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二章 人亡

A+A-

    黄鹄山东坡下,刘牢之的残兵在此休整。他们个个浑身浴血,疲惫不堪。个个坐在地上呆滞不语,像是个个泥塑木雕般。

    马蹄声响,数百骑飞驰而至,为首的正是王珣和王绪。

    王珣的脸色阴沉,像是暴雨来临之前的天空。

    “刘牢之何在?”王珣大声喝道。

    刘牢之带着十几名将领从侧首树林之中出来,迎了上来。

    “刘牢之,你好大的胆子。敢抗命撤兵?此乃临阵脱逃,你可知罪?”王珣大声责问道。

    刘牢之拱了拱,沉声道:“末将何罪之有?我的兵马攻城数个时辰,中军却不增援。原本可以举攻克,结果功败垂成。我的兵马死伤过半,我若不撤,等着全军覆灭不成?”

    王珣厉声道:“你还胆敢狡辩?就算你全军覆灭,你也不得撤军。你这撤,计划全盘皆输。你要负完全的责任。”

    刘牢之神态冷漠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要我的兵马全部死在城下方才算是不违军令是么?若是如此的话,便当我是抗命吧。要杀要剐,大将军处置便是。”

    王珣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军令难道是儿戏?自当处置于你。来人,拿了刘牢之。”

    十余名骑兵上前来便要拿人。刘牢之身旁将领怒目而视,大声喝骂。旁边坐着歇息的群满身血污的兵士也站起身来,片刻间围拢了数百人。人人浑身血污双目凶狠的瞪着王珣等人。

    王珣大声喝道:“怎么?尔等想要造反不成?”

    刘牢之冷声道:“我的儿郎们刚刚为朝廷浴血厮杀,捡了条命回来,你便要他们要造反?有他们这么造反的兵么?”

    王珣正待呵斥,王绪在旁低声道:“大将军,暂且息怒,回头再。大敌当前,不可闹出事来。”

    王珣微微点头,沉声道:“刘牢之,此事定要追究,看在你们刚刚厮杀场的份上,暂不计较。回头你来我大帐领罪。”

    刘牢之正要话,两名兵士飞奔而来,远远的高声叫道:“刘将军,不好了。何将军恐怕不成了。大公子他也也不好了。你快去瞧瞧吧。”

    刘牢之闻言,也顾不得王珣和王绪了。沉声道:“大将军,王大人,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我外甥无忌和儿子敬宣身受重伤,我要去照看他们。他们若死了,我需为他们处置后事。恕我不能参加攻城了。我的兵马也伤了十之6,我将后撤休整。大将军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都要这么做了。有什么罪责,我自承担。告辞。”

    刘牢之完拱,匆匆而去。

    王珣皱眉瞪着刘牢之的背影,半晌怒道:“这厮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自自话了。”

    王绪沉吟道:“看样子他外甥何无忌和儿子刘敬宣的伤势不轻,若是如此的话,也难怪他出此恶声。此刻不必计较,待回头再处置他便是。他不遵军令,临阵退缩的罪名是坐实了的。只是现在他情绪激动,不宜刺激他,以免生变。”

    王珣点头。拨转马头,在众骑兵的簇拥下疾驰而去。

    刘牢之匆匆赶到临时医治伤兵之处,座帐篷里,何无忌和刘敬宣都躺在里边,两名军医站在帐篷门口唉声叹气。

    刘牢之冲来,大声叫道:“无忌,万寿,你们怎样了?”

    两名军中郎中躬身行礼,不敢出声。刘牢之冲进帐篷里,见何无忌和刘敬宣分别躺在两侧的地铺上,两人都已经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无忌万寿你们怎样了?你们不能有事啊。”刘牢之突然情绪崩溃,大哭起来。

    他这生里,还没经历过这样绝望的时刻。跟自己多年的外甥,寄予厚望的长子都成这个模样了,刘牢之觉得万念俱灰,了无生。

    “滚进来,人到底怎样了?”刘牢之对着帐篷外的两名郎中大吼道。

    两名军医忙进来,跪地磕头。

    “他们他们还有救么?”刘牢之问道。

    “回禀将军,我等无能何将军中了4箭,要害箭中在前胸,我等已经尽力。大公子大公子受重物砸身,肺腑重伤。我等无能”两名军医战战兢兢的道。

    “你们无能,你们无能,要你们何用。拖出去,杀了。”刘牢之喃喃道。

    “啊,饶命啊将军,我们尽力了啊,我们尽力了啊。饶命啊。”两名郎中大声求饶,刘牢之不为所动,挥挥,几名亲卫将两名郎中拖出帐篷,拖到野地里。片刻后哭喊声戛然而止。

    刘牢之蹲在地上,左顾是面如死灰的何无忌,又看是气若游丝的刘敬宣,时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后老泪纵横,放声大哭。

    “舅父舅父”何无忌嘴唇翕动,发出声音来。“无忌,无忌,舅父在呢,你怎样?”刘牢之忙止住悲声道。

    何无忌低声断续道:“舅父莫要悲伤,无忌不成了。舅父万万节哀。告知我母,也要节哀。我跟着舅父这么多年来,荣华富贵也享受了,也博得名望地位,已然知足了。”

    刘牢之叫道:“无忌,你定要挺住,万莫灰心,我这便带着你们后撤,找最好的郎中给你们诊治。定会没事的。”

    何无忌苦笑道:“舅父,自家人知自家事,不必费心了。我只有个请求,希望舅父能够答应我。”

    刘牢之道:“什么请求,你。舅父定答应你。”

    何无忌道:“我死之后,舅父将我的尸骸带回彭城安葬可好?我想念彭城老家了。我的墓碑上,不用刻名字。我何无忌不配立碑名。我不想别人我何无忌背叛了北府军,是个叛徒。不要给我的儿女招来骂名。”

    刘牢之呆呆看着何无忌,何无忌轻声道:“舅父,莫要怪我这样的话。我心里其实直都很后悔。当初我该拼死劝舅父不要背叛谢大将军的。可是我没那么做。想当年,我们在谢大将军座下,和北府军众兄弟起作战,多么开心的日子。这几年,被人啐骂,我心中难受之极。舅父如有可能,你也找个会,向谢大将军的家人谢罪吧。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也有疙瘩。哎,我们走错了步,现在谁都瞧不起我们,拿我们兄弟当外人,当炮灰。我们所有人,心中都很难受,死了也不甘心啊。舅父,你明白么?”

    刘牢之叹息道:“无忌,莫了,事已至此,已无回头之路了。莫了。”

    何无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舅父不爱听,那便罢了。幸苦舅父,将来要照顾我的家。无忌要去了。”

    刘牢之强忍悲伤,咬牙点头。自己这个外甥,当初跟随自己起投入北府军。这么多年来,他在自己身边殷勤伺候,任劳任怨。他从不违背自己,对自己尊敬之极。自己答应了自己的姐姐,他的娘亲要好好的照顾他。可自己根本没有做到。

    想到这里,刘牢之悲从中来,泪水滚落。

    何无忌双目茫然盯着帐顶,口中翕动,竟然哼出了曲调来。刘牢之仔细倾听,何无忌唱的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那是当初北府军和东府军通用的军歌。谢玄在参观了东府军之后,推行了内务和军歌便是这首无衣。何无忌显然甚是怀念那时候的时光。其实,许多北府军将领心中最大的遗憾便是北府军的败落,他们内心之中都怀念昔日的时光。只可惜,永远失去,再也回不去了。

    何无忌的歌声很快戛然而止。刘牢之伸探其鼻息,已然气绝。刘牢之泪流不止,伸将何无忌半开的眼睛合上。转过头来,见刘敬宣之前放在胸口上的已经垂落。刘牢之惊,忙探鼻息,然后他颓然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刘敬宣也不知何时已经气绝身亡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