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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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在四海阁,流枫最爱和二师兄玩到一块儿去,他长自己好几岁,为人放荡不羁,她倒好,别的没学来,这点学的青出于蓝,久而久之,有些偏了,就变得五大三粗!

    信丢了好几日,她才发现,竟还是得了虞儿的提醒。那日,虞儿将信还给她,满脸狐疑,问道:“为何骗我里面是生辰八字?”

    她心头一跳,想来是卫斩修从濯州带来的回信,被虞儿知晓了什么。赶紧开信来,看了上面的三个字,顿时踏实一半,胡诌道:“家中来信,让我回去,怕被你瞧了去,舍不得我走。”

    虞儿将信将疑:“你不你自幼父母双亡,哪还有家?”

    她只觉虚汗上浮,“家中还有一弟,无依无靠,放心不下!”

    虞儿饶有兴致看着她,“你家中还有个弟?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多大了啊?”

    她刚要开口,转念一想,不对,为何虞儿要问这么多?莫非知道些什么?便道:“贫贱之人罢了,不敢劳烦五姐惦记!”

    虞儿听着甚为无趣,便又问:“那你何时离开?家在何处?还会回来吗?”

    她错神,这个还真没想好!自濯州出了事,她占山为王,刻意转移朝廷的注意,此来京都,也没想过全身而退。如今,想来是党派纷争,平护司又出了这岔事,无力再盯着濯州定远候府,所以她才可以回去了。

    去哪呢?濯州的事她不想再插手了!谋反也好,报仇也好,都与她无关。只是,偏偏阿夜身在局中。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也必是自幼相依为命的阿夜了。

    那子真笨,带个兵也带不好,执意去接收岳氏旧军。这下好了吧,流言四起,也只能由她这个所谓的“未亡人”扛着。

    “应该不会回来了吧!我不太喜欢京都,总觉得这里太,容不下我。”

    虞儿听后,一脸忿然,“这里吗?整个大周最繁华之地,多少人想坐拥。”

    她笑而不语。再繁华又怎样,它没有江南的烟波缭绕,没有塞北的四季飘雪,更没有陵川的山川巍峨。这么多年,她所到之处都是风景,远比平清好的太多,太多……

    可是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梦里多是这座皇城?多少次,夜半梦醒后泪流满面,她隔着重山曲水,望着平清的方向,呆坐直天亮。

    静静看着虞儿,眼中满是哀伤,“或许吧!”

    虞儿微微一怔,攥住她的衣角,有些稚气,“不行,我不准你走!我没什么朋友,好容易碰到你这么个诚心待我,却要一去不回。”

    她忽地笑开,如同端梢花绽,揉着虞儿的脑袋道:“怎么,这么快就舍不得我了?”

    虞儿满是恼怒,使劲拨开她的手,道:“走吧!都走了才好!”

    “喂,我还没想好几时走呢,你这么快就开始赶人了!”

    虞儿正瞪着她,满是脾气,园子里走进了一个厮,传话道:“五姐,定远侯夫人到了,夫人要你去前院。”

    她霎时一扫阴霾,“姑姑到了吗?那阿影可也来了?”

    厮赶紧回道:“不光表姐,陆二姐也来了。”

    虞儿忧愁来得快,走得更快,生就无忧无虑的一个人,冲着流枫道:“你想呆多久便呆多久!现下,跟我一起去前院!”

    好的很!正巧可以见陆灵兮,还不知她来京都作甚。

    跟着厮一路来到前院,正堂上,坐着丞相和夫人,下位坐着一个美貌的妇人,再下位坐着的则是王秉言,而王秉言对面则懒懒坐着王秉礼。

    虞儿走了进去,欣喜地叫了声姑姑。那妇人便扭过头,笑着颔首,道:“多年未见,虞儿愈发出落了!”

    倒是王夫人在旁边客套着,虞儿并未多什么,环视四周,问道:“影儿呢,怎么不见着人?”

    座下的王秉言放下茶盏,笑道:“这丫头,前几日听闻姑姑要来贺寿,便一直惦记着与影儿一块玩。今日,可算盼来了,我们不,她自己先急起来。”

    堂内发出阵阵笑意,虞儿使劲剜了他一眼。王秉言只好回道:“现下,影儿表妹和二姐正在刑部呢!”

    虞儿不解,却听对面王秉礼悠悠开了口,“是洛栖良的案子。昨天,洛栖良刚被押出京郊,便遇到刺客伏击,恰好被二姐撞见,救了回来。现下,二姐应该在刑部述词,帮着调查凶犯,影儿好奇跟着一同去了。”

    王秉言听罢,看着自家二哥,想他日日混迹青楼楚馆,却对这些事了如指掌,心下不由诧异,却噙笑接道:“有些时辰,约摸着快回来了。”

    流枫立在门外,思绪飞快流转,既然洛栖良被带回京都,那一切便好了,那场刺杀十有八九是洛平秋一手策划的,若洛栖良出点事,被陷害之便有章可循。

    正想着,墙院那头传来银铃般的娇笑。流枫耳力极好,数着那脚步声,末了一抬头,便看见一个少女端端朝这边走来。

    那少女十六七的妙龄,杏眼薄唇,发丝绕于耳后,白玉簪斜斜一插,有几分慵懒几分随意。她一身红色薄衫轻拢,愈显身材玲珑,手中不停把玩着巧的匕首,眉眼一挑,仿若烧在人心头的一把业火,灼矣燥矣。

    少女身后随着一个八九岁的姑娘,生得粉琢玉砌,眉眼间与那少女有些相像,她转着一双乌黑的眼珠,好奇量着院中的一切,手还紧紧攥着那少女的衣摆,愈见讨喜。

    流枫的目光随着匕首翻转,耳边传来虞儿的呼声,“影儿!”

    那姑娘一扬头,黑珍珠般的眼眸闪出惊喜,奔上前唤了句,“表姐!”

    陆灵兮也朝这边望来,手中转动的匕首倏地一停,险些没捏住。流枫瞧的真切,抬起头来,发现她正看着自己,便不动声色地了手势。

    内屋的王秉礼也跟着迎出来,大咧咧伸了个懒腰,看着陆灵兮眼中尽是轻佻,啧啧叹道:“哟,美人儿,养眼!”

    这话听着耳熟,流枫想了半天,是自己也过的,没错。王秉言一并走出来,看了眼王秉礼,低低道:“二哥,话注意点,这位二姐向来骄横,别触恼了她!”

    王秉礼嗤之以鼻,径直朝陆灵兮走过去,笑眯眯道:“二姐这是第一次来京都吧?”

    陆灵兮斜眼量这纨绔,面露不喜,道:“怎么?”

    “若是玩乐,我可作陪。”

    陆灵兮理也不理,直径从他身旁走过,对着迎出的丞相道:“王相,借你寿辰来京都游玩一番,这几日居于贵府,叨扰了!”

    王相将手负在身后,脸上一副慈爱相,“二姐能来,蓬荜生辉。”

    她将匕首别于腰间,又笑吟吟冲王夫人道:“夫人,我累了,可准备好客房。”

    流枫一听,差点没笑出声。这是什么话?摆明把王夫人当丫鬟使!眼瞅王夫人面色有些难堪,却要勉强挤出个笑容,“屋子早已备好,就待二姐了。”

    陆灵兮瞥了眼陆影,见她与王虞儿玩闹,略有不悦,便道:“影,你不你也累了吗?跟我一起去休息。”

    陆影乖乖应了声,也不知和虞儿嘀咕了句什么,就跟着陆灵兮拐了出去。

    定远侯夫人干站着,直接被无视了去,有些尴尬。看着两人离开后,对着王夫人歉意道:“大嫂莫要怪罪,灵兮这孩子从缺乏管束。侯爷时常纵着她,我又与她不亲,所以才这样。其实这孩子心是不错的。”

    王相无奈叹口气,转身回屋去,又与定远侯夫人叙起旧来。虞儿兄妹三人无趣,便也离开。

    走在回廊内,虞儿不满道:“这二姐怎么这样!”

    刚才一言不发的王秉言方道:“性子使然。”

    王秉礼轻摇着那万分骚包的折扇,叹道:“有意思,有意思,我喜欢!”

    王秉言正色道:“二哥,莫要胡来,二姐是贵客。”

    “四公子,哥哥我何时需要你来提点了!”完,王秉礼就转进另一条巷子。

    王秉言哂笑,无奈摇摇头。

    虞儿看着这两人,好不惆怅。又想起来流枫的事,便道:“四哥,枫姐姐要离开京都了。”

    如平地惊雷,王秉言顿下身形,扭头看流枫,脸上没一分表情,僵硬地开口:“为什么离开?”

    虞儿接过话,告诉他原委,倒是一路沉默,行至虞儿阁子前,就此分开。

    夜凉如水,月色迤迤一地。将近夜半,除却护院来回巡逻声响,整个相府静得可怕。

    流枫在床上翻了个身,便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门窗被开,跳进一个窈窕的身影。

    她幽幽开口:“谁啊?”

    “你是谁?”陆灵兮轻哼一声,蹑手蹑脚将门窗关严,“阿姐你为何在这儿?怎么还未离开京都?”

    流枫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过来,“前些天出了点岔子,我今儿个才看到信。怎么,你爹舍得让我离开了?”

    “不是我爹,是长夜哥哥。他不想让你替他担这一切了。正好朝内党派纷争,我求了我爹好久,他才松口,并让我趁乱启用京都探子。”

    流枫心里暗骂一声,陆则安你个老混蛋。罢了罢了,长夜若起事还得借他的兵呢!

    陆灵兮又道:“阿姐,你自可放心离去。平护司今后决计不敢盯着我濯州了!”

    她心神一动,“为何?”

    “出来你可能不信,昨日我在京郊撞破了平护司的勾当。那洛老贼为救自己儿子,假意派人刺杀洛栖良,然后再让人救回,好自圆其平护司是被构陷的!谁知,那救洛栖良的人还没来得及登场,我出手将他救下,并在刑部述了供词。这可是天大人情,洛老贼以后再眼巴巴盯着濯州就不过去了!”

    自己猜的果真没错!流枫沉吟良久,只回道:“那便是巧了!”

    灵兮道:“是了……不过,阿姐,你何时离开京都?”

    流枫深知,如今被洛栖歌认了出来,多在京都呆一刻就多分危险,可是她终不想这么离去,毕竟这里也是她的家啊!

    灵兮心慧,道:“阿姐,早晚有一天,你和长夜哥哥会堂堂正正站在京都!”

    她苦笑起来,“或许吧。你何时离开京都?”

    “王老贼寿辰过后。”

    “那……我便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