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月家病秧子
我出每月十金的雇金,让吉祥到我店中帮衬。
像吉祥这种厮,苏地主府中一抓一大把,都是自幼被卖身到苏府,一辈子服侍苏家人的。苏地主能白白得十金,又不用管吉祥一日三餐,自然愿意。
我心满意足出门时,吉祥还垂立在门外。
十四五岁的脸庞通红,见到我他脸色微微一惧,噗通跪倒磕头道:“求何公子放过吉祥,吉祥不好男风,更不敢做那等奸淫不正之事,还请公子另觅其人”
我吓的后退一步,讷讷道:“什么?”
吉祥抬头,竟已哭了出来:“吉祥不好男风,承不住公子恩德。”
我又后退一步,看到这边的情况已招惹到远处几名厮的围观,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羞的耳尖绯红,轻咳一声道:“你想哪去了,我不过向苏老爷要了你去我店里做跑堂,你晚上还是可以家去的。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我用折扇半掩尴尬,吉祥抽噎几声,抹尽泪痕问我:“当真?”
“当真!我堂堂七尺男儿岂会断袖。”
吉祥木楞的脑袋转了转,之前所见的伶俐悉数不见。良久,又跪下磕头:“吉祥误会了何公子,公子饶了吉祥。”
我翻个白眼,不搭理他跨出门去。
后来他竟自己来了店里,又到我跟前来寻求原谅。我将中的茶案端到他中:“我与苏老爷定了借你两月,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容若阁的人,一行一言都代表店铺的形象,千万再不可无礼放纵。我对你的要求不多,就以下五点,只一遍记住了。”
我伸出右,折下一根指:“第一,最重要的一点。不许进入庭院,也不许主动同里面的女眷话。”
“第二,不许过问有关容若阁生意的事,也不许向外人透露。”
“第三,每日辰正开店,日落闭店。不能迟到,不许早退。”
“第四,尊敬客人爱护客人,不能做出任何有损客人利益的事。”
“第五,你的工作就是替客人斟茶、取挂在高处的衣物,包装衣物,打扫卫生,搬运杂物。如果这五点里你触犯了任何一条,”我折下最后一根指,将握成拳头,“我会先根据利害程度罚你,再将你送回苏府。”
“听明白了吗?”
吉祥瞪大眼,猛点头:“明白了,公子。”
“是掌柜。”
“明白了,何掌柜。”
冰雪消融,莺飞草长。
“花神”系列口碑甚好,不过一月就已卖出近二十套,我提着算盘在一片夕阳里盘算几月开销,遣吉祥往朱波布庄送两百金将去年欠下的账款悉数还清。
吉祥带回一脸喜色,和一句好消息:朱波两月后回烟都,届时会有更多奇珍布匹供各商户参选。
“阿姐我出去了!”落星在店外喊着,半只脚踏出了门槛。
这丫头自从跟绣娘呆一块,就听尽了烟都好玩的地物,如今铺子人一少,她便吵着要去耍。
我装作没听见,她便又喊了一遍。我捂住耳朵,她瞧见了站到我眼前,不喊破了喉咙不罢休。
我心累:“让吉祥随同,日落前回来。”
落星得了圣旨般撒腿就走,我朝吉祥使上个眼色,他便一溜烟跟出去了。
我半掩了门庭,揽一盅绿茶,坐在柜台后算账。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店家可在?”
我一愣,门上望子已撤,怎的还有人来,于是打帘子出去。
一名身材邤长的少年立在门外,着一身水蓝袖衫,中执着一柄玉骨的纸伞。我抬头看了眼天色,明媚正好,未曾落雨。
他带着扰人的歉意微微一笑,收下雨伞,露出苍白如纸的皮肤来。双瞳穿云,向我作了一揖。
我连忙回礼:“店已歇业,暂不待客。不知公子有何事?”
油伞公子颔首:“多有打扰,在下前来有事相求,可否入内一叙?”
我打量他,请了进去。
他接过茶轻抿一口:“听闻中十六街新开业一家成衣店,在下特地过来看看,只是不巧遇上贵店歇业,来的真不是时候。”
我看着他笑了笑:“春日改的作息,下午未正才开始营业。”
“方才观过贵店,只见女装,难道贵店不做其他成衣?”
我诧异了一下,便连忙摆:“并非,只是男装还未上,店里公子顾客也少。”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瞒掌柜,在下受家妹所言听闻贵店有新奇的成衣,便慕名而来欲挑选参加烟火盛会的行头,未想店中无男衣实在可惜。就不叨扰先告辞了。”罢他便起身要离去。
“公子且慢,”我拦住他,“店可为公子定做。工期半月,不过价格稍贵。定金十五,尾款五金。公子可有意?”
他眉间舒缓,又坐下:“甚好,还请贵店替在下做一身简单不落俗套的衣物。”完排出十五金元。
我想他真是财大气粗好话,便记下他的信息,取软尺丈了身围,顺便聊天套近乎:“月公子方才的烟火盛会,可是城中庙会?为何我未曾听过。”
月关面露奇色:“烟都三年一回的盛事,掌柜竟不知?”废话,三年一回我怎么会知道,我摇头。
“烟火盛会乃圣上为选拔天下人才所设。当下虽距赛期仍一月有余,可城中驿馆已无空房,掌柜不知烟火盛会,那三月初开赛可必要前去观摩,万万不可错过。”
原来是文人秀,还是全国规模的那种,怪不得月关这么上心。我取下软尺,朝他一揖:“十五日后衣裳将送到府上,公子慢走。”
月关身形渐远,后来我去吉祥那处打听打听,才知这烟火盛会与一般的科举都不相同。
华国五州地广,皇帝为招纳贤德,自太祖始,每逢三年二月繁花似锦,便于烟都离宫举办盛会供青年才俊应试。因赛期日日高燃烟火,于是有了烟火盛会的美名。
愈临近赛季城中客栈愈无空房,就连赛场旁边用来观看的茶馆酒楼都被预定一空。各州青年有的为了能择日赶到,甚至半年前就动身前往烟都。
盛会之重,闻所未闻。
难怪月关听到我的问题,如同见鬼一般,这世上若还有人不曾听过盛会名号,便是我了。
“公子若因满腹经纶被选则封以官职,姐若因贤良淑德被选则纳入才德院。即使没被选上,也都有金银珠宝奖励。”
吉祥嗑着我抓给他的瓜子,继续:“听闻最后面见陛下之人,都可向陛下提一合理请求,如此殊荣,真是嫉妒啊。”
我停了,回身望他:“提一请求?”
“对啊,”吉祥也停了,看着我似是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掌柜莫非”
我给自己理理衣裳:“你瞧着我能不能赢到最后?”
吉祥比划一番:“掌柜一表人才,可那些与会的都是名门望族书香世家,虽人人都可参加盛会,但掌柜实在”
我张便向他打去,吉祥捂住头乱窜,我气道:“养了你一月倒是越发没大没了,连句违心的话都不会,我要你何用!”
吉祥猜的没错,我与落星无官府的身份证明,在烟都无户口,连路引也是临时的。如果我要在烟都定居,唯一的会,便是这趟烟火盛会。
似应急杯水,解了这燃眉之急。
却又是泥潭沼泽,一不心踏进便可能身首异处。
可我别无选择。
命不绝于飞水瀑布,便也不会栽在路引中。
皇宫就是十八层地狱,我也要去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