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我随府中嬷嬷学了好些年。巧秀的名字，也不是白叫的。莫普通缝补，就算翻花刻凤也不在话下。”

    我惊的差点滚下去，辛亏落星腾出一只来提着我，我张大嘴将自己骂了个通透。何画扇啊何画扇，你真是愧对这个名字，脑子被猪吃啦。

    我踩着青瓦慢慢立起，三两下爬进屋里，摸出笔墨，提着毫笔的都在微微颤抖。

    记忆一瞬倒流回十六年前的夏末，那年一切都是猩红的，我把自己在妈妈的画室里反锁了整整三天，才换来父亲答应留下图纸的诺言。

    那个天蓝色剥漆的门后是地狱，可地狱里也会盛开繁花。她留下的图纸，便是万劫下的甘饴，是我怀念她最后的方式。整整三百七十五件风格古典、独立新颖的作品，我都烂熟于心。那样美丽的服饰，环环相扣，相应生辉。每一件都带着她的特色和风格，怎么可能是抄袭。

    我撇下第一笔，云墨像涟漪荡漾。飘扬的衣带自缓缓流出，艳丽的衣袖波光粼粼，呼之欲出。

    终于，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怀念它们。

    我欣喜若狂，把图纸塞进落星中：“你看看这样的衣服，能做出来吗？”

    “能，不过这衣裳为何如此暴露。”

    我皱眉，倒是忘了时代，便掭墨再添上几笔。

    落星才点头：“这般便可以。”

    我把笔一扔：“你可知道，这世间何人的生意最好做？”

    “不知民以食为天，餐食？”

    “不不不，”我摇了摇指，神秘一笑，“是女人。”若要问我天底下从谁腰包里掏东西最容易，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女人！

    她恍然若悟，我继续道：“落星，我想开史上第一家成衣店。”

    她呆呆地思索一番，恍然大悟：“成衣店是布坊吗，阿姐想开布坊？”

    “非也，所谓成衣，就是做好了的衣服挂在店铺里，别人看中了就拿去试，喜欢便买下。好的成衣价格是原料的两三倍，中间取差价为利润。”

    “这种成衣布坊就有，都只是些摆设旁人并不会购买，况且人人身形高矮不一，若是衣服不合适怎么办？”

    “布坊中成衣价贵且样式不好看，自然是做摆设。衣服尺寸可用均码。”

    兴致上来，我便把尺码详细地给她了一下，落星初次听闻觉得十分新奇，两人竟相谈彻夜，夜市都散了才昏昏睡去。

    次日一早，有了目标我觉得动力十足。先买了些布让落星练，我顶着两只黑眼圈，往四十八街去寻待租赁的空铺。

    日日如此，但也不觉得累乏。

    落星心疼我，尽点些好酒好肉，我同她这几日的收获：“上十六街有十间可租，可租金每月要百金，都是两室的临街铺子。中十六街有二十五间可租，租金每月四十金至六十金不等，铺子我看过，大相同就是位置不一。下十六街就多了，大约百间，租金最多四十。”

    我斟上一盏酒，继续道：“下十六街鱼腥混杂，不适合店面发展。上十六街虽雅致可租金贵的吓人，铺子也比中十六街的，况且这两等客流相差不大。”

    落星捂嘴笑着：“阿姐必定有属意的了吧？”

    我点头：“我看中了一家临街店铺，每月六十金，处上十六街和中十六街拐角交界处。旁边是一家叫“元香坊”的胭脂水粉铺子，名声还不错，可招女人了。”

    落星瞪眼：“六十金？！怎的这样贵。”

    “贵的有理由。它连着一个院，院里有两间卧房，茅厕厨房齐全。地主了，租金里包括那院子，这样我们还省了租住房的费用。”

    落星一听开心地蹦起来，她在客栈里住了大半个月早就烦了，就要拉着我去瞧那铺子。收拾好行李，我和落星便退了房直冲中十六街而去。

    店铺地主姓苏，烟都城本地人。因为这铺子连着院，苏地主不愿意分开卖，所以铺子一直没租出去。

    我们各自画押打下了官府的租金合约后，我交上三月的租金，便拿到了店铺门锁和许可证明。

    “听闻苏老爷是本地人，若我要办扁额去何处？”

    “城里可有口碑好的布庄”

    “若请缝人绣娘又该去何处？”

    苏地主刚做成一单生意，对新客都十分欣喜：“何公子莫急莫急，新店开业难免事务杂多，倒是我有一厮对这些熟络的很，可暂借公子一用。”

    完他向后院喊一声，一个清秀厮便跑过来，朝我拱：“吉祥见过何公子。”

    我笑着往苏地主中客套几枚金元，聊表谢意。留落星在铺中打扫，我跟着吉祥去下十六街置办了柴米油盐等生活杂物，又买了些家具和摆设，忙活到正午请吉祥吃了饭。这厮倒是口齿伶俐的很，人也灵。

    到扁额铺子中选了一块上好的红杉木，掌柜笑着问我：“公子准备打个什么样式的？”

    又带我到偏房里看了成品，有烫金、草书、描金我细细琢磨半天，还是选了最不落俗套的篆描金边。

    “工期多久？”

    “约摸三日便可，扁额一成便送到您府上。”

    我点头，付了定金刚要离开。掌柜突然“哎哟”一声猛拍脑袋，笑脸相迎道：“瞧我的记性，还不知贵铺名字呢？”

    我扇骨一敲：“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娘喜欢纳兰容若，便叫容若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