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问，师兄可有什么心悦的人吗？”温清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成思归怔了一下，才带着丝惊笑：“师弟怎么问起这个了？虽修道之人不禁婚嫁，但若是能全心修行，自然还是不要为俗事萦怀的好。”

    果然是这样。

    成思归骨子里就是一个极为温柔的男人，对门中各人都周到得很，却只能归到同门之谊上，和爱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若是没有后来的种种变故，这样的成思归，本应很快能成就大道。

    可惜了。

    温清想了想，还是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师兄，你不算成家吗？若是师父还在的话，应该不会同意你这个想法的。”

    原主的师父，就是成思归的父亲。

    成安易本身就是靠家族助力才登上符门掌门位置的人，自然不是那种迂腐到让儿子清心寡欲的长辈。若成思归本身就抗拒婚姻也就罢了，不然他定然会私下里摸索着帮儿子找一个能提供最大助力的妻族。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可惜事情刚成，他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儿子提起这事，自己就出了意外，撒手离世。

    “父亲已经不在了，”成思归的目光微黯，“若他还在，他的安排，我自不会反对。不过现在我是符门掌门，做什么不做什么，随心而已。”

    温清想了想，还是没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成思归宠着原主，却不是傻的。他得过多的话，就算对方现在不起疑心，将来事到临头，肯定要猜忌几分。

    急功近利不行，他现在要做的，是稳扎稳地埋一些伏笔，这样以后出什么事儿，他也有条退路可选。

    第二天一早，他吃了早饭就出门去逛。

    路过一个弟子的院子里，正好听到里面洒扫的下人在闲聊。

    那些下人应该是刚从山下上来，正在着俗世里的繁华。

    “月柔姑娘是真的美啊，那手，那胳膊，那腿儿，那皮肤，啧啧啧，摸一把，滑滑的，让人流口水。”一个扫院子的仆役。

    “月柔姑娘算什么？我看还是娟好姑娘更不错，身娇体柔，最最重要的是弹得一手好琴，身份不同一般，可不像你那月柔似的给钱就能摸。”另一个在洒水的粗使。

    温清皱了皱眉头，迈步走进去。

    这两人一见到他，知道他是门中上下都捧着的，急忙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赔着笑问：“真人，您可有什么吩咐？”

    “你们刚刚的那什么月柔娟好的，真的很漂亮吗？”温清问。

    “真的真的。”两人争先恐后地。

    毕竟是怡红楼里的摇钱树，不漂亮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追捧呢？

    “这两位可是怡红楼的台柱啊。楼里四大美人，月柔和娟好是翘楚。”

    “怡红楼？那是什么地方？”温清奇怪地问，“喝酒的吗？”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知这位真人看着面嫩，其实早就成年，却从没进过秦淮楚馆之地，也不是他洁身自好，而是从没听过。

    也是，凡俗中的烟花之地，谁会没事拿来脏这位真人的耳朵？

    不过温清问起来，他们当然要回答，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

    两人个顶个地把怡红楼几乎吹上了天。

    温清听到他们废话连篇，本来兴致缺缺，结果被其中一句话勾住了心思：“你们，怡红楼里面除了月柔娟好，还有好多美人？个个都是？”

    “是啊是啊，”洒粗使急忙，“个个都漂亮得紧，不过还是以四大美人为最出色。”

    温清听他一直“四大美人”地着，不由好奇地问：“四大美人都有谁啊？那两个也会弹琴吗？”

    洒粗使顿了一下，扫院子的仆役急忙接上：“那两个也会。不过四大美人里面只有娟好和月柔姑娘是女子，另两位是男人，一个叫漫歌，一个叫弄琴。”

    漫歌，弄琴，听起来就应该是能歌善舞的。

    温清更有兴趣了，问清了怡红院的具体位置，这才转身离开。

    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干脆去山下看看美人饱饱眼福吧。

    成思归听师弟要下山，并没放在心上。师弟的能力在符门里是倒数的，不过比之那些普通人还要厉害许多，压根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事。

    就算罗稷来告诉他，温清带了很多银子离开，他也没放心上。

    结果等师弟再回来时，他身后就跟着一位沉静文弱的美人儿，怀里还抱着一张琴。

    每当遇到门里的人问起时，他就一本正经地告诉对方，这是他在山下怡红楼里碰到了弄琴公子，帮着对方赎身带回来的。

    原主以前虽然喜欢美人，但到目前为止，还没发展到敢逛青楼的地步，更别提把人带回来。弄琴公子的名声一下子就在符门上下传开了。

    成思归听到这件事后，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怡红楼是什么地方，师弟不知道，他却清楚得很。毕竟以前在成为符门掌门之前，他没少下山历练，走过见过的比温清要多得多。

    师弟怎么突然去了青楼，还学会帮人赎身了？

    在让人查查弄琴的底细时，他还查了一下温清下山前的事。

    这一查就发现原来是两个粗使下人的话落进了师弟的耳朵，勾起对方的兴趣来。

    那两个嘴碎兼带坏主子的下人自然很快就发走了，但被带回来的弄琴公子却没那么容易处理掉。

    成思归想了想，决定亲自去见师弟，劝他把人放走。

    爱看美人也就罢了，弄琴毕竟是那里面出来的，于名声有碍。再他这师弟自幼长在山上，很多东西都不懂，白白背一个恶名。

    温清现在还没自己的院子，直接就把弄琴带回了成思归的住处。

    成思归于衣食住上都不是特别在意，不过毕竟是掌门的房子，放置在里面的东西都是珍品，弄琴一眼扫去，就能估出那些东西的价值，不由暗自啧舌。

    温清却没察觉到什么，笑眯眯地坐在他对面，托腮瞧着。

    弄琴被人瞧惯了，并不觉得怎么样，细声细气地问：“公子要不要听琴？”

    他的琴是从练的，下了很大的苦功，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十指都鲜血淋漓。

    苦归苦，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也仗着这张脸和一手高超的琴艺在怡红楼闯出了偌大名声，不然对方怎么会一掷万金来讨好他？

    温清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他把美人带回来就是为了饱眼福的，听琴一类还在其次。美人抚琴当然好看，不抚琴也是很美的。

    琴声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曲声悠扬，仿佛有人正在喟叹着红颜老去，感慨刹那芳华。

    听者无不觉得心酸。

    温清除外。

    看到弄琴的时候，他暂时只开放了看美人功能。至于乐音什么的，他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引起任何情绪。

    弄琴弹了一会儿，就发现面前的人虽然入神地看着他，却明显没陷入到琴声里。

    这还是第一个对他的琴音没有反应的。

    弄琴无奈，却也熄了勾引对方的心思。

    当温清洒下大把银子替他赎身时，他还真以为遇到了良配，尤其对方看着他的目光那么专注，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是被对方的眼神动了。

    可惜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他已经发现，这人完全是以欣赏的态度对待他，里面却没有丝毫情欲。

    这个人，喜欢看他，却不喜欢他。

    温清只是把他当成一件完美的物品对待。

    这至少明他的身子保住了。在怡红楼呆了那么多年，他自就没少看到好男风的人去那里，拼命折腾叫来的倌，甚至还有当场闹出人命的，无外也就是多赔几两银子的事。

    弄琴不想自己落到那种下场，才会逼着自己去练琴。

    傍身的技艺越高，他越不太可能被贱卖。这是当时楼里的一位倌前辈告诉他的。

    那位前辈在完这话没几天，就被一个脑满肠肥有着怪癖的富商虐待死了。

    的弄琴看着前辈几乎不成人形的身体，更加坚定了努力练习的决心。

    就算接客，他也希望能够有一点点自主权，能在一定范围内选择卖给谁，不卖给谁。

    想替他赎身的人很多，只有温清让他点了头。

    不然怡红楼也不可能放他走。

    被带到山上后，他才知道，这位替他赎身的金主，竟然是个修士。

    一时间，他不由激动万分。

    如果伺候好了金主，自己的日子会不会过得更好些？甚至，能不能也能够有一点点儿运气学些术法？

    “公子。”一曲弹完，他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对方。

    温清偏了偏头：“啊？”

    “这里不是公子的房间吧？”弄琴问。

    “不是。是我师兄的。我从在门里长大，大多时候都睡在师兄这里。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有了自己的院子，等那边收拾好了，我们两个就搬过去。”温清。

    弄琴的眼睛亮了亮。

    这人要和他一起搬过去，这至少明，金主还是看重他的。

    “弄琴除了抚琴，只会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不知道能为公子做些什么？”弄琴问。

    快问那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是什么吧，这样他就可以趁机给金主展示一番。虽从来没经过实战，但他受过的训练让他完全有信心把金主拴住。

    “那倒不用了。其实带你回来，除了是看你长得合我心意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有件事希望你能帮我去做。”温清。

    “什么事？”

    “我听人你们怡红楼叫青楼？不管是青楼还是红楼，你们都见惯了别人的身体吧？”温清直截了当地问。

    弄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这让他怎么回答？

    “以前我跟罗稷长老在一起时，有一次和他到驭兽门的鸟，我那些鸟并不见得好用，人们应该更信任自身才对。结果他，其他人也有鸟。”

    弄琴毕竟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罗稷话里的含意，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不过，用那种口气和人话，所谓的罗稷长老看起来应该和他的金主很不对付才是。

    那句话虽然是调侃，话里的恶意却若隐若现。

    温清三言两语把剩下的话明白，顺带还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罗稷人身上的鸟越大越厉害，以后越能掌控一切，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知道，那鸟指的就是两腿间的玩意儿。

    虽他是师叔，但门里人各自都有院子，他总不能平白无故就跑到别人屋子里把人裤子扒下来看。

    唉，不知道那鸟长得足够大时，能不能脱离人体直接在天上飞。真要是能那样的话，他们符门也就不用画神行符和飞行符了，直接骑鸟来回跑多好。

    随着年纪渐长，罗稷一句无心的话让他记得越来越深刻，后来竟然萌发了一个奇怪的念头：看看别人的那里，比一比到底谁的更大。

    可师兄实在霸道，每每他计划好之后，晚上想去别人院子里睡时，总是会出各种各样的状况。

    以至到现在为止，除了自己的之外，他竟然没看过其他任何人将来能当驭兽用的鸟。

    真是太遗憾了。

    弄琴听得目瞪口呆。

    要不是金主就在眼前，话还在他耳边嗡嗡嗡，他会真的把对方当成脑子有问题。

    原本该直接回绝的，甚至性子烈一点儿的会反过去嘲笑对方不知廉耻。但弄琴这话却不出口。

    难不成是对方替他赎过身的缘故？

    “你帮我看看别人的去，好不好？”温清问。

    “您，您怎么不自己去？”

    “哎呀，刚刚不是和你了吗？我师兄管得我太严，我压根就没机会，不然我也不会叫你帮忙了。一句话，帮不帮吧，别不够兄弟啊！”温清皱着眉头。

    弄琴张嘴就想拒绝。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一个倌，被赎出身来，不暖床也就罢了，竟然让他做那种事。

    如果金主真是想把他送人，他虽然难受，倒也不是没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以前楼里的那些前辈们，有多少是被人买出去后又转手当成礼物送出的？

    金主的骚操作让他窒息。

    “那个人在骗你。”弄琴。

    “可能吧。不过你不是修士，不懂修士的事。我倒觉得不定我们这些修士或许真像罗稷长老的那样，那里越大越有成就。”

    什么成就？三妻四妾生十个八个孩子的成就吗？

    弄琴刚要话，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温清抬头看到走进来的男人，很自然地了个招呼：“师兄。”

    弄琴也转眼看过去，见这男人身材修长，宽肩细腰，尤其那张脸长得更是出色，星眸闪动间竟让他莫名有种自卑感，不由心下警铃大作。

    这个男人是谁？

    尤其这人看着金主的目光，和外面那些人完全不同。

    那里面有关心，有宠溺，还有无法掩饰的愉悦。看得出来，金主在他心里的份量绝对不一般。

    成思归的目光落到弄琴身上。

    细细弱弱的凡人一个，身子单薄得很，不过那张脸确实好看，难怪会把师弟迷住，竟然把人带了回来。

    原本得到这个消息时，他并没怎么放在心上。一个俗世的玩物，根本不适合带到修士的世界，还是早早送下山的好。

    等和弄琴如水般脉脉的目光相接时，他送对方下山的念头猛地强烈起来，恨不得把人现在就直接送走。

    奇怪，怎么会没来由地涌起这个念头？成思归赶紧把它压了下去。

    看师弟看弄琴的眼光，就知道对他还新鲜着。这时候自己提出来送人下山，师弟不跟他翻脸才怪。

    反正背景调查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就当先养一段时间的闲人吧。

    不过……“师弟，你算让他住哪里？”

    “啊？住这里不行吗？”温清问，“我的院子还没整理好，暂时没地方安置他。”

    这倒是事实。

    “我这里只有一床一榻。”成思归赶紧提醒对方。

    真要再弄张床进来也不是不行，不过师弟素来都是直来直去，这种迂回的想法他肯定想不出来。告诉他床不够，他顶多跟你他搬出去住。

    果然——“那我再去别人那儿看看。”

    成思归抚额：“你算让人收留你多长时间？”

    “到能回去为止啊。”

    掌门真人赶紧制止了温清的想法。

    算了，只要能不搬出去，师弟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温清也没怎么折腾，他很乖地躺下睡觉了。

    弄琴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很快就看到金主蹭了过来，几个呼吸间就睡着了。

    弄琴：“……”

    见过入睡快的，却实在没见到能睡得这么快的。

    还真是一种……本事！

    难不成这也是修士的本事？

    成思归看到弄琴把人拢在怀里睡着，虽然知道这两人并没发生什么，却总觉得越看越不顺眼。

    师弟跟他在一起时，以前还，两人倒是在一张床睡休息。后来师弟长大了，又不知什么时候和他有了生份，就非要和他分床。

    最后就成了一床一榻。

    想到以前的事，成思归有点儿出神。

    先前他明明还问过自己关于心悦之人的事儿。难不成师弟突然开了窍，有了那方面的想法？

    温清不知道师兄的纠结，他倒是一夜好眠。

    接下来的日子，他白天带着弄琴四处逛，晚上就让弄琴搂着，在师兄的床上睡。

    弄琴原本对他还有心思的，等跟着他的日子长了，知道他只是听起来年纪长，实际那张脸和心理年龄都得很后，也就慢慢转移了目标。

    他又不是修士，没那么长的命，年轻的日子就更少了。不趁这个时候自在一些，难道想等到日后他被抛弃，不得不回到怡红楼才后悔不迭地修炼吗？

    罗稷长老无意中见到了弄琴，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开口向温清讨要。

    不过很快就被拒绝了。

    弄琴也不喜欢罗稷长老，不论外表，那双眼睛看人阴阴的，实在给人的感觉不太好。

    等院子整理好后，温清招呼都没，立刻就带着弄琴搬了过去。

    晚上成思归回到院子才发现里面那个天天能看到的人已经离开了，不由怔了半天，抬脚想去师弟的院子，却又自觉没什么合适的理由。

    他早就答应给对方拨个院子，现在修都修好了，难不成他要改口？

    弄琴终于答应帮温清看其他人的“鸟”。第一次出手的目标是温清的另一位师兄，名叫张微，主管藏经阁。

    虽然张微平日很少在人前露面，但藏经阁是符门最最重要的所在，能够放到他手里，可想而知他必然被成思归深深信任着。

    事实上，他也是门中实力公次于掌门的修士。

    在温清想来，既然罗稷那里越大，本事就越大。那张微比门里其他人都厉害，那里应该也是最大才对。

    于是弄琴去了，于是弄琴被扣住了。

    张微让人送来消息，他喜欢上了弄琴，希望师弟能成全。

    温清能什么？当然是无可奈何地松口啊。

    在弄琴同意帮他做这件事还主动选择了张微之后，他就知道这个人已经有了成算，并且算攀上张微这棵大树。

    注定留不住的，不必强求。

    晚上，温清自搬进自己的院子后，第一次一个人躺在床上睡觉。

    好久不曾露头的系统发出了声音。

    “宿主，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

    “为什么生气？如果不算给人，我就不会让弄琴去了。”

    “可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花了这么多时间，结果弄琴只出了一次手就被扣住，宿主好像白白浪费了时间啊。”系统不解地。

    温清唇边浮起笑意：“怎么能叫浪费时间呢？我分明是给我自己好美色找了一个最好的挡箭牌好吗？这样以后我不管是去撩成思归还是洗白好色这一点，都有了充足的理由。简直是进可攻，退可守，再好不过。”

    咦，是这样吗？

    “那什么时候正式开始任务啊？”

    “铺垫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按照剧情一步步破解，直到最后完成任务。我记得，马上成思归的未婚妻就该出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