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来,认得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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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筝嘴角的弧度顿在脸上,僵硬地转头,看向身侧躺着的男人。

    榻上的人阖着双眼,气息浅淡。

    满枕铺满了墨黑的发,露出一点白皙的下颌,隐隐可见清绝的轮廓。

    祝筝眼前一阵晕眩,宿醉后昏昏胀胀的脑袋中,似乎有根弦猛地崩断了。

    错了,全错了

    她在棋盘上的冒险一着皆是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在宴上满饮了那杯酒,夜半闯了南苑,每一步都心算计过,为什么现在榻上的却不是温泊秋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那温泊秋房里又去了谁

    难道还是阿姐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祝筝忽然遍体生寒,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绳子系在脖子上,一点一点地拽着,把她,把阿姐,把整个祝家重新拖回同一个深渊里去。

    祝筝从榻上翻身而下,捡起衣裳一边套上,一边推开窗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确认无人后,伸就去开门。

    刚碰到门闩,腰上忽然传来一股力道,她被猛地一拽,失力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祝筝如遭雷劈,一阵陌生的凉意裹住全身,背后的目光仿佛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刃抵在了后颈上。

    “早啊。”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的口,“太傅大人。”

    头顶淡淡“嗯”了一声。

    许久,才听见倦哑的声音带着些不清的意味,懒懒响起。

    “原来,认得我是谁。”

    他声音很沉,带着些晨起的哑,颇为动人。

    前方是近在眼前的生路,门闩上却牢牢按着一只,鼻尖似乎还有一阵若有似无的冷梅熏香,宛若一张无形的,将祝筝紧紧缚在了此处。

    祝筝垂眸,看向绛紫刻银的袖口上的纹绣。

    这件官袍她有印象,大雍以紫为尊,除了皇室贵胄,唯有那位朝堂上只遮天的太傅容衍。

    关于此人,街头巷尾传唱着一句颇为有名的童谣,“芙蕖面,将相骨,大雍有幸青天顾”。

    这童谣口口相传,颂其天资玲珑,一政一令皆是福佑百姓,匡正社稷,是天上相星转世,端的是心怀天下,无欲无求。

    “大人贤名如雷贯耳,自然认得。”祝筝镇定道。

    祝家在朝堂之上几无势力,连例行的宫宴都坐在角落里,与容衍向来无甚交集。

    除开有一回,在宫门口不心冲撞了容衍的马车。太傅大人日理万,应该不会记得这样的事了。

    但她仍感忐忑,试探道:“大人认得我吗?”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沉沉开口,“转过来。”

    祝筝闭了闭眼,这场对质躲无可躲,就算她会打洞,大约也会在弯腰钻出去之前,被揪住尾巴倒挂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回了头。

    入眼却先是一愣。

    面前的公子面如冠玉,衣松带散,那双深邃眉眼下,瞳色不深,折出剔透的琥珀色,平添了几分清贵冷肃。

    在她的模糊印象中,容衍从来没指代过一个大活人,只是个响当当又冷冰冰的名头而已,被一圈虚幻的恭维话围着,从未见过如此

    呃,平易近人的模样。

    好半晌,祝筝才意识到自己看出了神,清了清嗓子,挤出一个刻意的笑来。

    见她笑,容衍眉峰微动,似乎准备开口。

    “打扰阁下!”

    门外忽然传来笃笃两声,响起一声清亮的女声。

    房门口胶着的气氛陡然打破。

    “请问贵客醒了么?”她继续问。

    隔着门的祝筝一颤,这是阿姐的声音!

    “何事?”容衍冷淡地应了声。

    门外见有人回话,急切道,“叨扰贵客清净,只想问问可有见过一个双九左右,身着鹅黄色春衫的姑娘?”

    鹅黄衫子的祝筝脊背一僵,她万万没想过阿姐会找到这里来,眼下一团乱麻,绝不能将阿姐再牵扯进来。

    咬住舌尖逼自己迅速镇定下来,祝筝下意识看向容衍,他亦好整以暇地瞧着她,指节在门闩上轻扣了两下。

    方才是巴不得容衍松开,现在是生怕容衍松开。祝筝的死死把着门闩,指尖都用力到泛了白。

    门外的祝清许久没听到动静,“贵客还在听吗?”

    容衍动了动口,似是准备回应,祝筝如临大敌,突然伸出两只,死死捂在了他嘴上。

    此举堪称逾矩,容衍却没半点挣扎的意思,清矜的眉眼里一丝波动都没有,不动如山地放任着她的胆大包天。

    祝筝也顾不上其他了,只知道前头他已经应了声,现在若是他不话,祝清就不会走。

    只能求他为她个谎了。

    “外头是我家姐,千万不能叫她发现我在这里,否则肯定要重重受罚了。”祝筝压低声音,食指搁在唇上,眼中满是哀求。

    “太傅大人,求您庇护奴婢。”

    容衍微微动了下眼睫,像是默许了同意。

    祝筝松开了。

    那个映在门棂上的菱纱上的轮廓,是她阴阳相隔了十余年的至亲,心绪动荡起伏得厉害,眼眶里无法自控地阵阵发酸,一颗泪珠挂在眼尾,随着她的动作被颤颤摇落。

    她的右颊上生了一颗的胭脂痣,泪珠从那颗胭脂痣上滚过,一路滚过精致巧的下颌,消失在雪白的颈旁。

    容衍的视线落向那道泪痕,忽然抬起,屈起指节落在她脸颊上。

    “哭什么?”

    他动作很轻,声音却并未压低。

    祝筝悚然,顾不上躲开他的动作,就听见外面立刻响起了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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