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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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尔雅躺在病床上,身上绑着绑带,挂着引流管,每动一下感觉刀割一样的疼痛。

    护士每隔一时就过来查看一下,记录体温、脉搏、血压、引流量。盐水一天挂三大瓶。

    王主任带着一众医生在术后的第二天来查看过。是原位原发癌,术很成功。不需要放疗、化疗。过五天就可以出院了。

    后来再没看来过。

    理想和凌梅那天晚上来过,带来了水果和一些吃的。

    医院里的饭分十五元和二十五元两种,十五元的米饭加两个素菜,二十五元的多了一个荤菜。每天有护工过来统计,到饭点了就推着餐车送过来。

    “订二十五元的,”温尔雅。“省不好的。”

    中午和晚上发的荤菜是红烧鸡腿。曾卫国和温尔雅都不吃鸡。

    “还是到五号楼对外餐厅买吧。”曾卫国邹着眉头。

    餐厅有两个自动点菜,点好菜支付完,拿着票排队取菜。

    病床旁边有一张可以伸缩的躺椅,白天护工把椅子缩回锁起来。曾卫国晚上就把被子折叠起来,一半垫

    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打开水,然后打洗脸水,给温尔雅洗脸洗。

    “我要尿尿。”她有时候会像木木那样求人帮忙。

    曾卫国把便盆塞到她屁股底下。传出自来水流到水盆里的轻微的哗哗声。他屏住呼吸把散发着尿骚味的便盆拿到卫生间倒掉,打开水龙头冲洗一下,重新放回床底下的架子上。

    然后到楼下五号楼买饭菜,吃饭、洗碗、喝水、吃水果。

    “我腰好胀好酸好痛。”温尔雅咧着嘴想翻身,刀口的地方牵扯的不敢动。

    曾卫国把她笨重的身体翻到侧卧位,用掌按摩僵硬的背部肌肉。

    到第三天。温尔雅想起来大便,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曾卫国去扶她,感觉她很沉重,她自己一点力都用不了上。

    “以前都是怎么起来的?”她有点诧异。

    “哪里不舒服?”曾卫国用按她的背、腰。

    “哎呦哎呦!”按到腰

    曾卫国叫来了护士,护士去叫医生。

    一个年轻的男医生过来,按了按她痛的地方,“拍个t片吧。”

    曾卫国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温尔雅去拍t。

    上一次这样推着还是两年前,去做支气管镜冲洗液基因检测。因为长期发热、咳嗽找不到病原菌,基因检测结果是条件致病菌会感染。因为长期放、化疗,抵抗力下降,体内原来正常菌趁发作。

    用了甲硝唑、左氧氟沙星、z一星期就好了。

    最最顶级的专家误诊为:间质性肺炎。

    做支气管镜出来的时候她哭了。前面右乳房全切加腋下淋巴清扫,她没哭。十六次化疗,她没哭。二十五次放疗,她没哭。这次左乳房全切也没有哭。支气管镜冲洗一定很痛很难受吧?

    快到中午的时候,那个年轻的男医生站在病房门口向曾卫国招招生。曾卫国走过去。

    “t结果出来了,胯骨上面有一个阴影,不排除癌细胞骨转移。”医生,“你跟我来,我开点止痛药。”

    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还是来了。以前腋下淋巴结转移是中期,现在远处骨转移就是晚期了。晚期的成活率只有百分之十。

    曾卫国拿着两片止痛药和一盒止痛膏回到病房。

    温尔雅坐在躺椅上,“医生什么?”

    “医生,医生骨头上有个阴影,不排除骨转移。”他哽咽着迟疑地。

    她没再什么,眼泪从眼眶簌簌流下来,面色苍白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曾卫国的眼泪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他拿纸巾擦,整个纸巾都湿透了。

    “我去买饭。”他走出病房。

    在去餐厅的路上,在餐厅排队点菜的时候,眼泪还是不停地流下来,他用纸巾不停地擦着。

    “你没事吧?”隔壁并排排队的大妈探头看着曾卫国声关心地问。

    “我老婆乳腺癌骨转移了。”曾卫国抹了一把眼泪,可是泪腺像绝了提的水一样冲出来。

    “没事,会好的。”大妈握了一下他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会好的。”

    回到病房,憋着的眼泪倾泻完了之后,心情平静了很多。

    “咱们不治了,回家吧。”温尔雅突然,“治是这样的结果,不治大不了也是这样。”

    “先吃饭吧,”曾卫国把买来的饭菜放下,“治不治听医生的,也要和理想商量一下。”

    温尔雅没回答,默默的流眼泪。

    “死有什么可怕的?人总是要死的。”曾卫国,“人活着受苦受难,死也是解脱。”

    “我死了,你一个人怎么办?”温尔雅一边吃一边,眼泪还在流。

    “我会照顾自己的,不能自理我把自己吊死。”

    “哪有那么容易。”

    曾卫国突然从心底里涌起久违的爱意。

    刚恋爱的时候,他内心里充满了爱意,充满了感激,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爱护她,保护她!让她一生都过的幸福。

    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她从内心鄙视他,看不起他,总是无情地把愤怒发泄到他身上。

    他有时候真的在心里烦她、恨她,想抽她

    晚上理想过来了。曾卫国出去换他进病房。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大个子男医生走进来,“阿姨,我是理想的同学,我在骨科上班。您的报告我看了一下,没关系的,不用担心。即使是,也不怕。我们有很多办法。您放宽心,不要想着这件事。专业的事交专业的人去做。心态要好,乐观开朗,积极向上,这方面有很多的例子。”

    这个同学了很多鼓励的话,差不多像个政治委员,在困难的时候鼓励战士的士气。

    来也奇怪,跨骨关节不那么痛了,可以下地活动了。

    第五天按时出院。

    王主任嘱咐过五天过来复诊,制定一下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连着两天理想陪着温尔雅做了核磁共振、加强t和全身骨扫描。见了权威的骨科主任、读片专家,结论是:不能排除乳腺癌骨转移,也不能确定。建议过三个月复查。

    王主任给的建议也是:不用化疗、放疗,继续内分泌治疗,定期复查。

    奇怪的是跨骨不痛了。

    回家那天理想的汽车限行,步行带着木木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

    “不用送,”曾卫国,“又不是生离死别。”

    “没事,反正也没什么事。”理想。

    木木巴拉巴拉个不停,“奶奶你别回去了。叫爷爷一个人回去吧。”

    “我要跟着爷爷的,他帮奶奶做饭的。”

    “也可以叫妈妈做饭。”

    “你妈妈上班,哪有时间?”

    “奶奶,我会想你的。”

    “咱们可以视频,你也可以过来看奶奶。”

    “我也会想你的。”曾卫国走着前面,拉着行李箱转过头,“你不想爷爷吗?”

    木木跑几步根在曾卫国后面,“我也会想你的。”

    幼入园的房子就在地铁口边上。

    “爷爷你看,”木木指着幼入园的房子,“那是我们学校。”

    “我知道。”

    “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三个月以后吧。”

    “来的时候多带点带鱼。”

    “哦,知道了。”

    在地铁口分的时候,木木摇着,“奶奶再见!爷爷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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