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边守着的俊美男人很明显不高兴听到少年的话：“就算中邪或者别的，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别多管闲事。”

    少年鼓鼓嘴唇：“这怎么叫管闲事？”

    “你不是这应该是你徒子徒孙干的事吗？”

    “那是其他家族，我又没徒子徒孙。”少年不在意地。

    这一对拌嘴的就是黑寒穹和裴灵。他们拌嘴时声音挺，除了黑寒穹的第一句，甘女士并没听到下面的话。

    黑寒穹伤了脚，裴灵把他送到医院，本来开些药就差不多了，不过这里病气怨气特别多，裴灵觉得能赚不少钱，坚持住了下来。

    “你在这里呆着，我出去转转。”裴灵。

    “去哪里转？”黑寒穹一边看着对面床上的睡美人，一边不走心地问。

    “找找有没有你的那种富贵之人。”男人。

    富贵之人都比较惜命，很怕死，舍得花钱，是他们干这行的人最欢迎的客户。裴灵既然算靠这个赚钱，当然要挑那些富贵人下手才行。

    “真要的话，”少年看他要走，伸手拉住他衣角，“那姑娘不就是吗？”

    裴灵皱着眉头紧盯着他：“你耍我？”

    一个姑娘，哪里富贵了？

    “富贵又不是看年纪的，她父母有能力，”黑寒穹，“总之人间生活的经验你不如我，我的肯定没错。”

    裴灵点点头，很快又反应过来：“你谁经验不如你？”

    “不是看不起你，你毕竟是那边的王，对这边不了解很正常。”黑寒穹早摸透他的性格，知道他又爱面子又傲娇，得顺毛捋。

    裴灵被这话哄得开心，眉心展开了不少。

    “那我去和那女人。”他。

    他看不出来那姑娘到底怎么了，只知道不是生病，也不是鬼缠身。

    姑娘身上一点儿他们鬼族的气息都没有。

    但有黑寒穹在，他倒不担心搞不定。毕竟这可是个天师。

    “不行。”

    “为什么？”

    明明那对母女有钱，又阻止他去，这让他很不爽。

    “那姑娘还没醒，当母亲的不可能有心思搭理你。”少年。

    “那我把她弄醒。”

    “她醒了，你觉得她妈妈还会理你？”

    “……”

    这是一道两难题，明显母亲的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不管姑娘醒不醒，正常情况下，她们那一对理应和他们没什么交集。

    “你有什么办法？”吃软饭的危险就在眼前，裴灵难得开口询问对方一次。

    “先不管她们。姑娘目前没什么危险，我们干更重要的事去。”

    “什么事？”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喧哗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裴灵皱眉抬头：“我去看看。”

    这回黑寒穹没阻止，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邻床的姑娘和甘女士身上。

    “宿主，你看出什么了？”001的声音响了起来。

    “碎片离开了？”

    “是的，那边有人跳楼，黑去看。宿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也没看出来。我又不是真正的天师，哪懂得这些。”温清，带着几分抱怨。

    碎片认为他是天师，那他就是天师。可惜连碎片都没想好到底他这个天师有什么能力，到现在为止，他除了花钱花钱不停地给裴灵花钱之外，什么本事都没有。

    还是像当初系统提醒他的那样，为了适应不同的世界，他只能通过欺骗碎片，让对方认为自己拥有十分强大的能力才行。

    看来需要好好引导裴灵一次了。

    “还以为宿主有什么把握呢。”001。

    “这个不需要什么把握吧？简单的推理就行。那姑娘一直沉睡不醒，从最早的星历记录直到现在，都没有这种症状。再联想到意识世界的背景，又有裴灵这个鬼王在，不可能有鬼魂敢当他的面儿搞鬼，我就大胆推测，她是中邪。”

    “宿主要出手驱邪？”

    “用不着，你没听裴灵吗？他要靠这个赚钱养自己，不想吃我的软饭。再我现在空有天师的名头，能干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那宿主加油引导。”001帮他气。

    “那边乱糟糟的到底怎么回事，你看到没有？”温清问。能把裴灵吸引走的，不会是事。

    “有人在天台上要跳楼。”

    “……这个你先前过了。为什么跑到医院来跳？医患关系紧张？”

    “这间医院里病气邪气很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莫名其妙跳楼，有流言是有人在找替死鬼。这是我听围观的那些人的。不过这里破除封建迷信，他们都只私下里偷偷，没人敢大张旗鼓地宣扬。”

    “这回裴灵总算有用武之地了。”温清，“他不是一直等抓鬼的时机吗？有了找替死鬼的鬼，他出手正好。”

    “那人没跳成，黑去转了一圈，又回来了。”001。

    温清意外地挑了下眉毛。

    难不成没有鬼？还是裴灵怕做白工没钱入帐？

    正想着，外面传来脚步声。

    裴灵皱着眉头进来。

    “什么事那么热闹？”床上的少年看他不愉的脸，问。

    男人盯他一眼：“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什么？”

    黑寒穹一顿，不服气地：“我才不是孩子，我可是天师呢。”

    声音不大，但裴灵听得很清楚。

    男人眼前一亮，大步走到床边盯着他：“对啊，你是天师，那你一定会神目术吧？听会这种术法的人能够看穿邪恶，知道面对的是妖邪还是普通人。”

    少年天师眨了眨眼，有些迟疑：“会又怎么样？就算不用神目术，我也看得出来你不是普通人。”

    着，他无意中扫了临床一眼，猛地收了口。

    床上的姑娘表面上看正安静地躺着睡觉，先前连他都没发觉异样。但用神目术后，他清楚地看出丝丝黑气正从她的全身毛孔进入，将她整个人都细密地捆在其中。

    姑娘的灵魂被一层黑茧包裹，痛苦缓慢地挣扎着，却根本没被人发觉。

    毕竟，在其他人眼里，她就是在睡觉而已。

    看到黑寒穹的表现，裴灵兴奋起来：“你果然能看出来。快看到了什么？”

    少年奇怪地看他一眼，低声问：“以你的本事，你……看不到这些？”

    他不是鬼王吗？

    裴灵脸一红，强自想辩解什么，最后才哼了一声：“我当然能，我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

    黑寒穹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能。”

    “……”

    看到裴灵难得的窘迫样，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开玩笑的。那姑娘确实邪气侵体，不过和普通的鬼上身不一样。”

    裴灵想他当然知道不是鬼上身，他可是鬼王，是不是真有鬼一眼就看得出来。

    可看到黑寒穹的笑，他的话突然不出来。

    少年笑起来时，嘴角向上挑着，眉眼弯弯，两边的颊上露出了酒窝，还有对虎牙。

    不止是俊秀，还可爱得很。

    他的心似乎一下子就停跳了。

    裴灵咽了下口水。

    好想……好想吃掉这个天师。

    这个念头升起来之后，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形态。

    实体化。

    这种情况下吃掉这个天师应该不会增长修为吧？

    不不不，应该，就变成食人狂魔了。

    他再一次陷入苦恼之中。

    黑寒穹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他想了想，再次声问：“你出去看到什么了？”

    裴灵犹豫一下，了实话：“有人跳楼。”

    黑寒穹秀气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是不是替死鬼？”

    男人摇头：“不是，不然瞒不过我。”

    他虽然没有天师的神目术，看不出邪气，这方面却比天师还专业。

    毕竟是唯一的鬼王，没有哪个鬼魂敢在他面前做手脚。

    不是鬼，那大概就是普通的想不开吧。

    “死了吗？”少年问。

    “没有，我到的时候那人刚好被劝下去，”裴灵，“是个女孩子，大概还不到二十岁。”

    “那边那个姑娘，你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么？”黑寒穹试探地问，隐蔽地指了指邻床一直沉睡不醒的女孩。

    男人随意扫了一眼，没话。

    这明他看不出来。

    少年吐了口气。果然，就算法力高强的鬼王，也只能管束鬼魂的事，跟鬼没关系的，他就没什么办法了。

    黑寒穹的心安定了很多。

    虽然黑家的人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可只要能活着，总比死了强，尤其他今年刚刚十八岁。

    至少还能再活七年。

    七年，可能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弹指一挥间，对黑寒穹来，却足够他做很多很多的事。

    比如，培养一个后辈，将黑家的传承传下去，让黑家不至于在他这代而断。

    再比如，四处走走看看，好好将这个国家的名山大川都看一遍，至少死的时候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再再比如……

    反正，不管怎样，身为黑家的现任家主，他不想自己的死法是被一个鬼王当储备粮吃掉。

    那未免太惨了些。

    以往的那些镇定，无非是在无法逃离时的无可奈何。

    可现在他能动了，还拥有了一定的自由。

    只要能慢慢挖掘出这个鬼王的弱点所在，想做到成功逃离，应该不难。

    如果做得足够好，不定还能够反杀。

    虽然那天晚上厉鬼门开，他没能支撑到最后。但现在想想，其实最大的危险，也就是这个一直跟在他身边对他虎视眈眈的鬼王了吧？

    厉鬼门没能封住，对人类来实在是个噩耗。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人间还没有生灵涂炭。也不知道是这个鬼王懒，还是真的脑子缺根筋，没想到这方面。

    黑寒穹更相信是后者。

    可这都是暂时的。

    不定哪天，裴灵脑子一抽，就会任由那些手下对手无寸铁的人类大开杀戒。

    毕竟，他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端看他眼都不眨就要把自己吃掉增加修为就知道了。

    想也是，人鬼殊途，怎么能指望一个鬼把人类安危放在心上？

    那太可笑了。

    “中邪。”男人突然。

    黑寒穹心里一沉。他看得出来？

    “你不是鬼王吗？邪气的事也懂？”少年试探着问了一句。

    鬼族一向以实力为尊，裴灵能当上鬼王，是因为他强大的能力，而不是头脑。事实上，他的头脑简单得很。

    “不懂。不过你提起她好几回，我看她身上又没什么鬼，那就是中邪罗。”裴灵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又不傻。”

    黑寒穹松了口气。

    院长室里，胖胖的院长正紧张地看着对面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段大师，您看我这里怎么样？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到“鬼”字时，他忍不住了个寒颤，往四周看去，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

    段大师摇摇头：“虽这里病气怨气积得不少，是鬼魂很喜欢呆的地方，但刚刚那个要跳楼的姑娘可不是鬼勾引过去的，跟鬼没关系。”

    胖院长松了口气。

    不是鬼就好。

    来实在邪门，自从他几年前接任院长之后，医院里就总是出现一些不太好的事。

    像是医闹一类，三不五时地上上本地新闻，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当然，上级领导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了解他的难处，知道这些事里基本没有他的责任，对他倒是安抚为主。

    可不过去的是，医院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跳楼事件。

    明明好端端地，不过是些病痛，哪个医院里都有这种病人，医生诊断过后挂个针开点儿药就行。结果到他这儿，变成了跳楼。

    病就这样，那些得了癌症晚期的都不用活了。胖院长心里腹诽，却不敢把这话出来，还得不停地安抚跳楼的人以及家属，生怕刺激到对方。

    甚至他为了不再给病人跳楼的机会，把每个楼通往天台的门都锁了，从二楼开始所有的窗户都装上了防盗窗。

    连走廊都不例外。

    虽然预算一下子多了不少，看起来也不美观，有点儿像戒备森严的监狱，起码胖院长心里有不少安全感。

    可惜跳楼事件还是没少。

    仍然是几个月一次。

    这次这个姑娘不知怎么弄开了对面楼上通往天台的门，爬上去就要跳。

    他明明记得那道门锁得牢牢的，而且钥匙除了他手里之外，就是那个楼里的付主任有一把。

    他刚刚问过付主任，有没有把钥匙给别人，付主任直接从抽屉的一大把钥匙里面把那个钥匙找出来给他看。

    这就很让人没法理解了。

    还好有段大师在，把这个姑娘平安救了下来，这才没造成太大的影响。

    不然他的医院还得再上一次本地新闻。

    “不是鬼，却还总是出这种事，还真是邪门了。”胖院长嘀咕了一句，看来他得再让段大师看看，是不是他的运势不对，不然为什么只在他接手院长的位子后，才出现这种事情呢？

    “不错，就是邪气！”段大师开口。

    “啊？”胖院长一愣。邪气？那是什么东西？他听过鬼听过凶灵甚至听过什么蛊术的，却从来没听过邪气啊。

    段大师想了想：“应该是有人看你不顺眼，故意把邪气引导到了医院里，这才会出现这一系列的事情吧。”

    他得委婉，很笼统，但胖院长却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这件事，有人在搞鬼，或者，在搞他。

    怪不得这些事都发生在他担任院长的时候呢！

    “是谁？段大师，到底是谁？只要您能帮我把这个搞鬼的家伙揪出来，这次我付给您的酬劳加倍，加三倍！”胖院长气愤地。

    这时候搞事，分明是跟他过不去。

    既然这样，也别怪他不客气了。

    段大师点点头：“您放心，既然您请了我来，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胖院长听了他的话，恨恨点头。

    段大师虽然大包大揽下来，其实心里挺没底儿。

    他看得出来，想跳楼的姑娘身周都是邪气，很明显是被人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

    他曾试着驱逐了一下，并没成功，这明下手的人的功力比他高。

    段大师在俗世间有名气，但顶多是抓抓不成气候的鬼，或者帮人散散还没成形的厄运一类，其他更厉害的场面他根本没经历过。

    不过段家也是天师世家，他身为段家子弟，纵然不是嫡支，仍然从父亲那里得到了嫡支家主送的一张符。

    这就是他一口答应胖院长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