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个渣攻(七)
杜仰韶的手在狸猫脖子上摩挲,渐渐收紧,眼里翻涌着浓郁的晦暗。
003感到死亡在逼近,但他并没有挣扎。他很清楚,即使这具身体真的被杀死了,他也能换一具新的重新来过。
虽然换一具身体实在太贵,他可能不仅要丢掉奖金,还要被倒扣工资……
都时空管理局的任务者是土豪,但是他们不清楚,外表光鲜的任务者很多都负债累累。比如003的好友222,他一直死性不改地喜欢通过死亡刺激目标,然后玩各种白月光、替身之类的游戏,因此入不敷出,已经有整整三年都没有领到工资。每年别人发工资和奖金,他只有一张欠款签字书。
主脑用残酷的现实把一个朴素的道理刻在任务者们心上:珍爱生命,免费的资源只有一次。
不过003因为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倒也并不是很在意这点。比起来,他更在意的是,杜仰韶受刺激之下把他杀了,之后的心理问题可能会更加严重……
浅褐色的猫瞳里安静地倒映出自己的模样,杜仰韶在那一刻竟然有些狼狈。
他手颤了一下,缓缓松开了。
长睫遮住眼睛,少年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令人分辨不出他的想法。
他勉强站起身,和若有所思的黑衣人对视了一眼,平静道:“我跟你走。”
黑衣人收起刀,点点头,干脆地率先走了出去。
杜仰韶回头,那一团依旧蜷缩在原地,正慢吞吞地清理着自己的毛发。感受到少年的注视,它抬起头懒洋洋地“喵”了一声,像在告别。
少年伏下身,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抚摸它的毛发,却又在即将触碰到时一震,转身,不再回头地走了出去。
*
血顺着长刀流下来,沉重的尸体向后轰然倒去。
杜仰韶握着刀,目光扫了一圈,那像是在看死人一样的冷淡目光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在众人围攻之下,他很快做出了判断,硬是撕出了一个缺口。刀刃砍在人身体上,划破血肉,鲜血四溅。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刀如鬼魅般一连夺去了两个人的性命。
暗楼,作为承天阁最锋利的刀刃,不是谁都可以进入的地方。每年都会有来自各地的少年在此汇聚,彼此厮杀,胜利者成为暗楼的弟子,被精心培养,落败者则成为一具没人记得的尸体。
当然,这样的厮杀并不是无止境的。擂台上的每个少年被标记为一分,夺取其他人的名牌就可以拿到分数,拿满十分就可以成为胜利者离开擂台——失去名牌的人即使侥幸活到了最后,也会被暗楼统一处死。
这里,是承天阁最黑暗残酷的地方。
随着杜仰韶身边的尸体越堆越多,原本因为他是少有的三分牌而虎视眈眈的其他人都纷纷避让。
擂台之上,有两人注视着台下的搏杀。
“那就是你带进来的人?”一身红衣的男人摇着扇子轻笑,“倒让我想起了从前的日子。好久没有那么痛快过了。”
旁边,一身黑衣的男人扯了扯嘴角,明智地没有提及从前的狼狈样子。谁不知道,如今司掌暗楼的危月首座最好面子,你让他丢了面子,他一定会整的你生不如死。
“是。”他简洁回应道。
五分、六分、七分……九分,短短两刻钟,少年就已经快要拿满十分。
不,已经十分了。短短一瞬间,又一个人倒在了少年的刀下。
黑衣男人突然皱了皱眉,旁边的危月饶有兴趣地道:“这子还挺记仇,拿到十分了也不肯下场,非得把之前围攻他的人都杀了。”
没错,擂台上,之前参与过围攻的人都发现,自己被杜仰韶盯上了。
黑衣男人道:“鲁莽。”
危月慢条斯理地:“只要不死,他就是胜利者。选择在厮杀中变强,总胜过卧榻之上腐朽。”
鲁集为他话里的嘲讽意味感到心惊:“危月!”
“别忘了你的身份。”他皱紧了眉头。
危月扇子一收,懒洋洋道:“我?我是暗楼楼主,只服从主上一个人的命令。想要让我收回那句话……呵,其他人可不够格。”
从来看热闹不怕事大,危月笑得张狂。
半个时辰后,擂台上的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危月拍了拍手,一列列衣着相仿的暗楼弟子无声地出现在了二楼。他们一共有二十人,皆身着黑衣,领口用银线绣着特殊的标识。每个人身前都垂下了一块玉牌,上面从甲到乙,从一到十,分别是“甲一、甲二、……、甲十、乙一、……乙十。”
“黑衣银纹,代表着暗楼最优秀的二十弟子,拥有其他弟子无可比拟的特权……”危月的声音里透着漫不经心,这个每年必备的“节目”,实在是很少给他惊喜,“新弟子想要成为这二十人之一,最快也需要三年。但是——如果有人现在挑战他们,就可以直接取而代之。”
他蛊惑一般地:“否则,你们就必须在暗楼的最底层度过三年……要知道,每一年,能够从那里活着出来的不足四成。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让自己死得好看一点呢?”
各个擂台上皆无人吭声。他们才经历过一场耗尽心神的淘汰,又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挑战暗楼最优秀的精英弟子?
危月等了一会儿就不太耐烦了,他失望地叹了口气:“今年怎么一个傻子都没没有?好罢,那就……”
他的话被一声清脆的玉石碎裂声断了。刻着“甲十”两个字的玉牌被刀锋挑下,落在地上,摔成了粉末。
一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而擂台之上左手持刀、看起来瘦削单薄的少年,无视了所有看过来的目光。他冷淡地注视着被自己选中的对手,长刀一扬:“你,下来。”
被选中的甲十:“……”
他几乎气笑了:“既然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
四楼,危月以手掩唇,若有所思地问自己的副楼主:“你教了他几招?”
鲁集眼神复杂:“我哪有时间教他?全看他自己这半个月来学了多少。”
“那可危险了。你,如果他死了……”危月饶有兴趣地望着擂台上正在交战的身影。
“那也是他的命。”鲁集声音冷硬,“既然主上没有吩咐过要保他的命,那么他就和其他暗楼弟子一样,都是可以牺牲的卒子。”
“唔……”危月对他的话不置一词,他凝视着擂台上的情况,悠然道,“结束了。”
他看了鲁集一眼,“我真该感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惊喜。”
刀锋寸寸碎裂,杜仰韶半跪在地上,垂着头深深喘息。他没有多看一眼一旁死不瞑目的黑衣银纹弟子,只是抬起手,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