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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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之存回到家的时候,江起浮在厨房里煮鱼面汤。

    他穿着温之存宽松的大衬衫,光着脚站在地上,看着锅里咕噜咕噜冒泡的汤微微有些发呆。

    平时看江起浮好像是个挺精致的人,但实际上应该在某些细节上蛮含糊的。大门都没锁就这样在家呆了一整日,温之存进了屋他也全然没发现。

    拿起门边的拖鞋走进去:“地上凉,穿上。”

    江起浮穿好拖鞋,把汤舀出来,两个人在桌前低头吃起了晚饭。

    温之存尝了一口:“你做的?”

    “买了楼下超市的回来煮。”

    他眯起眼:“你就穿这样出去的?”

    “叫的外卖。”

    吃了一会儿之后,温之存伸出手,把黏在江起浮嘴边的葱花擦掉了,江起浮的心漏了一拍。

    “我想回家...”他声地。

    温之存正好也吃完了,跟着放下碗:“睡不习惯?”

    “不是,”江起浮左右看了看,嘟囔着,“想我的猫了。”

    猫奴的本性真的是无法轻易更改。温之存一向理性克制,不大喜欢养动物之类的,一旦培养出感情又要目送它们生老病死,不如一开始就不养。

    他看了看自己房子里的这些原木家具,心里在想,估计得换一批了,这些大抵是禁不住猫爪子的抓挠的。

    “好,我开车送你。”

    借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江起浮穿,随后再把他送到家,温之存在江起浮下车的时候跟他:“必要的东西收拾一下,过段时间住到我家。”

    江起浮傻了:“为......为什么?”

    “这样方便。”温之存完就开走了。

    江起浮跑回家,推开门一看到观音就冲上去把它抱住了,放到自己脖子下蹭个不停,蹭得观音都嫌弃地拿脚踹他。

    猛吸了一口猫,江起浮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他五脏六腑都好像被团热气围绕着,忍不住想笑:“观音,我们要搬家了。”

    他抱着猫在地上滚了一圈,观音觉得自己的主人已经没救了,索性放弃挣扎。

    爱情使人烦恼与挣扎,江起浮揉着猫脸:“你他是不是在等我去告白?”

    “喵~”

    “可是他什么都没,这一次,会不会还是我自作多情呢?”

    “喵~”

    江起浮看着快睡着的观音,在它脑门上狠狠亲了一口,连日来的疲倦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而另一边,开车的温之存在与程述通着电话。

    程述:“你终于想通了?”

    “想通还不敢,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温之存回想到江起浮病中的睡颜,“总是需要接触和尝试才知道是不是对的人。”

    “嗯,那我过两天去串个门。”

    温之存刚拐了一个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瞳孔突然放大,对着手机:“我开车,先不了!”

    吱——一个急刹车,温之存把车草草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车门都没关就往下跑,跟着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影去追。

    那个女人,长得那么像母亲。

    从幼年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温之存对母亲的印象一直就是靠着几张照片勉强维系着。

    他追了几步,左右看看,四处都是人流,让他眼花缭乱。终于,熟悉的身影在街角出现,往一个巷子里拐进去,他赶紧追了上去。

    那巷子阴冷、潮湿,散发着霉味以及垃圾腐化的气息,巷子深处有一些破旧的红色霓虹灯,这不是温之存这种精英平常会来的地方。

    他看着那个女人走进了一家足浴店,他走到门边,探头看了看,那个女人直接往内室走了,门一关,到底没看清脸。足浴店的大厅坐着几个长相土气,衣着廉价的女人,围在那里扑克牌。

    “一百六包钟,三百八包夜。”突然啊一个老者的声音在温之存背后响起。

    温之存回头一看,是个老式剃头店的老阿公,他以为温之存是来做‘大保健’的。

    “谢谢,我不是......”温之存刚想解释,又把话头一转,“我理个发吧。”

    “成嘞,来坐!”老阿公热情招呼着,拿毛巾给他擦擦椅子。

    温之存刚坐定,老阿公就笑:“这条巷子啊,不是来洗脚的就是来找我剃头的。找我的呢都是老人家,或者是附近街坊熟客,其实老板你也是想来洗脚的是不是?我刚都看到了,你是跟着月竹进来的对吧?”

    月竹?!

    温之存记得自己的母亲,名字叫胡笳。古月竹加,月竹。

    “您知道她姓什么吗?”

    老阿公清洗剃刀:“这她倒没,这家店都是她开的,还有好几家分店呢,大点的也有。来这儿得有十几年了吧。她让大家都管她叫月竹,人很好的。”

    “她开的?那她家里人呢?”

    “一个女人要是有好日子过,还能开这种店?”老阿公让温之存躺倒,给他先洁面,“以前倒是看到一个大老板来找过月竹,穿的么也是很好,就像你这样的。可是月竹一看到他,哎哟不得了,摔桌砸椅子的。”

    街头巷尾住的老人特别爱唠嗑,不需要温之存动用他的言辞技巧,自己就得很开心。

    “后来听,那人是月竹的前夫,还是个大律师呢。唉,看着人模人样的,也不是什么好男人嘛......”

    这天下午,温之存在这破旧的理发店呆了很久很久,从老阿公口里知道了很多很多故事。

    他知道一个受了情伤的女人是怎么自暴自弃流连在男人堆里的;他知道了一个身无分文的女人是怎么收留了同样可怜的外乡女人开了这些足浴店的;他知道了女人的前夫嫌她丢人给她钱让她这辈子都别在自己孩子面前出现。

    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突然像老了几岁一样,失魂落魄的。

    到底,他还是没胆子推开足浴店的门。

    手机铃声响起来了,是温父的来电,怕是又要两个得体的律师家族相亲的事情。

    温之存想到前些年他问父亲知不知道母亲下落时,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翻着报纸,随口一吐两个字:“不知。”

    一阵窝心的恨意突然漫上来,温之存狠狠一脚踹上自己的车,一下不足以发泄又补了好几脚,看得周边的人都当他疯了,最后他才喘了几口,平复一下呼吸的节奏,接起了电话。

    “父亲,你不用再废话了,”温之存冷冷地,“这门亲事,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