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你还我嫂嫂!
公仪灏收到诏狱的口信时,难得松快了半分。
这些日子朝堂公务百废待兴,他又初为人父,孩子的生母却不太愿意当他的皇后,让他焦头烂额。
诏狱传回的,竟是近日来最好的一个消息。
四妹果然没叫人失望,治某人的法门当真还是在她身上。
公仪灏即位前,容衍与他彻夜长谈了一番。
时局需要一个乱臣贼子做他的踏板,他便从容地做了这个踏板。
以身入局前,容衍给他留下一份长长的名单,新朝伊始,应当知谁用谁,忌惮谁制衡谁。
且留下了最后一课,帝王之侧,不宜留着他这样的角色,乱时为刀,安时为患,他把自己这个后患一并除干净了。
带兵围了正殿捉拿乱臣贼子时,公仪灏在容衍脸上看出了一种平静的释然。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容衍的光景。
彼时是在他的东宫。
父皇从北方的雪山里带回来了一个道士,严肃端正的模样,指给他做太傅。
年纪虽比他大不了多少,确然是个浩然磊落的好性子,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除此之外,公仪伏光还告诉他,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可以信任容衍。
公仪灏不解,问为什么。
公仪伏光语重心长道,“因为这是一个为了别人而活的傻孩子,他现在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你。”
这句话公仪灏记了许多年。
还有一句话,他同样记在心里。
来自容衍,一共过两次。
一次是在十二岁那场大火中,宫闱中目睹亲父被杀,母亲被占,被容衍从火场中背出来时。
一次是在自己的寝宫中,得知和仇人的儿子种下共生蛊的深夜,被扎瞎了一只眼睛,赐死了母后时。
始终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容衍。
擦干了他的泪和血,告诉他,“殿下,活下去,才能拿回想要的东西。死了,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那个失去一切的少年太子,在深宫中含恨苟活的先皇遗孤,立志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如今他做到了,而他的太傅,却不想再继续陪他了。
绵延数年的布局,公仪灏当然知恩,给容衍留了隐姓埋名的退路。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容衍的不再留下,竟求的是个死局。
判枭首只是做给百官看样子,去牢中见他时,容衍只是风轻云淡道,“请全臣衣冠,赐鸩酒吧。”
公仪灏不是不生气,因为他的绝情。
偏生又知道他并非真的绝了情,明明还有牵挂,只是匡在君子死节里不肯出来。
于是公仪灏允了。
只是鸩酒迟迟没给,把他放出去不定在哪偷偷投河了,还是关在诏狱里安全。
但人还真就在诏狱中住下了。
公仪灏哭笑不得,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祝筝身上。
他一直感激自己在四海书院遇到了祝清。
也感激阴差阳错之下,容衍与祝筝因此相识。
上苍垂怜他这个固执的夫子,不至于让人无计可施。
祝家的姑娘都不敢轻信情意,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容衍同他一样,也吃了不少苦头。
只是容衍比他更会自讨苦吃,殚精竭力只求问心无愧,报恩如是,爱人亦是。
也许生死一照,也方便祝筝看清自己的心,对两人都是一个转。
“活下去,才能拿回想要的东西。死了,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现在,他要把这句话还给容衍。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青云已上,是时候还清风真正的天地自由了。
以后的路,他不能再躲在容衍身后了。
月照大雍,故土依旧。
他的父皇,真的给他找来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夫子。
*
聂府和祝府退婚的事办的很快。
祝筝很满意,聂如柯也很满意,其他人也犯不着不满意。
除了一个人。
聂如棠都安排好以后有了嫂嫂的快活日子怎么过了,得知自己的哥哥被人退货后,如遭晴天霹雳。
她恨铁不成钢地冲进练马场,逮住了聂如柯。
“哥!我的嫂嫂呢!”
“没了。”聂如柯斜她一眼,“府里有你一个已经够吵了。”
聂如棠听他下了定论更是急火攻心,“赐婚怎么你都能弄丢啊!你真是太窝囊了!”
聂如柯听不下去了,“什么话?这婚约本就是帮个忙而已,姑娘家要退,我总不能当铁头无赖吧?”
“帮个忙?”聂如棠一愣,“什么意思?”
聂如柯在马上俯视着她,解释道,“人家的郎君要干大事,担心他的心肝受委屈,用婚约的名义临时托我照应照应。”
“什么郎君?筝儿姑娘何时有郎君了?”聂如棠一头雾水,接连问道,“婚约岂可儿戏,这忙你也答应帮?”
聂如柯笑的不以为意,“谁叫他在火场里救过我一命,又数次帮我挡过弹劾,我该的。”
聂如棠拧眉道,“救你一命你就这么听话?我也救过你的命,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马场上尘土飞扬,聂如柯深沉道,“没办法,他那个人,就是天生有种服人的魅力,你学不来的。”
聂如棠听不出他的深沉,更不知筝儿的郎君是谁,只觉得哥不争气,怨气冲天道,“你就不能不听话吗?一言既出,你赶紧把婚约抢回来!”
聂如柯一蹬马鞍,“去去去,你是嫌你哥命长了,她那个郎君装的大度,其实善妒的没边,我若是敢打她的主意,他做了鬼也要把我带下去。”
聂如棠拽住缰绳,“我不管,你还我嫂嫂!别人家都有嫂嫂!凭什么我还没有!”
“这样吧。”聂如柯从马上俯下身,“你以后别叫我哥了,叫我嫂嫂,你就也有嫂嫂了。”
聂如棠:“”
自家妹妹一闹,倒是让聂如柯记起了那封长信。
于是次日,他便又去了一趟祝府。
祝府上刚撤了丧礼,门楣上仍挂着白,颇有些冷清。
祝筝见着聂如柯来的时候有些意外,“聂指挥使?一大清早的,有事么?”
聂如柯开门见山,“听你去诏狱了。”
祝筝眼神一凛,“没有啊”
不是真准备求他劫狱时的愣头青模样了,聂如柯面露欣赏,“不错,有点脑子,终于知道防人了。”
听着不像好话,祝筝勉强干笑了两声。
她确实昨夜刚回来。
祝筝不知容衍用的什么法子,总之她等了半天,刚进牢头的房子,就听得宫中传了谕,让她趁天黑把人领走,其余的都不用操心。
这个“领走”的轻巧,这里可是诏狱,判了死罪的重臣难不成光明正大地从正门“领”出去吗?
祝筝思来想去,还是去找来了流风和安逢雪,让他们悄悄把容衍接出去,送去听箫苑安置。
一夜不安心,生怕出了什么乱子,天一亮就准备去看看容衍,正巧被聂如柯堵在大门口。
“前日忽然记起来,”聂如柯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既然退婚了,这封信我也就没理由留着了。”
“信里虽然交代的多,但也没不能把信给你,你不是好奇信里写了什么吗?喏”
祝筝没想到他来这一出,狐疑地接过信封,见聂如柯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直接展信看了一遍。
信上字迹遒劲,祝筝一字一句看过去,越看越脸热。
虽然交代的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但都与她相关,喜好憎恶,脾性习惯,措辞直白,毫不掩饰其中的难分难舍,牵肠挂肚。
除此之外,还有些霸王条款。
譬如不能提退婚,不能提和离,不能限制她的出府自由,也不能叫她受委屈
不知道的,以为是操心又霸道的爹写给女婿的。
偏偏又让人觉得他才最想当这个“女婿”。
祝筝看完时脸色很是僵硬,艰难道,“这、这信,聂指挥使也看过了?”
“当然。”聂如柯挑眉,“看了很多遍。”
祝筝眼前一黑道,“真是没脸见人了”
“他可未必会这样想。”聂如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笑道,“我建议抽个时间,当面给他念念。”
祝筝一想到是容衍写的时候估计还真的情意拳拳,眼前更黑了。
黑完还记得把住口风,谨慎道,“他人在诏狱呢,我给他念不了。”
“那可真是可惜”
聂如柯满脸遗憾地点点头,见没有好戏看,闲闲摆了摆。
“走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