,不好叫他们搬出来。
“你们三人暂时先挤我的房间里将就一下,明日起去山上砍些树木回来阴干,到时候把屋顶门窗补好,再各自住进去。”
何路道:“这样最好,不用花钱。若是向上官求要,估计是没有的。”
“不过几位要砍树木便得抓紧了,眼下秋播在即,咱们安宁墩的军田,还未开垦呢。”
宋轩问道:“共有多少军田?”
“三十五亩。”
“一人才三十五亩?”宋轩有些没想到,一般来,一个普通军士能分到四五十亩军田和相应数量的牛具种子。
若是有职位,比如总旗,那么职田可以分到百亩,在加上养廉田,总共分个一百五六十亩也有的。
谁知何路却道:“回头儿,不是每个人,是咱们整个墩七人,一共三十五亩。”
“什么?”
宋轩睁大了眼睛,这搞什么飞?
庞文元悄悄在宋轩耳边道:“宋大哥,百姓们的田地常被士绅地主侵占。普通军户们的良田,也常被军官们侵占。这一个墩仅有三十多亩地,实属正常。”
宋轩参军所在的军营,乃是戚大帅辖管,因而他看到个庄子都还算正常。
没想到,大夏的寻常士卒,处境也落到这般田地了。
宋轩鼓气道:“无妨,田地虽少些,纳的秋粮便也少些了,大伙也轻省些。”
大夏的杂税层出不穷,主要的还是夏税与秋粮。
之前芸兰向董家借高利贷缴的就是夏税。
等到秋种收成后,还要纳秋粮。
作为军户,一亩地便要缴一斗粮,是百姓的两倍。
不过这也算好,至少他们不用像寻常百姓一样再缴其它杂税。
只是这几年收成不好,有时候一亩地缴完粮便剩不下多少吃食了,根本熬不到下一季。
这便是人们的青黄不接。
更有甚者,地里收上来的粮食还不够纳粮,有时候还要军户倒贴。
这也是三人虽是军户,可他们的妻却脸如菜色,比一些寻常农妇还不如。
那何路阴阳怪气道:“交是交得少了,咱们吃什么?”
宋轩实在不清楚,这个何路为何如此嚣张,话语气句句带着刺,一点儿不给他这个上官面子?
“何兄弟不用担心,我来了,自然要带着大家吃饱穿暖的。”
“那是最好。”何路跟着回答,语气甚是轻蔑。
他妻赵氏拉了拉他的袖口,笑道:“宋头儿,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了吧,快同众兄弟歇歇。中午便在我家吃吧。”
这妇人倒是懂礼数。
谁知何路却喝道:“吃什么,哪里有吃的?这几位爷能吃咱们那糠皮米面吗?”
裴蛮子受不住了,正要发作。
周浑却笑道:“不如这样,就请宋头儿和几位兄弟到我家来吃,我让贱内做几个菜,权当给各位接风洗尘了。”
宋轩看着底下这群人,心里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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