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一个渣攻(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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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时节,空气里多了一分萧瑟的味道。

    杜旭披着大氅,寒凉如冰的手指摩挲着手里的茶盏,听下属恭敬地回禀道:“望冰崖上极大可能生长有长明丹的主药,暗线已经传信回来,必会为您取得此物。”

    他微微颔首,眸光里并没有多少温度。

    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价值就只剩下了这个?服下长明丹,为承天阁取得拔剑台的魁首之位,然后安静地顶着这个“少主”的头衔死去。

    也许凭着这个,母亲还能借此服父亲,让他答应立自己不知道有没有的孩子做承天阁的下一任主人……想起前些天送到他身边的娇艳侍女,杜旭讽刺地弯了弯唇,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告诉云合……”他开口想吩咐些什么,又突然顿住,淡淡道,“罢了。”

    不远处,白袍少年路过这里,不经意间和他对视,立刻就露出了一个灿烂而明亮的笑容,迫不及待地走过来。

    杜旭的目光温和下来,忽略过宗扬身旁一脸冷淡的薛浦深,含笑道:“今日不用抄书了么?”

    宗扬垮了脸,瞥了自家师兄一眼,诶声叹气地:“还差两本没抄完。再抄下去,我的手就该废了。”他伸出手给杜旭看,右手食指都有些肿了起来。

    杜旭眸中的笑意淡了些,握住他的手看了一眼又自然地松开:“身体最重要,抄书的事慢慢来罢,若是不够,我身边还有不少人可以借你。”

    这话仿佛意有所指,薛浦深不快地拧起眉,正要刺他一句,宗扬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狡黠一笑:“师兄,师父不是催你赶紧去和他一起处理药材吗?”

    薛浦深被这个胳膊肘朝外拐的师弟噎了一下,想起自家师父的暴躁脾气,还是收回了对杜旭的嘲讽。他看了宗扬一眼:“记住我过的话。”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杜旭目光沉静,他没有询问薛浦深最后一句话里的深意,从袖子里拿出一册装订整齐的手稿,含笑看向宗扬:“静极思动,我前些日子琢磨出了几式剑法,不知威力如何,阿扬可愿一试?”

    宗扬本想自己不擅长用剑,但面对黑氅少年含笑的目光,已经脱口道:“好。”

    杜旭眼里的笑意温和如天上清波。但敏锐如他,很快发现了少年应允之后的后悔。

    “若是有为难之处,也不必勉强。”垂下眼睫,杜旭嘴角笑意不变,动作自然地想要收回。

    “没有!”宗扬急了,一把握住杜旭的手腕,“只是我怕学不好……反而辜负了杜大哥的心血。”他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眼神直白得藏不住任何心思。

    杜旭闻言莞尔。他的眼神平静如深潭,笑意荡过之后,是莫名让人信任的力量:“不怕,有我。”

    望着那双眼睛,宗扬的声音无端低了下去:“嗯。”

    *

    歼灭一个的匪寨,即使是鸿雁也能想出无数种办法。承天阁特有的迷药悄无声息地迷晕了大部分人,防守被轻易卸下,几人如入无人之地般从正门走进去。

    在中迷药之前,匪寨的寨主正在举行宴饮以迎接天山二公子白谢秋的到来。

    白谢秋,字培风,父亲是天山之主,母亲是两仪门掌门的幼女,他自受到两家栽培,名声可谓无人不晓。

    这样的人物寨主平时连见一面都很难,有机会与其同席自然是极大的荣耀。只是在心里庆幸自己误误撞得到了天外陨石的他没有想到,宝物招来的不仅仅有尊贵的客人,还有杀人不眨眼的豺狼。

    白谢秋几乎是在酒液入喉时就感觉到了不对,他及时服下了家里的解毒丹,内力运转间,迷药的药效开始褪去。

    到底是大意了。听此地匪帮头领手中有一块难得的天外陨石,他兴之所至,只带着赵青就赶来了这里,没想到轻易就中了埋伏。

    这种悄无声息的下药手法,绝不是无名之辈。

    是哪一家,敢与天山为敌?

    还有,不知赵青现在如何了……那个少年今日身体不太舒服,白谢秋就没有勉强他一起,让匪寨的人给他安排了一个干净的厢房。早知道,不该带他过来的……那个少年尚且心愿未了,身上的伤也没有痊愈,就被他带入了险地……白谢秋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担忧。

    “长鹤门余孽赵青,业已伏诛。”一个冷冰冰的嗓音这样,随即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白谢秋看见了赵青的头颅,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怒意涌上心头,没有等到药性彻底解除之后,白谢秋骤然睁开眼睛,剑锋刺骨,疾刺而出——

    “铛铛”两声,宿羽飞快地向后退去。

    在挡下白谢秋的第一剑时,宿羽就知道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比起真刀实剑的对抗,他更擅长于潜伏与刺杀。

    目光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匪寨的人都已经晕了过去,没有一个时辰不会清醒,有动武之力的,只有眼前这个蓝衣少年。

    毫不犹豫地,他选择向门边退去。白谢秋注意到他的心思,不由冷笑一声,剑光如雨,不给他一点逃离的机会。

    角落里,杜仰韶抱着猫无声地站在阴影里,另外两人甚至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依仗自己的天赋,他修炼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秘籍心法,这一门隐匿气息的功法就是其中之一,003有时都疑惑他为什么不会因此而走火入魔。

    眼看宿羽处处落于下风,杜仰韶神情几分懒散地靠着墙,随意收回了目光。

    就算他真的被杀了,那也与自己无关。

    003看看战况,又看看漠不关心的杜仰韶,耳朵动了动,仰头叫唤了一声。

    下一瞬,白谢秋的剑芒就直指而来:“谁在那里?出来!”

    一缕猫毛被剑光割下,晃晃悠悠地飘在空中。

    杜仰韶一掌挥出,将剑芒拍碎。他眼中覆上危险的冷光,一边将003放在地上,一边抽出短刀,霸道凛冽、激烈冷锐的刀法挟着风雷驶来,直直劈上白谢秋的面门。

    白谢秋吃力地挡住了这一刀,眼里闪过一丝凝重。

    杜仰韶露出一点阴冷的笑意,寥寥数刀,就将之前的情况轻易翻转。

    终于得以脱身的宿羽站在一旁,低低喘息着。003看了他一眼,注意到门外又来了两个人。

    眼看最后一刀即将落在白谢秋的脖子上,门外的云合一惊,扬声道:“且慢!”

    他手里的暗器同时抛出,将杜仰韶的刀偏了些许。

    白谢秋猛地倒退几步,喉咙里腥甜涌上,无声地呕出了一口血。

    在杜仰韶透着冰冷杀意的目光中,云合道:“天山的白二公子,现在还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这里,否则,承天阁和天山与两仪门就相当于真正地宣战了。

    杜仰韶摩挲着刀柄,眸色毫无波动,听不出是否接受了这个理由。云合怕他真的对白谢秋动了杀心,不由有些头疼。

    正在他蹙着眉头想理由的时候,杜仰韶的眼神里突然有了一丝温度。狸猫从角落里走出来,轻盈地跳进了他的怀里。

    没有再看其他人一眼,杜仰韶抱着猫朝外走,和云合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蓦地开口:“什么时候回去?”

    云合怔了一下:“明日午时。”

    杜仰韶便道:“过期不候。”

    这四字一出,云合微微悚然,几乎疑心杜仰韶是否知道了些什么。但望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唇角一动,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白二公子,你该离开了。”他头也不回地,“今日看在天山的份上让你侥幸留了一命,他日再见,可就未必有这样的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