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蓝色碎片(11)
赵昕是一个漂亮清瘦的男人,二十七岁,一举一动都透着良好的教养,那种无意间流露的优雅看得出不是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凤目狭长,高鼻梁,整个面相意味着此人一生生活优渥,能让他烦心的事不多。
除了右手上的桃花瘴。
瘴原本指的是瘴气,中者就算不死,身体也会遇到极大的损害。
手相上的瘴则指的是不会对人直接产生致命后果,却会从头到尾影响,直到这人死亡时才停止的一种比较少见的现象。
就像是现实中的瘴气一样。
瘴有很多种,桃花瘴是其中一种。手上有桃花瘴的人,感情方面不见得真有什么波折,只是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追求者出来。那些追求者做的事情或许在别人眼中算是寻常,却会对被追求的人产生不良后果。
手上有桃花瘴的人一般来都是长得比较出色或者个人条件优越的,因此常被人误以为是桃花运旺。
实则这是两回事。
桃花运不妨主,桃花瘴必妨。
温清在见到赵昕本人后,才详细把这事讲给他听。赵昕越听眼睛越亮,不停地点头。
从学开始,他就一直苦恼于被很多同性异性包围的苦恼,可能在别人看来那些都是孩子心思,当不得真。可他却知道不是。
拦路强行表白的“孩子王”,嫉妒心重到看见他和别的朋友在一起就要拿水果刀自杀的女孩,为了能和他一生一世相守生怕他变心而在送他的巧克力里面洒了耗子药的玩伴……
心理学家和老师家长们总能为那些孩子的行为本身找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什么孩子王是霸道惯了,什么自杀的女孩是单亲家庭长大心底严重缺爱,什么玩伴的父母本身就性格偏激也难怪养出这种孩子。
可赵昕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全让他碰上了?
倒霉也不是这么倒的吧?
等他再大一些,恋物癖跟踪狂暴躁症患者等等简直是约好了一批接一批的来,你方唱罢我登场。
要不是赵家家境很好,人脉也算广,指不定他会遇到更多更可怕的事情。
赵父赵母也请风水师帮这个唯一的独苗看过,那风水师只是句“桃花运”,给了他一个玉佩,让他压一压,就没别的了。
玉佩倒不是没效果。以前三两天就会碰到一个变态,起码这次能减缓到一个星期以上了。
到后来,赵昕就不爱出门了。
只要每天和熟人见面,出意外的机率就会大幅度减少。
慢慢地,他把和其他人的交际转到了网络。
不过那桃花瘴似乎连网上的人也能影响,到最后他不得不把所有的个人信息全隐藏,所有交际工具都改成“不允许其他人加好友”,这才清静了些。
可玉佩不是一直有用的,渐渐地,他遇到不正常表白者的频率又开始上升。
这不由让他有些恐慌。
“水至清则无鱼”的直播室本来是他和邢警一起去的,在里面他终于真正得到了清静,再没什么人在意他,那些人都去看播主了。
后来邢警把主播泡到了手,直播室很长时间都没再开。
赵昕很怀念那时候的清静时光,每天习惯性都刷一下。前段时间他惊讶地发现,直播室重新开了。
而且这次的主播明显做过很充分的功课,不再像以前那样信口开河,字字句句都透着让人信服的大家之风。他一时激动,就砸了深水鱼雷。
再后来,邢警突然电话给他,希望他帮忙查主播的所在。
虽然他很少在现实里出现在陌生人面前,但这个圈子里的人来来去去地,今天握手明天翻脸,唯一能够始终维持良好关系的只有他。
那些人有些什么事儿都喜欢问问他,他也习惯了,当时正巧在看温清帮眼镜职员看风水,就直接把地址告诉了邢警。
结果邢警竟然直接出现在直播末尾。
赵昕看到后心里一个激灵。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事。
幸好之后联系上邢诫,得知少年一切都好,他才放下心。
至于少年和邢警邢诫是什么关系,赵昕不感兴趣。虽当初是邢警提出要追播主,两人似乎还在一起了,可他从就被桃花瘴影响,感情上什么操蛋事没见过?压根就不会拿有色眼镜去看温清。
“清先生,您看我这到底该怎么办?”听温清详细解完,赵昕有点儿苦恼地皱起了眉头,问。
邢诫,少年叫艾清清。对外面上了年纪的风水师,他们直接称“大师”,家里供奉的风水师,则以姓来称先生。但少年姓艾,他先前一句“艾先生”差点儿没被邢诫瞪死,干脆就称名字了。
“其实这桃花瘴并不是从胎里来的,”温清,“赵家往上数五辈,有一位先祖被桃花瘴所困,于是请风水师将它移于后代身上,代己承受。”
“啊?”赵昕没想到是这样,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可惜那双凤目本就是狭长,怎么瞪也只是个椭圆。
“那,那怎么办?”赵昕一脸苦相。
既然是先祖的事,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这辈子只能这么过了?他倒不记恨先祖,毕竟桃花瘴只是影响了他的运势,倒没给他带来什么实际的伤害。
那位先祖用这个办法,想来也是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应是碰到了什么难解之事。
可要是能顺遂地过一生,谁想天天遇到变态啊?
“桃花瘴本来就少见,再加上你这不是天生,是代先祖受过,其他风水师没看过来也是情理之事。”温清解释了一句。
“要不,我在清先生这里买个什么法器的,再压一压?”赵昕试探地问。
温清笑着摇摇头:“我不卖法器的。那东西用得好是好事,万一有个什么差池,造成的后果可就大了。这就好比是刀刃,能护主,也能伤主。赵先生的事,既然是先祖引起,解铃还需系铃人。”
“呃……怎么找?”
五代以前的先祖,早就不在人世了。什么神啦鬼的,都是传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
“祖坟不是还在吗?祖坟在,家族里一代代累积下来的气运就还在,并且遗泽子孙后代,”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可以先拜祭祖坟,以最郑重盛大的场面。”
着,温清写了一张纸,上面有拜祭之后的种种做法以及禁忌和注意事项:“哪里不明白,这里有答案。如果你们家有什么礼节和纸上的冲突,以你家的为准,其他的不要变。”
赵昕经过那两次直播以及这次少年的直面断言,早对他心服口服。站起身双手接过那张纸,他微微躬了躬身子,这才离开。
温清松了口气,邢诫走到他身后,帮他按着头两侧,力道适中。
“累了吧?”男人问。
“没有,只是几句话,哪里会累。”少年。
“那怎么是几句话?帮他看相看手就耗费了许多精神,”邢诫,“你放心,赵昕虽然家世不如我,却是我们这个圈子里脾气最好也最吃得开的。只要他的事能完美解决,你的名声不愁在圈子里不出去。”
虽然邢诫自己也可以帮少年做这事,但两人的关系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在替情人无脑尬吹,效果会大折扣。温清提出在直播间帮人看相,男人就察觉到了他的用意,必是不想再全盘依赖他。
要是换了个人,不定会患得患失,生怕少年离开。邢诫却压根就不担心,几世下来,少年什么性子,他不一清二楚,也摸得差不多了。
要是真不喜欢,少年绝对会直接出来,不闷在心里。他就喜欢对方这一点,凡事坦坦荡荡。
只要温清想做的事,他必会帮着完成,哪能瞎猜疑。
正像邢诫的那样,赵昕并没因为温清年纪就看轻他。赵家挑了个好日子,所有主支旁支一起去祭拜了祖坟,一条条按照纸上写的去做。
赵昕手上的桃花瘴没有真正的形体,除了功力特别高深的风水师,一般人都看不到。
一切完成之后,赵昕的手相表面上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他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手掌上抽离,疼得嘶叫着跪倒在祖坟前。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有十多分钟,等疼痛过去后,赵昕全身上下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两条腿软得面条一般,被两个堂兄弟强支着回到了家里。
洗过澡,换了身衣服,赵昕就恢复了正常。
接下来的几天,他尝试着出门,连续一个星期都没遇到什么意外。他用以前的号上网,也再没乱七糟的人和他套近乎,甚至他把“不允许加好友”改成“验证可通过”都一样。
终于从噩梦里脱身了,要知道那可是从到大一直纠缠着他的,他还以为这辈子只能这样!
有了他的大力宣传,圈子里的人很快知道邢诫有个朋友,虽然年少,却是极厉害的风水大师。
有人悄悄向邢诫听消息,邢诫就笑眯眯地把当初温清和他的那些搬出来。少年本是当年皇家风水师的后代,只因祖训,这才一直过着隐世的生活。
有邢诫作保,温清声名鹊起,很快就收到了很多富贵之家的请柬。
毕竟,厉害的风水师太少太少了,就算现在用不到,先拉拉关系也好。
总不能临急抱佛脚。
“宿主,这样好像不太对啊。”系统看着事情发展的势头,先担心了起来。
“怎么了?”
“你想啊,当初你艾家是皇家风水师,可你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以后是要被戳穿的。你压根不是艾家人,到时候该怎么和那些人?”
“有什么不能的?”温清淡淡地,“我得的是风水师的传承,又不是他艾家的传承。如果是家族传承,为什么艾家夫妻没学到,反而是我学了?”
系统并没被他的话服:“就算你这么认为,别人不会这么想。尤其是石嘉,怕他到时候你占了他的位子,偷了他的东西。风水术真要是艾家的东西,会有人被他鼓动站到他那边的。”
温清笑了笑:“放心吧,这些我都想到了。”
系统不解。
想到又怎么样?
很明显,系统能想到的事,陪温清过了几个世界的邢诫更能想得到。
为了不让少年担心,他刻意没提这件事,却悄悄让人去查了艾家这一代往上的那些人。
于是他发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地方。
“清!”这天晚上,他回到别墅,看到少年正坐在桌边写论文,就走过去坐到旁边。
温清抬头看了看他,随手把旁边的一杯温水递过去:“喝些水润润嗓子,去哪里跑得这么急?嘴唇都干了。”
“我去查了艾家。”邢诫,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水杯放回桌上。
“哦。”少年继续写论文,不动如山。
“你不好奇我查到了什么吗?”男人问。
“艾家的事,我都知道啊,你私下查,可能还不如问我更方便。”温清着,把笔放下来,抬头看向邢诫,“我爷爷告诉我,艾家虽然自称是皇家风水师的后代,其实得的只是传承,并非血脉。”
男人伸手把少年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发:“是啊。我也是查了才知道,当初艾家庶子逃得一命,学了风水术,其实伤了身子,根本留不了后。他收养了孩子,让那人随他姓,把一身的本事都传下去。”
少年接下去:“艾家收养的那孩子也没后代,同样收养了孤儿,一代代传下来。一直到我爷爷,才终于有后,可他担心会影响到我父母,并没有传给他们风水术。直到他自觉性命无多,无法再拖时,才不得不传给我。”
玄学界的人,虽然名气大,但都有各种各样的不如意之处,这是天的意思,谁都无法违抗。
艾老爷子的风水术不传儿子传孙子,或许真是因为儿子天赋不行,可更深层的原因,结合石嘉的动作而导致的那些所谓的抱错,让人思之不由觉得心寒。
邢诫甚至还多做了一步,让人私下里去查当初艾家幼子出生即被错抱的真相。
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石家夫妻都死了,再加上只能悄悄地查,怕是需要很久也未必能查到什么。
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石嘉折腾来折腾去,邢诫都替清不甘心。
温清不会骗他,可惜很多事,他不问,清也就不。男人不想勾起清的伤心事,宁愿自己去查。
“有我在,以后我都疼你。”邢诫一边,一边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少年。
温清怔了一下,缓缓放软了身子。
世界不是真的,邢诫的心却是真的,真得不能再真。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他却放任自己多留一些回忆的原因。
“其实,爷爷对我很好,”温清静静地,“现在想来,他是真把我当成孙子去疼的。”
当年的事,很可能真的只是抱错。
毕竟,感情上的事,能一时做假,却做不了那么多年。
“我知道。我也只是确定一下,这样大家都放心。”男人。
一个月内,在赵昕的宣扬以及邢诫的肯定下,陆续又有王家和张家找上来,希望清先生能帮他们看看风水。
他们两家都是生意人,虽然排场铺陈比不上现在的邢家,也有相当的底蕴。可最近不知为什么,他们屡屡觉得不顺。
和赵家一样,王家张家也都有各自供奉的风水师,可惜这两位都没找出什么毛病,一切归咎为凑巧。
一次两次或许真是,十次八次就太不可能了。
于是他们透过赵昕寻过来。
温清在课余时间出面去帮他们看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无非是家中子孙出了不肖之辈,偷着拿了家里的一些物件去卖。
对他们来,这是做惯了的事,没想到近几次偷的都是镇风水的物件。
大的法器都看得到,来去的却很少有人注意,又在比较隐蔽的地方,也就让他们得手了。原本圆转的风水因为缺了它们的坚守,漏了气运出去,连带着生意不顺畅起来。
已经拿走的东西,就算再回来也失了几分灵气,不可能再用。
温清帮他们换了新物上去,果然立竿见影,接下来原本可成可不成的几单大生意,竟然都顺利谈了下来。
两家家主大喜过望,包了厚厚的红包过来,以表心意。其实他们还想把清先生请回家里做供奉风水师,可惜一看邢诫对少年上心的样子,他们就知道这事不可能成。
放心里想想就算了。
难怪邢家自邢诫上位之后,一路走高,气势无人可敌,连当初的龙头都被硬生生压下来。
原来是有了靠谱的风水师。
不,厉害成这样,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风水师了,这分明是风水大师。
张王两家一边眼热邢诫,一边刻意伏低作讨好温清,以期下次再有什么合作。
都在同一个圈子里,张家和王家的事都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从他们如何不顺到后来一帆风顺,中间的变故他们一清二楚。
那个叫艾清清的少年真是太神了!
风水师闯名声,一是需要其他风水师的承认,二则是需要有相当份量的人的支持。这两点里面,第二点甚至比第一点还重要。
温清的背后站着邢诫,又有赵昕入魔一般的崇拜以及被他看过风水的各家的背书,名声在短时间内就达到了极高点。
就在这时,邢诫接到了邢母的电话。
邢母冷冰冰地告诉他,让他今天晚上回家一趟。
一般来,邢母对他话的口气分为几种,如果只是冷淡,那应该是有事吩咐。如果是冰冷,基本是要算为邢警出气。
温柔?那是不可能的。
“我倒没想到,邢警竟然熊到这个地步,连个借口也要找那么长时间。”温清对系统。
的确,从邢警看到他带保镖上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要是那时候邢母就见他,他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
而现在,他在各家的名声都响了,哪怕没有邢诫在,其他的家主们看到他时,都是一脸的毕恭毕敬。
他哪还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如果是两军对阵的话,邢警白白给了敌军壮大的机会。
“不知道邢警怎么跟他妈妈告的状?”温清笑着问。
“他,他喜欢上别人,结果邢诫跟他抢。”系统回答。
啧,为难了这么长时间,结果借口和现实差不多啊,估计只隐掉了他的名字,还隐掉了他的性别。
如果邢母知道邢警喜欢的人是个男人,怕不是得立刻把儿子关起来,哪还有闲心找邢诫的麻烦?
“宿主,我会好好帮你监控那边的,看看今天晚上那个女人又想作什么妖。”系统义愤填膺地。
不过没等它发挥作用,邢诫就找来了。
“带我去?”温清看着男人,挑了下眉。
这是算在邢父邢母面前出柜吗?邢诫很有勇气。
“是啊,”邢诫,“等出了柜,我就去订做求婚戒指,订婚戒指,还有结婚戒指,蜜月戒指……”
男人扳着手指头了一长串,温清听得头疼,赶紧断他:“你当我是暴发户吗?满手戒指?”
尤其还有什么蜜月戒指,那是什么鬼?
邢诫委屈地看他:“还有结婚一周年戒指,二周年戒指,三周年戒指……”
“……”温清算是服了这个家伙,每一世都能有不同花样的折腾法。
他突然有了点儿好奇心,不知道现实世界的上将大人会不会也这么中二?
想起星网上流传的上将大人剿杀虫族的影像,他赶紧把这个想法赶出脑海。
怎么可能呢。在虫族中毁天灭地的气势,让人看一眼都绝对忘不了,和这个被封印的意识体绝对不是一个类型。
“好啊。”温清笑眯眯地答应了,见不见邢父邢母他不在意,不过既然邢诫要出柜,他总得配合,也顺便给那个老是找事的熊孩子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想出柜,那就大家一起出嘛。看到时候邢父邢母是替老大头疼,还是对老二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