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长林突然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瞬间老了下去，过了好半晌，他才从垮下去的肩头传出声音：“安欣，别再掺和这些事情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我能掌控的，所有的事情也并非黑白分明，惩恶，并不只是靠着正义，可能需要更大的权力。”

    这些话安欣听过无数遍。

    不管是孟德海也好，还是局里其他的领导，甚至省厅的领导们，都对安欣过无数遍。

    他们把这条理论当成盛世名言，他们不断的诉着妄图给安欣洗脑。

    让安欣接受，被虚幻出来的盛世中，害虫只是为了惩罚其他害虫而存在。

    他们表达惋惜，又赞扬正义，可又把李响用生命换来的证据退回。

    他们爱的是泡沫中的正义，璀璨，虚幻，无毒无害。

    对于李响这种需要用鲜血兑换的正义，他们并不感兴趣，甚至会害怕。

    原本他也痛苦，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他看着一次又一次被退回的证据，开始反思是否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可他每一次看到李响身上的伤口，都会及时的清醒。

    “非正义的途径，制裁邪恶之后也并不会变得正义，不过是场狗咬狗的

    闹剧，所谓的正义，不过是名利场上的工具。”安欣冷冷的回敬。

    “你也想让我放弃李响的事，对吗？不可能，只要我还在这个局里呆一天，只要我还活一天，我绝对不会放弃李响。”安欣掷地有声。

    安长林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你今天状态不好，算休假。”

    等安欣再来上班的时候，看到了新上任的局长，丹凤眼鹰沟鼻，他盯人久了总让人觉得心里毛愣愣的。

    “这就是安欣吧？”局长率先对安欣开口：“我以前就听过你的事迹，干的不错伙子，未来可期。”

    安欣不动声色的甩开了他伏在肩膀上的大，咧着嘴角一笑：“多谢领导赏识。”

    他曾经是不屑于这些东西的。

    在他看来，不过是人情关系中的面子工程，而他现在也照单全收了。

    局长的停在半空中，不动声色的转了个弯，自然而然的垂了下来。

    他的面相不善，可偏偏现在要笑眯眯的等着人齐开会。

    一个内部的表彰大会，还要如此的兴师动众，安欣心中的不屑又增加了几分。

    与其这是内部的表彰大会，倒不如是新局长的收买大会，挨个

    的夸了几个人，又是口头嘉奖，又是承诺要在市里给他们办大会。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安欣只觉得好笑。

    这种热闹欢快，比他结婚的时候还要强上百倍。

    这么想着，到差点笑出声。

    不过局长还是注意到了他，轻咳了一声后，点了安欣的名字。

    “到。”安欣条件反射的应到。

    “安欣，在外执行任务期间，搞特殊化，和当地的警员不配合，甚至擅自行动，破坏计划，导致两名诈骗犯想要跳楼逃亡，差点闹出人命。”

    这番话让安欣瞠目结舌。

    只知道这帮人厉害，没想到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颠倒黑白。

    “我没有擅自行动！”安欣大声的反驳。

    “孙局长还没有下命令破门，你就自顾自的把门踹开了，这不是擅自行动是什么？若不是你的擅自行动，毁了所有的计划，那犯人也不至于跳窗”

    这番话的狗屁不通，偏偏还有一帮人附和。

    “那种关键时候，要不是我拉住他们，那两个人早死了！还抓捕归案，舆论压力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难道没你人家还不抓犯人了？”新局长阴阳怪气的嘲讽着

    ：”你那最多算得上将功赎罪。”

    “你这是强词夺理！若不是我踹开门，犯人早就跳窗了”

    “安欣。”安长林呵斥道：“注意态度。”

    “你还不服气！”局长拍桌而起：“你是警察，就应该服从组织安排，听从上级命令，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吊儿郎当，满腹怨气，快比得上街头混混了！”

    局长越越气，原本的表彰大会到变成了批判现场。

    “老子他妈的不伺候了！”安欣也站起来，摘下帽子，狠狠的甩在桌上，扬长而去。

    若以后要跟这样的人共事，要遵循不正义的程序制惩恶的逻辑，要以所谓的大局为重做没必要的牺牲。

    这样的话，他也没必要做警察了。

    “安欣！安欣！安”安长林喊了几声，安欣均未理会。

    算了，安长林自我安慰着，凭安欣的狗脾气现在离场也算好事。

    他冲出警局之后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车辆，才有些迷茫。

    现在他是想回家的，可高启兰在上班，他回家又能做些什么？

    随后他想去医院，可又不想让高启兰为他担心。

    这么大的城市，他竟然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安欣自嘲的摇了摇头。

    思考了片刻，他拦下一辆出租：“去城郊公墓。”

    他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李响的墓碑，墓碑很干净，连一次灰尘都没有，前面放着不少的贡品，蔬果食再到书籍光盘，一应俱全。

    出差之前他来看过，那时候还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现在也没办法确定，到底是谁前来看他。

    安欣倒也不拘泥，选了个合适的地方自顾自的坐在了地上，随撕开了上供的零食，一股脑的塞到了嘴巴里。

    “对不起。”安欣声音颤抖，他不断的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他对李响是有愧疚感的，若一开始他就相信李响呢？

    那李响是不是就会和他携一起面对赵立东。

    如果两个人的话，胜算变大，李响是不是就不会死？

    这些问题每一天都萦绕在他的心头，他不断逼问着自己，却又永远得不到答案。

    “生前的时候我没能和你一起抓坏人，你死后我连你的清誉都保不住，我才是最没用的人”

    “你能发现赵立东有问题，难道就没有发现内部人员也有问题吗？”

    他无时无刻不被自己的良心折磨着，不为李响痛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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