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初入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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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俪城已十分繁华,到了烟都却是巫见大巫。

    烟都分三十二长巷和四十八街,另外还有数以千记的街巷,店铺数量上万。三十二长巷中各名门望族盘据于此,四十八街环环相扣绕城心而开,酒肆当铺银号油店茶馆青楼数不胜数。三十二巷外是各城北城西花园湖泊,四十八街外是东南西北四门衙门和百姓区。皇城在烟都以北,为禁城,不做赘述。

    整个布局井然有序,若盘龙游凤,喜气冲天。

    入了城,我才能理解为何人人都向往烟都。

    城郭列正方端,起楼高百尺,百千家似围棋局。各道宽畅阔达,香车如云,一片熙熙攘攘。

    我与落星,却一身破衣,格格不入。还好脸是干净的,不然被当做叫花子赶出城去,那就太亏了。

    我们在四十八街最便宜的长龙客栈歇下,再厚着脸皮差二要了份烟都的市井图,左右琐碎打听了些商埠的事。待我回到房中,又见落星伏在案上,提着滴墨的毫笔,对着一张白纸发呆。

    “都看了一整天了,你这是要走火入魔啊?”我无奈摇头道。

    这丫头,自从认了我做姐姐,便日日磨着我教给她华国文字,不分日夜地对着本子琢磨,文房四宝比命都重要。

    我将那张画满了符号的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中:“虽然这种精神可歌可贺,可你吃喝拉撒睡全在这案上,我可伺候不了你。”

    她缓过神来,松松僵硬的筋骨:“阿姐昨天教的字我都会了,今日的诗还未告诉我呢。”

    “”

    草草写下几首唐诗,我强行收缴了她的纸墨笔砚。无视她哀怨的凝望,摊开市井地图。只略微瞥上一眼,我便觉心中郁结:“我的密恐要犯了。”

    桌案大的图纸上,密密麻麻的坊市,若芝麻般细致入微。可傻乎乎的落星偏了重点,歪着头问我:“什么是密恐?”

    “呃,”我忙转移话题,“咱们盘缠还有多少?”

    落星打了打算盘:“四百五十金银票,兑了一百金元细软,住宿车舆用去二十金,衣物和首饰配件五十六金,除却三百金银票,零碎的只剩二十四金了,都揣在钱袋子里。”

    我皱眉,还是低估了烟都的物价。我将落星招过来,指着地图道:“民间规定四十八街分上中下各十六街。虽不成文,可三六九等,划分有据。”

    “阿姐的意思,是这上中下十六街各做的买卖都不同?”

    “确是。你看这,”我将图纸翻过,大街巷星罗棋布,“下十六街环绕城墙,做的是酒肆杂货菜市的营生。中十六街偏城南,主营布料茶馆酒楼胭脂水粉,而居城心的上十六街,则尽是银号戏院珠宝铺子。”

    “所以上十六街靠近皇城,而下十六街却是散布寻常百姓市坊?”

    我提着扇骨啪一声敲响桌案,笑道:“果然是我妹子,聪明!”

    落星红了耳尖,替我斟上一盏提神的苦茶:“那阿姐有何打算?”

    我装出若有所思的模样:“书呆子,猜猜。”

    落星呆呆摇头,我稍做提点:“用我之前教你的排除法,把不可能的都划掉。”

    她望着浮绿的茶汤出神,口中喃念:“阿姐不会回俪城寻唐大人,亦不能居无定所,又入烟都时便置办了门面,搜寻了官图。莫非,阿姐要留在烟都开个铺子做营生?”

    我敲敲她毛茸茸的头,勾出一丝痞笑:“孺子可教。”

    次日清晨,细雨微落。

    烟都地处偏南,深秋又雨多风凉,所以住民常喜披羽织袖衫以御湿冷。我也入乡随俗,披上件深棕色笼纱大袖衫。

    取了眉黛细细描上刀锋剑眉,再用妆粉敷唇,至薄唇膏肤温润之色。

    高发玉笄,青云带飘然而下,很是儒雅。

    我端着铜镜,仔细瞧上许久。

    这十五岁的男孩本就未长开,面容稚嫩音色喑哑也是正常。许因何清清本就长相中性,我倒是看不出破绽。

    落星什么也不肯穿男装,让她裹胸好似要命一般。我瞥了眼她的胸,打趣道:“莫不是嫌我胸平,不愿同我这样。”

    她红了脸,背过身去:“阿姐笑。”

    “出外唤兄长。”我用折扇掩嘴轻声提醒。

    落星瞥我一眼,眨巴眼睛:“知道啦。”

    我以为辰正已是很早,未想下十六街的朝市已过撤市的时间,只余肉铺尤在贩卖各类肉食。不过两三个时辰,就逛遍了城西,瞧着日已正午,便找了个清净点的酒楼,要了几碟素菜和一壶酒。

    落星将红烧茄子搁入我碗中,问道:“兄长觉得下十六街如何?”

    我细细饮下一口酒:“多是杂货菜市油坊,买卖都在早晨。先买菜割肉,我们无田无肉的,所以这类就得雇人去城外村落收购再倒卖百姓赚取差价,繁琐不,成本难回。杂货倒是闲,只是利润低,若无大单子长期必垮。油坊多垄断,亦不可取。”

    落星瞪大眼睛:“兄长利眼,好透彻。”

    “那是,”我经不住夸,扇骨敲桌,“你如何看的。”

    “落星虽不懂商道,只大致觉得烟都商户众多,若做同样的营生,无非以口碑保全顾客。若兄长要开店,人生地不熟,客流必定少。除非”

    “除非什么?”

    她黛眉微挑,眼眸灵动万分,莞尔一笑道:“除非兄长与众不同,做别人未做之事。”

    我起了兴致,接过她的话头:“若开了先河,奔着新奇,客流也能保证。”

    “正是!”

    我十分不容易,表扬了她:“你倒是得了我的真传,这般聪明。”

    落星噗嗤一笑:“兄长不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