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亲自送丹到大学，给她办理好入学，安排好床铺，又呆了两天，才回来，她总觉得杨正英这段时间不对经，哪里不对经又不上来，兴许是老了。

    杨正英总是吃过饭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晒着晒着就睡着了，周玉每次都心的叫着，听着他应声了，心里才放下心来。

    中秋节，海来电话了，接到海的电话，一家人都高兴的不得了，杨正英晚上的心情格外的好，叫杨华陪着，喝了两杯酒，酒水下肚，话就多起来了。

    “杨华呀，我在你家住着，舒坦，高兴，你跟周从来不为难我，孩子们也跟我亲，我这辈子呀，也算是值得了。”

    杨华笑笑道：“爸，吃点菜，别只喝酒。”

    杨正英推开杨华夹菜的，道：“我一生四儿一女，最得意的就是养了你，最伤心的就是你大哥早逝，最痛恨的就是老四，你妈要不是为了生他，怎么会血崩而死，要是你妈活着，也不会心软，让你入了虎狼窝。”

    提到伤心处，杨华要阻拦，杨正英却：“你让我，这些话堵在我心里难受，我把他当宝一样的养大，他把我当草一样的丢掉。”

    “我这几天做了个梦，梦到你家海刚出生，我跟着你弟弟生活，我病了，让他送我去医院，他不送，他，我不是只养了他一个儿子，凭什么叫他一个养我。”

    “我整夜整夜的咳嗽，咳得胸口像刀割一样，我哭着求他，让他送我去村医那里打一针，他转身就走，我下不了床了，饿的前胸贴后背，一整天，他端着半碗饭，放了几片菜叶子给我吃，可是我明明听到他跟孩子们，晚上煮火腿。”

    “当时我还想，火腿香呀，晚上能吃火腿了，下午我闻见了火腿的味，可是吃饭的时候碗里没有一片肉。”杨正英着便伤心起来。

    杨华拉着他的安慰道：“爸，都是做梦，没事的，不要往心里去，梦都是反的。”

    杨正英抹抹眼睛道：“我总觉得那就是真实的，后来，我活活被病痛折磨，活活被饿死。”

    “爸，没事了，就是一个梦。”杨华给他夹了一筷子火腿，杨正英慢慢的夹起，放进嘴里嚼起来，“杨华呀，你跟你二哥，我是没有操心过的，你二哥憨厚，没什么本事，也没气过我，这些年跟着你们干，对我这个爹还是多有关心的。”

    杨华点点头，这些年，杨先有空就过来看杨正英，陪着吃个饭，聊个天的。

    “爸呀，这辈子除了杨东那个杂碎不亏欠，爸最亏欠的还是你呀，这几天我就在想，我要是去见你妈了，你妈会不会怪我，怪我把你推进火坑了。”

    “爸，别想那么多。”杨华安慰着：“我妈不会怪你的，我都不怪你，我妈怎么会怪你呀。”

    周玉在旁边静静的听着，这老爷子出来的话，怎么跟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场景，难道他也？她不敢想下去。

    杨华见他有些微醺了，搀扶着他到床上躺下，杨正英拉着杨华的，还在絮絮叨叨的着话，杨华只能陪着他。

    快半夜的时候，杨正英忽然起床，杨华问道：“爸，你是不是要上厕所？”

    杨正英摇摇头，道：“前几天我买了套新衣服，一直忘记穿了，现在想起来，我找出来试试。”

    

    杨华笑道：“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的，明天再试。”

    杨正英什么也不同意，杨华架不住，只得帮他一起找，杨正英自己仔仔细细的换上，躺倒床上，想了想，又拿出一双袜子，道：“这个也是新的，我要穿着。”

    杨华笑笑，道：“爸，睡觉了，衣服脱下来吧。”

    “不。”杨正英像个孩子一样的，“我要穿着试试，舒服不？”

    “好吧。”杨华也拿他没办法，“太晚了，睡觉吧，爸。”

    杨正英嗯了声：“好，睡觉。”

    杨华临出门前，杨正英叫住他：“杨华，这辈子，爸跟着你过，值得了。”

    杨华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笑道：“爸，早点睡。”

    次日，杨华起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上来的不舒服，心里慌的不行，周玉起床，道：“你怎么了？”

    杨华摸着心脏，道：“有点心慌，不知道怎么了？”

    周玉看他一眼，想起昨晚老爷子的不正常，心头一惊，急忙敲敲老爷子的房门：“爸，你醒了没？”

    里面没有声音，杨华也奇怪了，平时，这个点，父亲早就起来了，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推开门，杨正英平平静静的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一般。

    杨华颤抖着上前，叫了两声爸，没有反应，伸去摸老爷子的脸，脸上冰冰的，再一探鼻子，早已没有了呼吸。

    这是走了，走的很安详，没有拖累别人，这算不算寿终正寝？

    “爸。”杨华又叫了声，眼泪噗哒噗哒的掉下来，周玉上前一看，急忙出去叫人，一会，村里上了年纪的都来了，杨正英身上还带着微微的余温，走的时候应该是天快亮的时候。

    大家七八脚的帮忙炼棺材，布置灵堂，杨华就守在杨正英身边，低声哭泣。

    入了棺，周玉给丹打了个电话，又给海打了个电话，作为孙子孙女，总要回来送送爷爷的。丹买的飞票，第二天就到家了，海要等着部队上批准，没有个确定的时间。

    连续守了三个晚上的灵，杨华实在熬不住了，靠着棺材睡过去，周玉怕他着凉，轻轻的叫了他，让他回屋睡会，自己守着就行。

    杨华惊醒过来，看看棺材，半天不话，周玉叫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眼睛里含着泪水，道：“周，我也做了个梦，梦见我爸还在杨东家，病的瘦骨嶙峋，我去看他，他坐在地龙旁，拉着我的，一直在，儿呀，你救救我，送我去打打针，我疼呀。”

    到这里，他早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