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天鹅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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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影师的手在半空中画出微笑的弧线。

    三、二、一。

    镜头定格。

    大合照完毕。

    戈樾琇吃到来自于金融家千金不善的眼神, 果然,她变成不安好心的表姐了,而宋猷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对客人们展示微笑。

    十一点, 提琴手上场。

    轻快悠扬的提琴声让在场女士手拉手围着提琴手跳起现代华尔兹, 自然, 戈樾琇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的, 她的装束会破坏平安夜其乐融融的气氛。

    嗯, 贺烟也是跳舞女士其中的一员,怎么形容她姨现在的状态呢。

    看似全身心投入这个平安夜融洽的氛围中,时而微笑时而注目, 再附加一点酒精带来的微醺, 无任何异样。

    戈樾琇尝试把自己代入贺烟的心境:她最信任的阿烈背着自己和表姐搞在一起, 这已不能以用愤怒来形容,想想世人会怎么看待她的孩子,要知道, 她那姐姐的孩子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

    这想起来都可怕, 如坐针毡……怎么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一副面孔。

    这么看来,她的姨比一名精神病患者还可怕。

    但这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情, 不定, 贺烟已经成竹在胸。

    看了一下时间, 她得回去了, 明天对她来很重要, 她要早点休息以保有足够的精力, 再有,她还没和外公圣诞快乐呢。

    离开时宋猷烈正在和工会主席的孩子玩游戏,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

    从客用别墅回住宅得经过网球场。

    网球场为下放设计,远远看去像是塌陷在山窝之间。

    放慢脚步。

    为了保持身材,戈鸿煊每月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和友人来一场夜间网球,大多数时间网球场都是灯火通明,今晚亦然。

    只是,这块场地已阔别它的主人有三年之久,戈樾琇在网球场边停下脚步。

    在这块场地上,也有欢乐的时刻,戈鸿煊和他的朋友厮杀,外公当裁判,佣人们当观众,阿樾和阿烈客串球童。

    夜间的草地很柔软,索性,戈樾琇脱下鞋,赤脚踩在草地上。

    没往灯火通明的方向走,找草地较多的偏僻所在,走完绿植长廊就到了通往她房间的后花园。

    脚刚踏在绿植长廊,手机就响了,是顾澜生。

    本来戈樾琇算回房间后才和顾澜生圣诞快乐,没想到他先来了,距离圣诞钟声响起还有二十五分钟呢,顾医生难不成想和她聊天聊到圣诞钟声响起?

    一手提着鞋,一手接电话。

    看着夜空,戈樾琇心里有淡淡惆怅。

    去年圣诞节她是和顾澜生一起过的,她单身他也单身,所以,只能一起过了,当然,这是顾澜生的。

    她身边不乏追求者,但为了陪顾澜生,她拒绝追求者们的邀约,顾医生最拿手地是合戈樾琇口味的酸菜包子。

    细细想,她好像很长时间没吃到顾澜生做的酸菜包子了。

    顾澜生先开的口:“戈樾琇,今年圣诞节顾医生还是没约会对象。”

    “真可怜。”接过话头,顿了顿,慢吞吞,“顾澜生,你还是去谈个朋友吧。”

    “让我谈个朋友吗?”

    “嗯。”低声应答。

    “戈樾琇。”

    “嗯。”看着地面。

    “让我谈朋友啊……戈樾琇,你认识那样一个姑娘吗?”

    “啊?”顾澜生的话让她糊里糊涂的,目光无意识看着被庭院灯投递在草地上的身影。

    那抹身影横躺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有点不对劲来着,先从角度起,角度和她的站姿不对称,她的身影有这么高吗。

    还有?!她穿的是裙子,而那一动也不动的身影所反馈出来地是穿长裤,一双大长腿。

    那不是她的影子!

    那抹身影衔接着站在庭院灯下的宋猷烈。

    手一抖,鞋子从手上掉落。

    耳畔,是顾澜生的声音:“戈樾琇,你认不认识一名二十六岁有着长头发的姑娘?”

    站庭院灯下的宋猷烈咄咄逼人。

    脚步下意识间往绿植墙倒退,那抹身影也跟着她移动,背贴在绿植墙上,那抹身影往她面前一挡,光亮被如数遮挡。

    顾澜生的声音透过电波在耳畔徜徉:“你可能会,二十六岁有着长发的姑娘满大街都是,不,不是满大街都是,我知道的那位世界仅有一个,二十六岁,长头发,脾气不好而且性格古怪,但好在脸蛋漂亮身材……”

    下一秒,她的手机易主。

    听顾澜生讲那位二十六岁长发姑娘变成宋猷烈。

    这个混蛋,在聚会现场一副很有礼貌很有教养的样子,都是骗人的。

    你看他现在的行为,狂妄无理傲慢,怎么能招呼都不就夺走她的手机呢?

    这时刻,当然不能公然以口头上讨要手机,被顾澜生听到了,得有多难堪。

    就像在上演一出默剧。

    跳起,企图想从宋猷烈手上夺回手机,够不着,再跳起,他一个侧身,她差点扑倒在他怀里,趁着她身体失去平衡他单手牢牢锁住她的腰身,锁住她的臂膀像钢铁,她越挣扎他力道就越大,最后受苦的是她。

    太疼了,疼得她都以为他再用力她的腰就断截。

    这下,洛杉矶的宋猷烈更不顺眼了,约翰内斯堡的宋猷烈就不会这么对她。

    还有,他生地是哪门子气?

    到生气,要先生气的人也得是她,你以为她是因为想养精蓄锐才离开,她是看不惯那些女人们围着宋猷烈转,装模作样问很正经的问题,但实际上眼睛都盯着他漂亮的脸蛋,看完脸蛋看胸肌,看腰看腹部看腿部。

    再待下去,她肯定会做出丢脸的事情。

    戈樾琇放弃了挣扎,手机还在宋猷烈手里,顾澜生没有千里眼,那家伙平常要是没什么急事一般都是她先挂的电话。

    现在,只能等宋猷烈意识他的行为有多么的可恶,再把电话归还给她。

    庆幸地是,宋猷烈没霸占她手机多久。

    冷着一张脸,把手机交还到她手上。

    手机回到戈樾琇手里。

    顾澜生还在着傻话:“戈樾琇,如果你认识那样的一个姑娘,就把她带到我面前,我会每天围着她转,每天问她要不要一起喝下午茶。”

    宋猷烈一张脸冷得像大理石雕像。

    低声:“顾澜生,我要挂电话了。”

    “有事情?”

    “要给我外公电话圣诞快乐。”

    “代我和贺先生问好。”顾澜生柔声道。

    “嗯。”

    “戈樾琇,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刚挂断电话手就被狠狠扣住,也不去顾及疼痛,扯动肩膀,大声叱喝:“放手。”

    那声“放手”和那声“他摸过你了?”同步。

    她的那声“放手”在他那声“他摸过你了?”制压之下显得可怜兮兮。

    抬起头,触到的双眸眸底充斥这暴风骤雨。

    “他摸过你了?!”

    “啊?”

    “戈樾琇!”宋猷烈声色俱厉,“我需要你解释顾澜生为什么能精准出你胸衣尺寸?”

    张了张嘴。

    “能精准出你胸衣尺寸,见鬼,一定是摸过了,该死!肯定是摸过了。”咬牙切齿,喃喃自语,“肯定是,见鬼,该死的。”

    后知后觉,意识到宋猷烈口中的“他摸过你了”是指什么,戈樾琇加大力道扯动臂膀,如此无聊的问题她没必要回答。

    不,这远比他私自拿走她手机更可恶。

    可,她的不做回答在他眼中俨然是——

    “心虚了?!”

    太可恶了,宋猷烈太可恨了,她饶不了他。

    冲他大声喊:“我没心虚!”

    “没心虚,那你的意思是那些都在合情合理的情况下发生了?顾澜生昨天给你电话了,完电话不久你就拒绝我,找了‘不想在房间做’这样的烂借口,你敢不是因为顾澜生,”宋猷烈声音更大。

    上帝佛祖!

    从手腕处传来的疼痛感更甚。

    不仅手腕处疼,戈樾琇还头疼。

    让她头疼地是从绿植长廊另一端来了两人,应该是被他们的声音引来的佣人或者是保全人员。

    用眼神示意宋猷烈有人来了。

    宋猷烈不以理会。

    疯了不成,她和他现在这样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放开我。”低声警告。

    置若罔闻。

    那两人距离绿植长廊越来越近,都可以听到脚步声了。

    “放开我,你想成为那些人的话柄是你的事情。”又急又恼,“不要拉我下水。”

    她话一点用处也没有,宋猷烈依然一动也不动,一副铁了心想拉她下水的架势。

    这家伙,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吗?

    要知道,关于比弗利山名流们的传闻有百分之五十都来自于佣人们口中,有趣的是,东窗事发亿万富翁们都找不到罪魁祸首,因为都是“从谁谁口中听到的。”谁是始作俑者追寻下去就像是进了一个大迷宫。

    放软语气:“放开我,嗯?”

    依然不为所动。

    咬牙,:“没,没摸过。”

    握住她手腕的手有所松动,但还是没放开。

    此时,那两人已经进了绿植长廊,其中一人开了手电筒,手电筒光束分别往两边方向照。

    顿脚,恼怒着:“没,顾澜生没摸过我,一次也没有,不想在房间做也和他没关系。”

    这样可以了吧,这样可以放开她了吧。

    下一秒。

    被拉进了绿色植物墙的缝隙中。

    即使和盘托出,宋猷烈还是一丁点没想放手的意思,继续以咄咄逼人之姿:“真没有?”

    危险只是暂时性解除而已。

    只能,低声应答:“没有。”

    “你敢保证?”不依不饶。

    这混蛋,待会她肯定饶不了他。

    “我保证。”举起手,“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发誓。”

    这下可以了吧!反正待会她总归饶不了他。

    这时,戈樾琇想起什么。

    “鞋,鞋……”急急嚷嚷着。

    在宋猷烈前脚拿回她的鞋,那束手电筒光芒后脚落在她放鞋的区域上。

    如果他们刚刚的举止让人想入非非的话,那么现在躲在绿墙里的他和她被发现的话,可以是证据确凿了。

    不敢呼吸,两具身体紧紧贴着,好在绿植墙又高又厚,枝叶浓密。

    终于,那两人“确认”什么事情也没有,离开了。

    安全解除,在是甩宋猷烈几个巴掌,还是掉头就走接下来三天都不理他之间,戈樾琇选择了后者。

    但偏偏有人不识好歹。

    含住她双唇的力道又狠又重,伴随着愤怒声腔:“该死的,那家伙能精准出你的胸衣尺寸。”

    不是接下来三天都不理他吗?不是一个劲儿嚷嚷要给他好看吗?

    怎么能,怎么会不到一分钟就缴械投降呢?

    最开始是有反抗来着,什么“宋猷烈,谁让你抢走我手机,你怎么敢抢走我的手机?”“宋猷烈,也要唾弃你。”“宋猷烈,我唾弃你抢了我手机。”“还有吗?”“宋猷烈,我唾弃你……你怎么敢抢走我的手机?!”“继续。”“宋猷烈,我唾弃你……”

    要唾弃他什么,她也不知道了。

    身体挂在他身上拼命回应着,夜色深沉,不知名的树叶闻起来像薄荷,香气浓郁,那浓郁的香气和着他灼灼气息,他的手掌所到达之处如星火燎原,在他耳畔低低哀求着,到我房间去,穿过绿植走廊就可以到达她的房间。“到我房间去,嗯?”声线沾染着泪意,哀求着。

    两人重重跌出绿植墙。

    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嚷嚷着,鞋,鞋还在那里。

    本来他已经很不乐意了,咒骂几声,折回。

    一手提着她的鞋,一手拉着她的手,脚步飞快。

    暗夜里,他们在绿色长廊奔跑着,终于,来到楼梯,他脚步局促,她的脚步焦虑。

    爬完楼梯,来到阳台。

    有什么在拼命叫嚣着,腿在微微颤抖着,就想……就想……他已经在输入密码了。

    输入密码的手修长白皙,是适合翻阅美妙诗章的手,是适合在黑白键上遨游的手,可,大约也只有她知道那双手坏起来有多坏,心跳加速。

    怎么还在输密码?扯着他的手,从口腔可怜兮兮溢出“好了没?”“快好了。”他搓了搓手,再次把手指压在密码键上。

    眼巴巴等着。

    可是,怎么还没好,不就输个密码吗?“好了没?”再次问,“快好了。”

    哪里快好了,不仅没好还是输出错误,顿脚,笨死了,想让我来,却又想起她现在还不知道密码。

    重新输入。

    滴滴滴几声,依然是输入密码错误。

    顿脚,恼怒看着他。

    回应她地是狠咬嘴,一边吻一边叱喝起她的不是:“戈樾琇,这都是因为你。”

    胡,又不是她让他输入密码错误的。

    吻完咬完继续输入密码,庭院灯光线在他脸上,细细看的话,可以窥见他额头处沁出的细汗。

    不敢再去发出声响,就怕他再次输入密码错误,要知道,优等生们有时也会遇到难题。

    终于,这次密码对了。

    他一手夹着她一手去推门。

    双双跌进了门里。

    门重重关上。

    宋猷烈得承认,今晚要她是带着浓浓的惩罚性质。

    他无法忍受从顾澜生口中听到来自于戈樾琇的胸衣尺寸,让他无法忍受地还有来自于电话彼端的温柔细语。

    这世界,有一种情感叫做,细雨润物。

    顾澜生好比春天里毛毛雨,看似无任何威胁,但回过神来,河岸山间草地放眼望去无处不在,当然,这并不是顾澜生与生俱来的特点,而是他把这个特点应用在戈樾琇身上,让戈樾琇傻乎乎上当受骗。

    要知道,他的疯子二十岁才敲开这个世界的大门。

    顾澜生于她是多重意义:有时是师长;有时是朋友;有时候是寂寞时刻可以提供温暖的旅伴;有时候也可以是满足女性浪漫思维的完美恋人。

    但顾澜生无法涉及此时此刻,也将永远无法涉及到此时此刻。

    她于他身下低低抽泣,美好如斯。

    他要捍卫此时此刻,以勇士捍卫国王,以国王捍每一寸领土。

    戈樾琇是一名精神病患者,而宋猷烈亦然。

    窗帘一角露出曙光,宋猷烈凝视着那道曙光,现在她在他怀里酣睡着,呼吸很可爱,梦呓很可爱,甚至于睡相不好也和可爱挂钩。

    能不可爱吗?谁让她是戈樾琇。

    今晚,一身黑寡妇装束也是可爱至极,有着特属于戈樾琇的迷人劲,她一定不知道他都偷偷看了她多少次;她也一定听不出来那首圣诞快乐在他手里漏洞百出。

    后面更加的要命。

    手指压在门牌密码键上,心猿意马,上帝啊,她可真香,从这个阿拉伯数字跳到另外一个阿拉伯数字上,见鬼,这个节骨眼她居然咬起他耳朵来,并没有,她没咬他耳朵,她只是在可怜兮兮催促他快点。

    好的,好的,快一点,快了快了,见鬼,又错了。

    我……戈樾琇,我……戈樾琇。

    我,戈樾琇。

    你知不知道,此时此刻,宋猷烈又在偷偷看你了。

    这一刻,宋猷烈怎么也想不到,几天后,戈樾琇会和他出“我要嫁给顾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