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闻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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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远本以为能借白瑜洲的手好好教训一顿那三个无知的暴发户,结果满怀期待地等了一周, 那三个人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没有一丝异样。白瑜洲也是一片风平浪静, 没有一丝波动, 对那三个人的态度没有一丝变化。

    宁远有些按捺不住,跑去问白瑜洲:“哎, 白, 我给你的录音你听了吗?”

    白瑜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听了呀。”

    宁远意外, “那你怎么这么淡定?”

    白瑜洲单手插着裤兜往走廊的墙上一靠,居高临下地看着宁远,嘴角勾着一抹笑, “第一,他们只是范围的, 并没有公开传播,暂时没给我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第二, 他们的那些, 我都听过了, 没什么新意, 也就没什么太大感觉。

    第三,他们那个级别还犯不上我兴师动众地干点什么。

    第四, 据我所知,他们好像不止在我一个人的坏话。”

    白瑜洲别有深意的看着宁远笑道:“如果有人想把我白瑜洲当枪使,未免想的太过天真?”

    宁远哈哈一笑, 伸长胳膊拍了拍比自己高出大半个身子的白瑜洲的肩膀,和蔼道:“白~你想多了。我就是看平常你和那三个人也走的挺近的,想提醒你一下,别知人知面不知心,被他们骗了。看到你这么精明,我也就放心了。”

    白瑜洲一笑,“那就多谢关心了?”

    宁远笑眯眯:“不客气。”

    两人转身,各奔东西。

    都是脸上笑眯眯,心里MMP:妈的,狐狸。

    宁远知道只要他跑去跟洛闻笙告上一状,想叫那三个家伙求生不能、求死无门,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可宁远就是不想麻烦洛闻笙,甚至完全不想让洛闻笙知道这件事儿,所以才算利用一下白瑜洲。

    既然白瑜洲不肯上钩,宁远只能自己想办法。

    可是真的算自己动手了,宁远才意识到,原来他自己一个人是这么的无能为力。

    当然不是从前宁远为了解决在学校里发生的冲突,就大肆动用宁家的势力。宁远从很的时候就懂得,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努力想办法解决。所以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只要尚未牵涉到父母和宁家的利益,宁远就会自己想办法努力摆平。

    也正因如此,宁远一直以为自己还是很厉害的。

    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多么重要的问题——从前的时候,他确实没有动用父母和宁家的势力,但其实他一直在使用着“宁家少爷”这个身份,也就是,用着宁家的资源。

    办法确实是宁远自己想的,但金钱、信息、人力、时间,等等等等的这些资源,都不是宁远自己拥有的。现在,宁家已经不在了,只要宁远不想利用洛闻笙的力量,一切都得自己来。

    其实在跟白瑜洲对话之后,宁远也有好好的反思过为了这种背地里的八卦而大动干戈,是不是有些太不稳重、太不成熟。像何冲他们这种目光短浅舌头长的人,放任不管就是最好的惩戒,现实一定会以最惨烈的方式教他们好好做人。

    可是在清楚自己面对的问题之后,宁远再次决定,要好好干他一票!

    他想知道,他谁都不靠,只靠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奈何思虑良久,苦无良策。

    宁远发现他单枪匹马能够做到的事情,简直少之又少。总不能把那三个人叫出来单挑。自己动手,是最不明智的。

    时下只能按兵不动,多多收集信息。

    宁远迫切希望那些人能够爆出一个让白瑜洲坐不住的消息,这样他就可以借白瑜洲的手好好教训那三个家伙一顿。

    这天下课,眼见着那三个人走出教室,宁远立马揣了录音笔,拉上童辛,尾随在那三人身后。

    与以往有些许不同的是,今天这三个人一路上都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宁远好奇心愈盛,拉着童辛心翼翼地跟在后边,直跟到校园东侧准备建新教学楼的荒地。

    那三个人左右看看,拐进一处钢板搭起来的角落。

    宁远皱眉。前方地形他不太熟悉,冒然追上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拉着童辛,找了一处隐蔽处,暂且停下来观察。

    不多时,对面升起了一阵阵白烟。

    紧接着响起何冲的声音:“卧槽!你那个烟圈怎么吐出来的!教我教我!”

    宁远眯起眼,好啊,年纪居然开始抽烟了。

    东都一中风纪第三条:不得在校园内抽烟、喝酒。

    现在班里的同学违反了校风校纪,白瑜洲,你身为班长兼校学生会会长,是不是得出面治理一下呢?

    宁远露着白牙一笑,摸出手机,叫童辛原地待命,自己心翼翼地摸过去,在钢板外侧站定,把手机镜头探进去一点点,找好角度,在静音模式下连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迅速撤退。

    不想堆在路边的钢材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松动,顶端的一根钢管突然倒地,发出一阵钢啷钢啷的声响。

    宁远神经一绷,迅速闪身躲到堆积的钢材后边。

    藏在角落里抽烟的三个人闻声立马探出脑袋观察外边的情形。近处的人影没看着,倒是看见他们口中的四眼仔童辛慌慌张张地从远处跑过来。

    三个人一看有人过来,赶紧闪身躲进角落里,把烟头踩灭,踢进角落,一边挥手赶走烟气。“怎么回事?四眼仔刚才在外边?”

    “那不是应该往反方向跑?”

    “他不是一直跟在矮子身后吗?怎么不见矮子?”

    刘佳航身形一僵,抬起眼皮,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又探身出去看。

    哪里还看得见什么人影。

    另外两个人也跟着探出身来看。

    外边只有一片空地。

    杜祺问刘佳航:“怎么回事?你看见什么了?”

    刘佳航咬咬牙,“估计是我们在这儿抽烟,被那个矮子知道了。”

    杜祺瞬间慌了,“啊?!”

    何冲不屑,“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告老师?老师会管吗?”

    杜祺不安道:“可是如果他告诉白瑜洲的话……还是挺麻烦的。白瑜洲向来把校风校纪管得特别严。……全校通报应该是最轻的。”

    何冲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熟练地点燃,狠狠嘬了一口,咬着牙狠狠吐出两个字,“妈的!”

    刘佳航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但还是有些不安地问:“咱们跟那个矮子近来无仇,往日无怨的,平时看起来,他也还算和气。是不是只是偶然路过发现了?应该不会故意搞咱们吧?”

    可是回想一下刚才的情况,这乱糟糟的工地附近,谁会没事过来呢?

    刘佳航自己越越没底气,只得收了声,垂头丧气的犯愁。

    “不是叫你躲好嘛,突然跑出来干什么?”这边,宁远无奈地埋怨童辛。

    童辛一脸委屈,“突然发出那么大声响,我怕你出事啊!偏我探头看的时候,你突然蹲下。我还以为是你被砸到了!当时一下子就慌了,什么都顾不得了……”

    宁远只得叹气。

    都这样了,他还能埋怨童辛什么?

    “那你有没有被那三个人看到?”宁远问。

    童辛想了想,“我……我没注意。我当时眼睛里心里都只有你。好怕你出事……”

    宁远再狠狠叹口气,抬手狠狠揉了一把童辛的头毛。

    宁远想尽可能不暴露身份地搞那三个人。但其实就算暴露的话,他也是不怕的。他就不信那三个人有本事、有勇气来搞他。

    宁远和童辛先回到教室里坐下没多久,抽烟三人组也回来了。他们从宁远的身旁走过,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只是留下了一股浓浓的香水味。

    宁远之前一直不懂这三个人为什么会喷那么重的香水,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是为了掩盖身上的烟味。

    既然三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样,宁远动动手指,果断把拍下来的照片统统匿名上传到了学校论坛。

    其实,何冲、刘佳航、杜祺他们三个人时不时聚在一起抽烟的事儿,班里一半以上的同学都心知肚明。只是大家秉持着菜鸡之间不要互啄的精神,一直心照不宣、相安无事。

    毕竟他们的班长白瑜洲肯定也是知道的。班长大人都不发话,他们站出来挑什么事儿呢?

    然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这三个人不知道惹到了哪路神仙,竟然被挂上了论坛。

    既然有人带头曝光,知情者们纷纷落井下石,帖子很快就被盖起了高楼。

    到了下一节课间,同学们虽然嘴上不,但是看何冲他们三个的目光明显不一样了。

    大家都知道的事儿,耳听八方的白瑜洲不可能不知道。

    他也知道这事儿一定是宁远干的。

    白瑜洲其实挺想作弄一下宁远,就按着这件事不做任何表态。

    但是,一来,帖子一直在论坛首页飘红,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他身为一班班长兼校学生会会长,不做点儿什么表明一下立场有些不过去。

    二来,他听完宁远送他的录音之后,一点儿都不生气那是假的。他简直要气炸了,在卧室里手撕了好几张废纸才叫自己平复下来。他每天都在自己心里把这三个人千刀万剐一万次,只是顾全大局不方便有什么动作。既然现在困了有人送枕头,那他何不承其美意,也算卖宁远一个人情呢?

    于是下午自习课的时候,白瑜洲带着校学生会的人,把何冲、刘佳航、杜祺三个人叫出去,进行了大半堂课的思想教育,没收全部烟具,并勒令每个人上交一篇经由家长签字的3000字检讨书,明早的校会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挨个朗读。

    不光如此,当天晚上放学的时候,东都一中门口的告示板上就贴了一张新的告示——全校通报批评三年级一班的何冲、刘佳航、杜祺三名同学违反校风校纪,在校园内吸烟,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云云,要求家长协助校方加强约束,如有再犯,将强制退学。

    如果你以为这是在单纯地惩罚何冲他们三个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东都一中身为“太子学堂”,学生们的家长都站在金字塔尖的精英。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圈子其实就那么大点儿。彼此之间就算还没混到脸熟,也都有耳闻。

    这全校通报批评的告示往校门口一贴,放学时来接送孩子们的家长一看,何冲这三个人的家长注定要因为自己家的熊孩子而在圈子里火一把。

    自己家的孩子被全校通报批评,这家父母的脸往哪儿搁?

    回家挨一顿胖揍估计是轻的:P

    宁远得偿所愿,喜滋滋。

    这次的对手太弱,自己送人头,真是没什么成就感。他不能太骄傲,还是应该吸取这次事件的经验,从现在开始,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能力,拓展一下身边可利用的资源。不然下次遇到强劲的对手要怎么办呢?

    不过也不妨现在开心一下吧?

    宁远喜滋滋地过了没一天,隔天上学的时候,童辛没来。

    宁远给童辛电话问他怎么了?童辛他感冒了不太舒服,在家里休息一天。

    宁远没多想,嘱咐童辛好好休息就挂了电话。

    可是第二天,童辛还是没来。

    宁远又电话关心了一下童辛的状况,问童辛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上课。

    童辛有些支支吾吾,他也不好,看情况吧。

    宁远嘱咐童辛好好休息,多吃些好吃的,这几天落下的课程,等童辛回来的时候,他会帮他补上的,叫童辛别担心,好好在家养病。

    童辛“嗯嗯”地应着,不知道是因为感冒鼻子不通气,还是因为哭了,听起来声音闷闷的。

    宁远陪童辛聊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结果等了他洗漱完毕正准备爬床睡觉的时候,突然接到了陌生的来电。

    宁远迟疑着接起来,对面是一个女声。

    “喂?你好,是宁远同学吗?我是童辛的妈妈。”

    “嗯,我是宁远。阿姨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童辛妈妈似是压抑了许久,突然压不住了,温柔的声线一下子变得哽咽起来。

    “宁远同学,阿姨很感谢你愿意和我们家辛辛做朋友。我们家辛辛是一个很内向的孩子,从就朋友很少。但是他真的很懂事,很体贴我们。可能就因为他太体贴我们了,以至于我们没能为他考虑很多。

    我和他爸爸……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意识到,也许我们真的不应该把辛辛送到一中这样的贵族子弟学校去。不然他就不会受这么多委屈……

    可是现在离初三毕业,只剩下两个多月。这时候转校,可能对他的伤害更大。

    所以……所以……”

    宁远狠狠皱眉,“阿姨,对不起,您在什么我没太听懂。童辛他怎么了吗?他不是感冒,所以这两天在家休息吗?

    难道他出了别的事情?!他出了什么事了?!阿姨!您告诉我!”

    童辛妈妈抽噎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哭腔愈发明显,“对不起、对不起,宁远同学,也许我不该对你这些。跟你比起来,我是一个大人,我应该肩负更多,我应该自己寻求解决办法,而不是在这里跟你抱怨。

    可是,宁远同学,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你和我们是不同的社会阶级,我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宁远愕然地睁大双眼,屏息凝气地听着那边的哭诉。

    “所以,尽管我是大人,但我在你们这种特权阶级的孩儿面前,还是一样的无力,一样的渺。

    我不知道,除了找你,我们还能怎么办?”童辛妈妈止不住地抽泣。

    宁远隐隐感知到了什么,他:“阿姨!您跟我!您都告诉我!童辛、童辛他到底怎么了?他是被人欺负了吗?”

    童辛妈妈沉默片刻,颤抖着声音,是。

    “前两天放学的时候,辛辛在回家的路上被几个混混恶狠狠地了。回来的时候,脸上好多血……”

    “对方是谁?”宁远冷声问。

    “辛辛他不知道,他不认识那几个人。

    我们问辛辛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辛辛只是沉默,什么都不肯跟我们。

    我们家的辛辛我们是知道的,他那么老实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得罪什么人呢?我和他爸爸追问了良久,辛辛怎么都不肯。

    我们知道。辛辛和你是好朋友。每天放学回来,他都会跟我们讲很多关于你的事。

    你对他的每一句话,对他做的每一件事,送他的每一件礼物,他都会高兴得不得了地讲给我们听。所以我们就想……就想,是不是你在学校和其他同学发生了什么冲突,对方不敢把你怎么样,所以盯上了我们家辛辛……”

    宁远听着,哑口无言。

    童辛妈妈深呼吸了两次,哽咽着:“对不起,宁远同学,阿姨这些绝对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其实我们也只是猜测,我们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只是,在此之前,我们家辛辛虽然没有什么朋友,却也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事。

    我们本来想去学校找老师、找校长,讨个法,可是辛辛死活拦着我们,不同意我们去。

    他他伤得不重,过两三天就好了。他他不想让你知道,不想给你添麻烦。”

    “我们也知道。就算真的去东都一中找了老师和校长,又哪能讨来什么法?最多不过是给我们一笔钱,叫我们闭嘴。

    可是,那些钱,就算治得好辛辛身体上的伤,治得了他心里的伤吗?”

    “宁远同学,你生活的世界,和我们生活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阿姨真的很感谢你愿意和我们辛辛做朋友。可是这种福气,我们享受不来。”

    听到这里,宁远的双瞳开始剧烈地闪烁,双唇也抑制不住的发抖。

    不要!不要再下去了!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呐喊。

    可是电话另一端的母亲实在已经是按耐不住,她——

    “宁远同学,等我们家辛辛回到学校后,请你让他自己一个人,平平安安地完成最后这两个月的课程,顺利毕业吧。

    等上了高中,我们会让他去一个平凡的学校。那时候,也许他会比现在开心许多。

    宁远同学,请你体谅一个做妈妈的心情。阿姨谢谢你。

    这么晚扰你了。

    真的很抱歉。

    再见。”

    “嘟——嘟——”

    直到电话响起了忙音,宁远还一直举着电话,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像一尊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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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有片刻清闲,正在跑步机上锻炼身体的洛闻笙看见宁远赤红着一双眼出现,急忙按停跑步机迎上去,按着孩儿的肩膀半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关切道:“这么晚,发生什么事了?远?”

    “闻笙,你帮我教训三个人,可不可以?”宁远咬着牙问,“算我欠你的人情,将来我一定还你。”

    洛闻笙颇为意外,“嗯?发生什么事了?”

    宁远咬咬嘴唇,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洛闻笙讲了,又问他:“闻笙,你帮我教训他们,行不行?”

    洛闻笙:“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