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0日, 考高成绩公布的日子。

    往年都是各个省份教育厅直接将成绩下发到各个学校，而今年蓉城开通了电话查询高考成绩的通道。

    凌的时候，家中有电话的家庭全部守在电话面前, 没有电话的则走上街头，在IC电话机面前排队。

    满怀希望与紧张拨通电话，然而电话中传来一阵忙音, 查询通道已经全面瘫痪。

    无论是继续尝试拨，还是回到床上辗转反侧，这注定是大部分考生的难眠之夜。

    早, 六中教室内。

    赵安一脸神清气爽地来到学校, 因为考虑到今天公布成绩，所以昨天赵安还提前下班，晚上不到十点的时候就上床休息, 一夜无梦到天明，所以今天早上到校也特别早。

    与赵安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满脸倦容的同学们，平时一个个精神旺盛，但今天却无精采地趴在桌子上。

    不仅仅是昨晚，从前几天开始就已经有人每天想着公布成绩的事情。

    没一会儿计嘉树也来到了教室，他同样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第一志愿填报中央音乐学院的他, 应该是班上最没有压力的考生了。

    去年中年音乐学院的文化考试线还不到一本线, 几次模拟考试计嘉树都超过一本线几十分, 更别还有那夸张至极的“50分”。

    两人坐到考试前最后的座位上，开始聊着最近的趣事。

    这段时间计嘉树虽然有各种演出，平时也在练习钢琴, 但是对于计嘉树而言，这就是日常饮水一样，已经谈不上任何辛苦了。

    大概是知道学生们早就等得不赖烦了，班主任也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时来到教室。

    全班同学都被班主任手中那厚厚一摞成绩单吸引住，已经有人大喊道：

    “老师，我来帮你发成绩单吧！”

    “坐下，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发成绩单了。”

    班主任才不会答应，他依次喊着每个人的名字上讲台去拿成绩单。

    成绩单是按照学号排列，作为插班生的赵安和计嘉树自然是最后两位。

    看着周围的同学都拿到了成绩单，开始窃窃私语，计嘉树脸上的兴奋之情也越来越明显。

    “赵安。”

    赵安走到讲台上，双手从老师手中接过了成绩单。

    班主任低声了了一句：

    “恭喜了。”

    一开始赵安和计嘉树插到他们班上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两个孩能否适应这么紧张的高三生活，但是看着他们两这半年来的努力，以及最后的成绩，他的确为两个孩子感到高兴。

    “谢谢老师。”

    赵安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成绩。

    语文：117 数学：145 英语：149 物理：137 化学：143 加分：无总分：691。

    这和赵安之前的估分差不多。

    97年的高考还是使用全国统一的试卷，采取3+2形式，而总分则是750分[1]。

    没一会计嘉树也拿着他的成绩单回到座位上，除了语文比赵安高一些以外，其他分数都要比赵安低。

    但是加分一栏的50，让计嘉树的总分达到了夸张的719。

    计嘉树一脸骄傲地把成绩单递给赵安，好不容易考试赢过了赵安。

    面对计嘉树的任性，赵安只好表示认输。

    哪怕计嘉树加分后的总分也不是全班第一，第一的男生在没有加分的情况下就达到了723，更别他还拥有蓉城三好学生的加分。

    无法否认，学神这种东西的确是真实存在的。哪怕重活一世的赵安也没有考虑过走科研的道路，做人不能主动找虐。

    下午回到家中，把成绩单交给赵父赵母后，两人激动到难以言喻。

    从他们知道赵安准备考P大的时候，就一直很激动。对于往年P大的录取分数线，比赵安还了解。

    看到赵安的成绩单和今年的一本线，赵父赵母心中已经有了九层的把握了。

    两人已经开始商量谢师宴的事情，在蓉城肯定要宴请一些朋友，主要是生意方面的伙伴。

    最重要的还是回下东村宴请老家的朋友，考上P大在农村人的心中那就是状元啊，光宗耀祖的事情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赵安虽然不喜欢这样的交际，但他也没有拒绝自己父母的计划。难得自己父母如此高兴，就随他们两个人吧。

    22号的时候，赵安再次回到学校，这次是来领取通知书。

    P大作为华夏首屈一指的大学，也是最先发放录取通知书的院校。今天早上通知书到达学校，班主任便通知赵安来领取通知书。

    看着印着京城大学的红色信封，赵安也有些恍惚。

    “对了，计嘉树的通知书也到了，不过电话家里一直没人，如果你和计嘉树有联系的话，给他一声。”

    中央音乐学院同样是第一批录取的大学。

    “嗯，好的。”

    估计计嘉树又在外面表演或者彩排，赵安答应下来。

    “哎，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719分啊。”

    班主任叹息道。

    赵安以为自己猜到了班主任在惋惜什么，毕竟这个分数P大T大任何一个专业都足够了。

    “老师，计嘉树以后可是要成为钢琴家的人。”

    赵安玩笑式地回答着班主任。

    “可问题他也没报钢琴系啊。”

    班主任叹了口气。

    “什么？计嘉树报的不是中央音乐学院吗？”

    赵安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立刻追问道。

    “不是声……你难道不知道吗？”

    两个人的关系有多好，班主任也知道，他们是连体婴儿都不过分。而且两人之前还在要一起上大学的事情，班主任自然认为赵安知道计嘉树填报的考高志愿，也才有了刚才不经意的话语。

    现在看到赵安的表情，班主任发现了事情恐怕不像自己想象那样，便立刻停了下来。

    赵安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了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疑惑与愤怒，对班主任道：

    “老师，不好意思。我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情，不过我会让计嘉树尽快来学校拿通知书的。”

    如果强行追问，班主任或许会告诉他计嘉树到底填报了什么志愿。但是赵安并不想用通过这种方式来得知真相。

    在礼貌的告别后，赵安回到了红秀食品继续工作。

    赵母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本来想中午就带着赵安出门吃饭庆祝，但是赵母看着赵安的表情，就消了这个念头。

    赵安从到大都特别听话，逢人处事也十分得体，赵母基本上没有感受过所谓的叛逆期。

    此时赵安脸色如沉水，王泽刚刚才和赵安汇报工作的时候，赵安一句鼓励的话都没有，完全不是平时的作风。

    她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拥有远超同龄人的成熟，而且相当固执，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开导他。

    赵母决定先让赵安自己冷静一会儿，如果还是没有办法的话，再让计嘉树开导赵安。

    然而赵母不知道赵安今天如此反常全是因为计嘉树。

    把今天原本计划的所有工作做完后，赵安给赵母了声今晚不回家吃晚饭，便直接离开了。

    赵安直接来到计嘉树家楼下等着，他刚过电话，计嘉树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七月的蓉城如同一个桑拿房，接近饱和的湿度如同蒸汽一样让人窒息。赵安找了个树荫等着计嘉树回来。

    刚完成工作后的大脑还在高速运转，赵安在思考计嘉树为什么不愿意去茱莉亚学院，如果计嘉树最后选择的是P大T大，赵安都能接受。

    然而计嘉树最后偏偏选择了中央音乐学院，却又不是钢琴系。

    计嘉树不喜欢钢琴吗？

    赵安确信计嘉树是喜欢的，每次弹钢琴的时候，计嘉树都在享受着钢琴的魅力。

    那他是觉得学钢琴太辛苦了吗？

    也不是。计嘉树可以在钢琴面前一弹便是一个下午，孜孜不倦。

    一个个疑问，一个个被否决的答案。赵安的思绪越来越远。

    钢琴有什么不好！明明是那么优雅的乐器。

    音色优美、音域宽广、表现力强……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乐器的独奏曲有钢琴那么多。世界上最出名的音乐家无不偏爱钢琴这一乐器。

    计嘉树明明在钢琴方面有那么高的天赋，虽然学琴时间比较晚，但是计嘉树的努力与自己的帮助可以让他弥补这一切。

    赵安已经帮计嘉树规划好了，在中央音乐学院学习一年，生活自理能力再轻一点就去茱莉亚学习。

    在大学期间，计嘉树就可以尝试着参加一些国际知名的钢琴比赛。比如国际肖邦钢琴作品比赛、勃拉姆斯国际钢琴大赛、柴科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

    计嘉树还很年轻，有很多很多的机会。

    一旦在国际比赛获奖，计嘉树就可以在国外的二三线乐团谋取一个首席。

    暂时不能回国，国内目前的国际认可度太低，古典音乐市场也不够发达，不利于计嘉树积累表演经验、参加国际交流。

    然后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来积累经验，成为世界知名的钢琴家、成为一线乐团的首席、召开个人音乐会……

    原本这一条钢琴的康庄大道都已经在计嘉树面前，他为什么还要拒绝呢？

    这是曾经赵安梦寐以求的机会，然而计嘉树却弃之如敝履。

    羡慕、甚至嫉妒计嘉树，这些原本潜藏在赵安心底的情绪，此刻却如同挣脱出牢笼的猛兽，咆哮着扑向赵安，张开血盆大口，随时会咬断赵安的脖子，然后将他吞下。

    “安安！”

    熟悉的少年声音突然将赵安拉回地面。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换上夜幕，昏黄的路灯也亮了起来。

    赵安抬头向前望去，计嘉树正对着他挥手，脸上的笑容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