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秋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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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连下了几场秋雨,京郊的疫情却越发严重。原本只是几人感染,郡县各处谁也没在意,后来竟一发不可收拾。

    先是畜生,再到人,紧接着便是平清城内,病患一片,一时药馆爆满。由于救治不及,致使无数人丧命。

    整个平清被疫病笼罩,平日热闹的街市变得冷清。周帝无奈,举办了祭祀大典,祈求民生,可是疫情并未得到缓解。

    他只好派出太医署的人。可那帮老臣,养尊处优惯了,如今碰到这八百年都不曾见到一回的事儿,一时也想不出对策,却又害怕龙颜大怒制他们办事不利之罪,就按以前的旧卷宗处理方法,将患病之人隔绝开。

    原本这一方法无误,可他们将人圈至荒芜的城东后,竟不管不问!一时,民怨四起,竟传出流言,皇帝昏聩,大周气数将尽。

    “胡扯!”陆成机骂道,“流枫那个祸害都没能把大周给整没,就凭这的疫情?”

    “陆公子,我师姐怎么祸害了?”

    卫斩修靠在案子上,用手支着头,懒懒地朝陆成机抛了个眉眼。陆成机霎时面红心跳,全身发麻,嘀咕道:“祸害就是祸害,你以后也离她远点!”

    “我就是想离她近点也离不了啊!现下,她被周帝接回宫,估摸着以后要好生做回她的公主,现在拍须溜马也晚了。”

    “是啊!”陆成机坐到她的对面,忽而沉吟道:“大周皇室子嗣挺多,可公主,算来算去也就那几个。”

    卫斩修支起头来,凝眉道:“你是……”

    “对,边塞战繁,大周有意与东行联姻,无一适嫁宗室之女,若六回宫,那就不一样了。”

    她冷笑一声:“我当真以为,那周帝顾念父女情深呢!”

    “可别忘了,祁宗林当初为了坐稳皇位,连自己儿子都杀,还有岳氏肱股。六在丞相寿辰当着那么多人面刺杀,祁宗林岂会顾念旧情?”陆成机长叹一声,“起来,这祸害命当真大!”

    “陆成机,我你是不是对我师姐有意见!一口一个祸害,当着她的面怎么不这么叫?”

    陆成机干笑一声,自是不敢当面叫,近些年那祸害不知中什么邪,功力日益剧增,若惹恼她,指不定像那日平护司暗卫般,少胳膊断腿。

    “我,卫师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自你知道六身份后,话做事处处向着她,莫非你中了她什么邪?”

    卫斩修笑吟吟,用手轻弄发丝,娇声道:“对啊。”

    陆成机浑身恶寒,鸡皮疙瘩掉一地,却佯装正色道:“那我找个日子,好好给你驱个邪。”

    卫斩修看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俊不禁笑出声。陆成机看着她,也朗笑开。

    洛栖歌带着面巾,穿梭于疫民之中,不少人七窍出血应是活不了多久。这不知是第几日不曾阖眼,才将动乱不安的百姓安抚下来,跟着太医署的人,一起派发着汤药。

    太医们还没找出解决的法子,只能悄声商谈,待这批人病殁,到京郊焚烧尸体,防止疫情扩大。

    派遣的官兵差捕只得了命令,可不管那么多。见着那些奄奄一息的人,顺势就抬起,往死人堆里放。

    “放手!”死寂的空气中传来官兵的厉声呵斥。

    六七岁的丫头倔强着,手里紧紧拉着那将被抬起妇人的胳膊,眼中还噙着泪水。

    官兵一把扯开她,恨恨扔在地上,生怕染上疫病,用衣襟擦了把手,口里骂咧道:“晦气!”

    稚嫩的哭声四散开来,四周几个染病之人缩在墙角,面无表情看来,好像见惯些一切,偶有两声叹息,也低不可闻。

    两个官兵终于抬起余息尚存的妇人,排头的人刚抬脚,腿部突然一痛,低头就看到那个丫头,抱着他的大腿狠狠咬上来。那人吃痛盛怒,踢也踢不开,抽出随身佩剑朝她刺下。

    墙角出传来惊呼,几个疫民颤巍起来,不约而同闭紧眼。良久,空气中传来兵戈碰撞之声,似是什么被挡下,他们才心翼翼睁开眼,见着一个宛若谪仙的人,持一把薄鞘长剑,挑开官兵的利刃。

    “洛……洛大人!”排首的官兵慌张参拜。

    “人还未死,你们这是作何?”洛栖歌眸子闪着寒意,令人不敢直视。

    几个官兵躲闪着眼神,将头狠狠埋下去。洛栖歌见不得他们这样草菅人命,但心知这样做的士兵大有人在,必须寻根问底,强忍着怒意问道:“你们是谁的兵?”

    “青禾公主。”参拜的官兵似乎有了点底气。

    洛栖歌用练剑指着他,冷笑道:“我不管你是谁的兵,既然过来治理疫病,就必须听从太医的调配!”

    那几人唯唯诺诺应是,在洛栖歌冷的不能再冷的目光下,好好安置余下的疫民,方才离去。

    洛栖歌握紧剑,正想着应去找长公主一趟,忽然一团热乎乎的东西贴了上来,她低头去看,还是那个脏兮兮的丫头,抱着她的腿眼巴巴望着她,乞求道:“姐姐,你救救我娘,求求你!”

    她蹲下身,仔细看着她,蹙眉道:“你没有染病,为什么要跟来此地?”

    可能是她的腔调太过清冷,女孩被吓得哭开,她一时间手足无措。墙角一个染病尚轻的大娘走过来,将女孩紧紧搂在怀里,又窝回去,轻轻安抚着。她偷偷量洛栖歌好几眼,有些嗔怪地开口:“大人有所不知,这孩子的爹前几日刚病死,如今她娘又成这样,六七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无依无靠,只能跟过来!”

    洛栖歌只觉得自己心头被压了一下,快要喘不过气来,是啊,无依无靠,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招呼来大夫,先给姑娘的母亲瞧着,情况不容乐观,剩下大夫一声又一声叹息。

    治好了一个,又倒下好几个。她听闻京都内药草所剩无几,城中贵人也有不少染上疫病,他们出高价购买药材,商人唯利是图,硬把药价涨了上去,而平民百姓,无药可用,也只能等死。

    眼下,草药是当务之急。陛下已派人到外地收缴能用之药,但需些时日。这些日子,又得死多少人,她不敢想。

    “师妹,让我好找!”

    洛栖歌回过头,发现面露嫌弃的隐无忧捏紧口鼻朝这里走来,便问:“何事?”

    隐无忧虽早已习惯她的冷淡,但心下还是有些不舒坦,“宫内传来消息,公主醒了。”

    他看着洛栖歌,那张素净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是惊喜,是急切,是释然。

    “我要进宫!”

    隐无忧脸色阴沉几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这师妹,自己这么多年费力讨好,却一直淡淡。可那个祁长风,究竟有什么能耐,先让她两次隐瞒不报,又让她不顾自己性命,进宫求着陛下放人!

    洛栖歌卸下剑交给他,刚走出一步,就像踏进棉堆,身体飘忽起来,紧接着一头栽倒。

    “阿绝!”隐无忧急急接住,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要:

    隐无忧:算了算了,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