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轩只是刚进入大雄宝殿，正当中的那座佛像身前便已经有金光闪耀。

    斗大的万字光印悠悠旋转，变成了一处旋涡状的通道。

    果不其然，一真大师已经感知到了他的来意。

    步入金光，再睁眼，便是满目荒凉。

    “卫峰主，这边请。”一真大师的声音远远传来。

    循声而去，卫轩找到了坐在魔界缝隙前的一真大师。

    一真大师捻“菩提树”，指了指身前地面，道：“从这里下去地界吧。”

    卫轩点头谢道：“多谢大师通融。”

    顺着菩提树幻化出的根系，卫轩直入地界。

    一真大师轻叹道：“也是蔽寺欠你们一家的，怎么全都要从我这里开方便之门呢”

    地界，远比佛窟中还要荒凉。

    却始终荒凉不过卫轩的一颗心。

    穿过重重鬼雾迷氛，他直接到了忘川河畔。

    这一路上，大鬼物惊惧于他的一身杀气，竟然没有任何一个敢于靠近。

    只是这一身万鬼皆惧的杀气，在看见河岸旁站着的那人时，也不由得收敛了起来。

    卫轩有些心虚，也有些害怕。

    “你子倒还知道来找我？哪里来的胆子！”

    白冰心转过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卫轩一个嘴巴子！

    耳光响亮，直接将忘川河的河水都震的晃了三晃。

    卫轩挨了这一耳光，反而心下稍安。

    若是自己得不到任何的回应，那才该担心。

    卫轩忍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痛，问道：“白被强行带往天界，我们又没法子强行上天，该怎么办？”

    白冰心回过头来，冷冷地瞪着他，道：“你若是靠点谱，便应该护住她！眼下却再来问办法，放什么马后炮？”

    “我只想救白。”

    白冰心冷哼了一声，死死盯着卫轩，那视线似乎要穿进他的灵魂深处一样。

    沉默许久之后，白冰心哼道：“别摆出那么一副可怜样子来恶心我！你来找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又不是下地界，随时可以找一真大师帮忙。”

    卫轩心突然一抽，“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深沉的绝望之感，就像那滚滚不休的忘川之水，蔓延上了卫轩的心头。

    白冰心视线望向远方，喃喃道：“也许他还有办法跟我来。”

    既然已经确定卫轩的担忧和急迫不是作伪，白冰心也没那个心情和工夫去做恶人继续为难他。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确定她闺女的生死安危。

    卫轩亦步亦趋跟在白冰心身后，恍然猜到她要带着自己去见谁。

    一想到那人面容，卫轩便觉得往事悠悠，当真是半点都不等人。不知不觉，竟然已是千多年过去了。

    身旁河水滔滔，里面早已忘却前尘往事的幽魂时不时发出些令人心慌意乱的叫声。

    二人沿着河水流淌方向，一直走着，没有御风而行，也没有御剑赶路。因为一腔愁绪，早就压得他们提不起半点精神。而且他们也不敢确定，那人到底有没有办法？去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求办法，本来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也只能赌上这一把。

    卫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因为地界幽暗，也因为心境晦暗，早就失去了判断时间的能力。

    他只知道自己走了很久，耳中传来巨响，再抬头，然后便看见了眼前的那一幕奇景。

    河水倒灌，水柱直接冲向天际，轰鸣作响。

    那水柱就好似时间最壮观的瀑布，在离着卫轩数里远之外倒挂上天。

    水花迸溅里，他看见有一点金光在山峰一般粗的巨大水柱中不断浮沉。

    忘川之中的幽灵，在离着水柱极远的地方便不敢靠近了，似乎那道联通三界的水柱中有着连亡灵也不敢靠近的寂灭之力。

    那水柱，便是“苦海”。

    世上所有苦楚，最难熬的，全都集中在这里。

    唯有此种三界皆畏惧的力量，才足以作为封印魔界的大阵中枢。

    白冰心望着那点金光，目中露出几分凄苦，她淡淡道：“那就是李玉壶的金身。”

    卫轩极目远眺，忽然就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孤独。千年以来，金身就这么飘荡在“苦海”之中，镇守着苦海之眼，镇守着那座万年前上古神明留下的封印阵法。除了这具金身，苦海之中，是真的半点其余气息都没了。

    卫轩轻轻匍匐在地，叩首一礼。唯有如此，才能表达他心中久存的怀念和敬仰。

    白冰心眼眶一红，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间，苦海翻涛！

    那具金身，开始了剧烈的晃动！

    龙灵仙剑一瞬间从卫轩身旁飞起，在他惊讶的目光中飞向了水柱，穿过了重重水幕，直接来到了李玉壶的金身之畔！

    刹那间，剑气弥漫整个地界！

    又一瞬，剑气极速回拢！

    这一去一往的雄浑剑气，将地界的鬼物吓得接连匍匐在地哀嚎不已。有十道强大气息微微动了一动，却也没敢抛头露面。

    李玉壶金身开始出现崩解之兆。

    点点金光，就像是夏夜里的萤火虫，在苦海之中明灭不定。

    一瞬间，白冰心泪流满面。

    她猜到，这是他早就算到会有这一天，所以已经布好了后。他这是打算逼着天界表态。要么放了他们的闺女，要么自毁金身，不再镇守苦海之眼，任凭魔界再临天翻地覆。

    白冰心一边笑一边哭道：“你若早有这种私心，我们一家何必活得这么苦？”

    远远的，有极威严的声音传来：“李玉壶私心过了，难道真的要舍下三界众生？”

    白冰心破口骂道：“闭上你的臭嘴！天界逼人太甚，我男人发个火怎么了？”

    堂堂十殿阎罗之一，被她这般顶撞，刚想发作，却似乎被同伴给压制住了那一股冲动。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十殿阎罗同时注意到了有人在死死盯着他们。

    卫轩早就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好若是哪个阎罗敢插，他就敢让其再死上一次。

    悠悠风起，将四周湿润的水汽给吹荡了开去。

    白冰心双眼微眯，死死盯着上方某处，似乎一直看向了地界之外、人间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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