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天鹅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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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樾琇不知道别人的恋爱世界是否和她一样, 上一秒乌云密布, 下一秒万里骄阳。

    介于乌云密布是她制造出来的, 戈樾琇尽量讨乖取巧,包办午餐端茶倒水,当然,服务对象是宋猷烈。

    饱足的午后,也是最适合耳鬓厮磨的时光。

    距离他出门还有半个时多,四十分钟前她把两汤勺咖啡豆放进咖啡洪培机里,这会儿, 香味出来了。

    他躺在沙发上,她背对天花板趴在他身上,在弥漫着咖啡香气,脸埋在他胸腔上, 以头顶频频蹭着他下颚, 笑得像偷到心仪食物的老鼠, 因顾及到食物见不得光不敢笑得太得意。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家伙得对,现在是二十一世纪。

    傻子, 疯子。

    新一轮窃笑又开始了,这次嘴脚并用, 嘴笑着,膝盖顶着他, 脚板朝向天花板, 肩膀一阵阵抖动。

    “戈樾琇, 再笑的话,我就把你扔到窗外去。”宋猷烈发出警告。

    “我可没笑。”紧抿着嘴,狡辩。

    之前和她出那么一番言论,二十出头的伙子有点放不开,以杂志遮挡脸。

    “戈樾琇,我学过语言修饰课程。”声音从杂志里透出来。

    “所以呢?”

    “好比一颗颗凹凸不平的石头,用了语言修饰,它就变成一颗颗星星,让人们在仰望时产生无限遐想。”

    “所以呢?”

    “所以它还是一颗凹凸不平的石头。”她的甜莓语气有点烦躁了,拿下脸上的杂志,“你这颗笨脑袋要是还不想明白的话,可以更简而易之,宋猷烈为了哄戈樾琇开心,用了语言修饰手法。”

    这样啊。

    “那产生过戈樾琇会乘坐树叶离开的想法吗?”

    无应答。

    嘴角上扬。

    “我可以确信,猪闹钟的确被动了手脚,这样就不存在你了假话,所以,石头还是石头。”

    这话让宋猷烈直接从沙发上坐起,臭着一张脸:“戈樾琇!”

    “什么?”

    大眼瞪眼,不到三秒,又不约而同笑开,笑意还没从彼此嘴角离开,唇就贴在了一起。

    有着咖啡香的午后,最适合接吻,温柔,缱绻。

    一番耳鬓厮磨。

    她躺在沙发上,他背靠沙发背单手支撑脸侧身躺着,另外一只手从她胸前横过,有一下没一下逗弄着她耳廓的粉色印记。

    她细细和他诉:她知道了,为了哄戈樾琇开心,为了满足戈樾琇的虚荣心,为了安抚戈樾琇,他把凹凸不平的石头成一个个发光体。

    怎么这么谦虚了?他浅浅笑。

    抛给他一个媚眼。

    “事实上,戈樾琇的确很可爱,事实上,一直盯着戈樾琇瞧的那家伙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他。

    她的甜莓居然和没有生命的家伙较劲,心里叹着气,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他了。

    但不能否认地是,戈樾琇的虚荣心再一次得到满足。

    那种满足一定和幸福有关吧?一缕一缕一丝一丝很实在,好比亲手种了一棵苹果树,看着苹果树开花结果,红扑扑的苹果拿在手上,咬上一口从味蕾感觉到苹果味的实在感,嗯,这就是收获了。

    歪头,瞅他。

    她的甜莓眼神清澈。

    “我猜,戈樾琇要是换上女仆制服,穿过膝丝袜梳着麻花辫会更可爱。”她大言不惭。

    半眯起眼睛,他做出思考状。

    她和他耳语,晚上穿。

    宋猷烈走了,喝完她给他煮的咖啡,关于戈樾琇穿上那套女仆制服,她的甜莓了“光是想就足以要他的命。”

    坏子,越来越会甜言蜜语了,不不,那是语言修饰手法。

    站在落地窗前,目送他的车开出公寓车库,对着湛蓝天空大大伸了一个懒腰。

    有着黑漆漆眼眸的女孩和那个忽然而至的名字泯灭在湛蓝天色里。

    还有四个时,她的甜莓就会回来。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她可是买回来一大堆圣诞饰品,她要继续之前未完的工作,把这里布置得浪漫温馨。

    笔记本电脑传来邮件接收提示信息时,戈樾琇正在挂雪花灯,是工作用的邮件提示信息声,算了一下日子,她之前寄的邮件应该已经完成了审核。

    戈樾琇没去理,她现在得把雪花灯完成。

    很快,邮件提示信息再次响起,依然没理,五分钟后,第三次邮件提示信息声响起,她的雪花灯还没挂号呢。

    一直到戈樾琇挂好雪花灯,邮件接收提示声没再响起。

    挂完雪花灯,戈樾琇顺手捣鼓起了圣诞花环。

    圣诞花环看着最顺眼,她得把这么顺眼的圣诞花环放在显眼所在。

    拿着圣诞花环比来比去,期间,戈樾琇好几次看到那只粉色猪,嗯,粉色猪搁置的地方是怎么都不可能一整晚一整晚看着她的。

    她的甜莓居然吃起这个家伙的醋来了。

    一边给圣诞花环找合适的地方,一边想着宋猷烈花房里的话,眼角嘴角笑眯眯的,看看,她都要变成粉色猪了。

    给花环找到合适位置。

    挂完花环,戈樾琇模模糊糊想起她好像有事情没做。

    到底是什么事情还没做呢?

    在各个空间走来走去,眼睛一边找寻,最后,目光落在开的笔记本电脑上。

    对了,她有未接收邮件。

    开邮箱。

    这是一段视频,不应该是稿件吗,怎么会是视频?

    会不会是发错了?

    眼睛盯着视频看,视频里出现一幢白色建筑。

    视频里出现的建筑像私人住宅又不像是私人住宅,围墙,绿植,草坪。

    逐渐,镜头开始集中在草坪上,有人物出现了,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孩正背对镜头站在草坪上,女孩身边有一只牧羊犬。

    只是呢,戈樾琇现在的心思不在视频上,一颗心还沉浸在宋猷烈的那些讨她欢喜的话语上,还有……还有那件女仆制服上。

    晚上真得要穿吗?穿是可以的,可她还包票要穿过膝丝袜还有编麻花辫,她现在不是十几岁,她现在是二十几岁,以那样的形象出现会不会太丢脸了?

    就不该吹牛。

    心里恼怒着,眼睛继续无意识盯着视频画面。

    草坪上的女孩背影有些单薄,是因为她身边个头高壮的牧羊犬的关系吗?

    牧羊犬毛发黑棕白三色,从体型看应该是中亚牧羊犬,体重目测在四十公斤到五十公斤之间。

    高大的牧羊犬把它的主人衬托得更为柔弱纤细,不过,女孩和牧羊犬画面却是要命的合拍。

    镜头往那一人一犬靠近。

    目光落在那只牧羊犬身上,这个家伙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一人一犬越来越近了。

    只是,戈樾琇思想依然无法集中。

    直到——

    熟悉的声线响起。

    那道熟悉的声线在温柔出一个发音。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温柔的声线来自于谁。

    恍然回头。

    在那个瞬间,戈樾琇所不知道地是:她会在这个回头间看到的是二十二岁的宋猷烈,还是十五岁的宋猷烈。

    羔羊的声音瞬间从梦里头冲进现实。

    她和梦里一样,慌张的眼眸在四处收寻找。

    一无所获,周遭空无一人。

    刚刚明明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在叫“瞳。”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宋猷烈管她叫“瞳”。

    曾经,那个女孩,一脸甜蜜和她:我最要好的朋友和我母亲叫我“贝儿”,参加夏令营的有一百二十人,其他一百九十九人要么叫我“鲜于”;“要么叫我安娜贝儿”;就只有他和我已故父亲一样,叫我“瞳”。

    到这里,女孩难过了起来。

    伤感的语气在着:之前妈妈也是那样叫我的,但爸爸死了之后,妈妈就叫我“贝儿”,再也没人叫我“瞳”了。

    一度,戈樾琇以为她把那女孩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若干还勉强记得的,但也是很快将要记不住了,比如那个女孩某天穿的裙子颜色,比如宋猷烈送给那女孩的桔梗耳环。

    你看,她最近都没想起,关于那女孩的事情。

    可,这一刻。

    伴随忽然而至的那声“瞳”前尘往事鲜如昨日。

    宋猷烈想送桔梗耳环的女孩叫鲜于瞳,姓鲜于单字瞳。

    是谁?刚刚是谁在叫“瞳”?

    一个声音回答她:“是宋猷烈。”

    是的,是宋猷烈。

    是从视频里传出了宋猷烈的声音,宋猷烈的声音在叫着“瞳”。

    此时,戈樾琇也想起了。

    为什么那只中亚牧羊犬看起来会有点熟悉,她十九岁时差点被它咬伤过,那时,她吓坏了,她真的是吓坏了,不清是被那只牧羊犬,还是安静站在一边那位容颜憔悴的妇人。

    视频画面还在流淌着,新的人物出现了。

    有年轻男子背对镜头一步步朝草坪上的女孩走去。

    那年轻男子宽肩窄腰长腿,穿着白衬衫,背影修长。

    光一个背影,她就知道那是谁了,那是她的甜莓。

    瞬间,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周遭世界开始变得光怪陆离。

    仿佛,这一刻穿着白衬衫的宋猷烈刚喝完她给他煮的咖啡,下一刻他就开那扇门,走进视频里的那幢白色住宅里。

    浅色的球鞋踩心翼翼踩在草尖上,每一个脚印都在诉着温柔,宋猷烈往那女孩站停的方向走进。

    那女孩,有及腰长发。

    逐渐,逐渐,近了。

    宋猷烈先和那只牧羊犬招呼,微微弯下腰,手大力揉着牧羊犬的毛发,这家伙又长壮了。

    一颗心在逐渐下沉着,从宋猷烈和牧羊犬的互动上看,俨然是老朋友。

    再去看那女孩,女孩依然一动也不动站着,长长的发在阵阵晚风中卷起,回落。

    和牧羊犬完招呼,宋猷烈站直身体,一个跨步,和女孩肩并肩,面对被彩霞染红的天边。

    然后……

    “瞳,我来看你了。”

    脚一软,戈樾琇重重跌倒在地上。

    “瞳,我来看你了。”是宋猷烈的。

    这声音不是十五岁的宋猷烈,这声音属于成年后的宋猷烈。

    戈樾琇大力摇着头。

    不……不对,不可能!

    颤抖的手按在倒退键上。

    集中精力,再去倾听。

    “瞳,我来看你了。”视频里的宋猷烈在。

    成年后的宋猷烈在:“瞳,我来看你了。”

    手无力垂落,闭上眼睛。

    不,不可能。

    洛杉矶,风雨欲呼则来的天色下,容颜憔悴的妇人就站在那里,那妇人和她:“是你,是你害死了贝儿,你把我的贝儿还给我。”

    “女士,你什么?”十九岁的她苍白着面孔,问。

    那个妇人:“安德烈,去咬她,是她害死贝儿的。”

    妇人的声音就像尖锐的金属利器,直直刺穿她耳膜,也刺进了二十六岁戈樾琇的耳膜里。

    紧紧闭着眼睛。

    黑白棕三色的牧羊犬冲进黑暗的世界里头,朝她扑过来。

    大汗淋漓,可脚就是移动不了,眼看——

    一抹身影挡在她和牧羊犬之间,是洁洁。

    洁洁和她大声:菲奥娜,快跑。

    好的,好的,快跑。

    掉头,拔腿就朝那扇大门跑去,单脚跨过那道大门,就和迎面而来的人撞在一起。

    抬起头。

    是十五岁的宋猷烈,十五岁的宋猷烈也在看她,眼神像另外一道金属利器,不,不,她的耳朵已经在一个劲儿嗡嗡叫着了,不,不不,不要……

    眼前一黑,一头跌进黑暗世界里。

    卷缩于黑暗世界角落里,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就那样静静待着。

    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躲在黑暗世界里的是二十六的戈樾琇,不是十九岁的戈樾琇,十九岁的戈樾琇可以在黑暗世界待很久,但二十六岁的戈樾琇不能在黑暗世界待很久。

    因为,有湛蓝色的天空在等着戈樾琇。

    二十六岁的戈樾琇有了心爱的人,有了想一直珍惜的朋友,她还要陪外公呢。

    还有,还有她真的相信,会在未来世界里遇到她的“礼物”。

    先行动的是手,十个手指头形成了拳头状,握紧。

    一点一点,掀开眼帘。

    第一时间,落入戈樾琇眼里的是摆在很显眼位置的圣诞花环。

    松针,松果,白色雪花,金色铃铛,把这些毫不起眼的东西凑到一起,看着舒服又可爱。

    这么来,圣诞花环摆放的位置是摆对了,因她在那家伙身上花过心思,所以,它现在报答她来了。

    卡罗娜总是她:菲奥娜,爱不能给带来你实质性的东西,但它能在关键时刻帮你度过难关。

    看来,这话是有点道理。

    这是她在今天第二次成功从黑暗世界逃离。

    呼出一口气,目光回到电脑视频上。

    视频最后定额在那只牧羊犬上。

    嗯,长大了不少,以现在这个吨位的话,想必过拳的洁洁也对付不了。

    视频里的牧羊犬是可以确定身份了,宋猷烈也是,就剩下那长发女孩还不能确定身份了。

    之所以不能确定身份,是因为……

    那位叫鲜于瞳的女孩死了,死于那场燃烧了一个月的加州山火。

    可,宋猷烈确确实实是叫她“瞳”了。

    第一次是简单的“瞳”,第二次是“瞳,我来看你了。”

    戈樾琇再看了一遍视频。

    看完视频,她查找了发件人地址。

    发件人意外也不意外,是熟人来着。

    显然,这位熟人希望她能找到她。

    关掉电脑。

    戈樾琇给贺烟拨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