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还真是难料。”

    苏寒瞄了一眼身旁的人, 感慨了一声。

    昨天以前, 谁会想到他和楚之会变成这样呢。

    表兄妹，表哥, 哥……

    他是独生子，虽然苏家还有个收养的孩子, 但毕竟不是亲的。血脉相连的兄妹什么的，这感觉还真奇特。

    他似笑非笑的开口：“楚之，喊声哥来听听。”

    “不要。”她拒绝, 一脸‘你也好意思当哥哥’，‘简直是侮辱了哥哥这个美好的词’的表情。

    “我可是你正儿八经的表哥，让你喊声哥, 也是应该的吧。”

    他觉得手有点痒，她那表情简直是欠抽。

    “来, 乖乖的喊哥。”他伸手要去抓她, 却被突然插进来的人挥开了爪子。

    顾云飞将楚之往身后一拉，冷冷的注视着苏寒：“苏同学, 你在干什么？”

    楚之愣了下：“你不是今天很忙, 怎么回来了……”

    苏寒瞄了一眼他抓着楚之的手, 不爽的眯了眯眼。

    将楚之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不容许旁人靠近半分, 顾云飞这态度从一开始就让他很不爽。现在他和楚之变成了血脉相连的亲人, 顾云飞这举动就更让人不爽了。

    他家的孩子，顾云飞凭什么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姿态。

    苏寒轻轻的笑了，温柔亲切的道：“顾先生, 不用这么警惕，我是之的表哥，以后和之是一家人。”

    “表哥？”

    顾云飞眯眼，这又是什么新花招。用表兄妹当幌子来忽悠他？

    “一时很难清楚，但之是我姑姑的女儿，我是之货真价实的表哥。”

    苏寒简短的讲了下关系。

    见楚之也点头承认，顾云飞姑且相信了。

    他第一个反应是，呵呵，喜大普奔。

    苏寒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以后再也不能之的主意了。本来就没多少真心，现在还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以后好意思对之出手吗。

    苏寒觉得更不爽了，他莫名的就是知道顾云飞在乐什么。

    于是他不爽的开口：“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之的身份了，也该将之接回苏家了。毕竟住在外人家，不如回到亲人身边。”

    顾云飞沉下脸，冷冷的盯着他。

    原来在这等着呢，妈的，想要靠一个表兄妹的名头将之抢走？做梦去吧。

    他冷淡的开口：“那就免了，之在我这里住的很好。”

    楚之看了他一眼，总觉得顾云飞似乎……不太高兴？

    顾云飞注意到她的视线，伸手牵过她，温柔的问：“卷子写完了吗？”

    想到那只写了个开头的卷子，她沮丧的摇摇头。

    “那走吧，回家继续写，写不完明天可不能出去玩。”

    他牵着她就要离开，却被苏寒拦下。

    苏寒指了指咖啡厅内：“今天就放过之吧，一会我爷爷要带之回苏家看看，让她看看当初姑姑住的地方。”

    顾云飞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看到苏老爷子端坐在咖啡厅内等待着。

    连苏老爷子都亲自出面了，看来之和苏家的关系是真的。

    突然冒出来的亲人……她刚才那么开心的样子，也是因为这个？

    “你要去吗？”他低头看她。

    她点头，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

    她想去看看妈妈住过的地方，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妈妈的事。

    “那你去吧。”他放开她，往车子那边走。

    “顾云飞？”楚之抓住他的衣角，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真的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衣角，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苏寒：“……！！！”

    我屮艸芔茻，他在干什么！

    顾云飞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道：“你可不要……去太长时间。”

    楚之摸了摸额头，点了点头。

    她没算去很久，还有那么多卷子没写。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那去吧。”

    抬眼，看到苏寒时，他的神色变得冰冷无比。也懒得再迂回，点了个头就上车了。

    等顾云飞走了，苏寒沉下脸问：“之，你为什么容许他亲你？”

    一个成年男人，对未成年的少女动手动脚的，还存着那种心思，这画面简直刺眼。

    “这个？”

    她指了指额头，一脸的坦诚：“家人之间的早安吻。”

    “家人？”苏寒笑了，意味深长的道：“之，以后我们才是你的家人。顾云飞，他只是个和你非亲非故的陌生人罢了。”

    楚之看了他一眼，没回应。

    她回了一趟公寓，拿手机和包包。苏老爷子他们来的突然，她刚才忘记带手机了。

    看到有两条短信和一通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顾云飞。她也就清楚了为什么他会突然回来，是在担心她……

    *

    顾云飞面无表情的踏进剪辑室，浑身萦绕着黑沉冰冷的气息。

    李洛瞄了一眼，纳闷他这是咋了，这么阴森，总不会是之跑了吧，哈哈哈哈哈。

    “顾导，这个剪辑点有点问题……额，其实问题也不大，我在琢磨琢磨。”

    后期的工作人员冒出头，对上顾云飞的脸色后，十分弱鸡的缩了回去。

    顾云飞长腿一跨，夹带着阴冷走了过去。

    语调冰冷掉渣：“哪里？我看看。”

    剪辑师抖了抖，心翼翼的完，生怕一个不心踩爆了顾导这颗雷。

    结果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直到全部处理完毕，顾云飞也没动怒发火，还十分专业的点出了后面的问题。

    剪辑师声的松了口气，心底嘀咕。

    不愧是顾导，专业素养很高嘛，在工作上的确有一手。也难怪他性格恶劣，我行我素，却依旧在圈子里能混的那么好。

    有天赋的人就是不一样。

    剪辑师感慨了几句，全神贯注的投入工作去了。

    李洛很想八卦一下顾云飞这是遇到啥事了，但本能让他知道最好不要问。瞎子都能看出来顾云飞此刻是在压抑自己，谁问谁倒霉。

    于是他翻了翻备忘录，在其中一条上画了个圈。

    然后走到顾云飞那边，开口问了个别的——

    “云飞，关于上映档期的事，这次《坠仙》真的要放在春节档吗？”

    顾云飞回头，挑眉：“不是早就定了，有问题？”

    “我接到消息，王氏影业的开王明耀投资的片子也在春节档上映，和你同一天。”

    李洛结合了一下王明耀以往的行径，觉得他绝对是不怀好意，冲着顾云飞来的。

    之前还到片场下过战书，上次榴莲日报也是他搞的鬼。

    早不选晚不选，春节档那么多天，偏偏就选在和顾云飞同一天上映，怎么看都不正常。

    在加上王氏影业旗下的院线很多，在排片上自然会偏重王明耀的片子。如果是针对顾云飞的，那同档期上映就太吃亏了。

    顾云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王明耀是哪个。

    不就是那天跑到片场的傻X，只会躲在幕后叽叽歪歪的软蛋，要不是夏九歌提醒，他早就忘了这么个人。

    上次那些照片还没让他学乖，看来王氏那个老头子也是个疼儿子的。

    那傻X现在蹦跶着比票房？

    顾云飞呵呵，冷淡的道：“同一天就同一天，他愿意跑来找死，我成全他。”

    李洛囧，顾少，您这话的杀气腾腾啊。

    还有，您是不是太看王氏影业了，少了王氏影业旗下的院线，那票房可是要缩水一大截的。

    鉴于顾云飞此刻黑沉的状态，李洛也就没多。

    反正离上映还有段日子，避开今天，之后挑一天顾少心情好时再谈也可以。

    手机信息声响起，他摸出手机看了看，不是他的。

    瞅了一眼旁边的顾云飞，见他握着手机，身上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

    李洛：“……！！！”

    卧槽，发生了什么，神仙给他发信息了吗？

    顾云飞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楚之发来的，只有一句话——

    【我会很快就回家的，明天我们去网球吧。】

    原来，她注意到了啊。

    就算对方是她血缘上的亲人，他也很火大。

    突然冒出来，想要带走她。

    在得知苏家和她的关系时，他除了庆幸苏寒再也不能接近她了之外，更多的则是不想她太过于亲近苏家。

    理智上知道那是她的亲人，他没有阻拦的权利。

    感情上却……

    她注意到了他的不高兴，所以哪怕不喜欢和他网球，也选择了这个吗？

    他勾起唇，眼里柔和的满是笑意。

    可爱的家伙，他的……之。

    *

    自从和楚之认亲之后，苏老爷子没事就找她培养感情。一到假日就将她接回来，不动声色的让她越来越习惯苏家。

    “回苏家？”

    苏家的老宅子里，楚之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老人。

    “嗯，现在只有我一个老头子住在这里，之能来陪我的话，爷爷会很开心的。”

    苏老爷子笑眯眯的着：“你可以住怡涵的房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重新装修一间卧室。”

    她没接话。

    回苏家，代表着要离开顾云飞？

    苏老爷子道：“之，我们才是亲人，以前没找到你就不了。现在找到了，难道你不想回家住吗？况且顾家那子很忙的，他的电影快上映了，你待在他那也是给他添乱而已。”

    他揉了揉她的头，继续服她：“我知道顾先生一直很照顾你，但回家住并不代表要你和顾先生就要分开，假日休息时，你还是可以和他见面，就像以前一样。”

    “你是苏家的孩子，总要入苏家的户籍。至于你现在的监护人那边，爷爷会去处理的。”

    “怎么样，之？就回来陪爷爷吧。”

    楚之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让我考虑一下。”

    *

    “完成了！”

    第三条预告片剪辑完毕，剪辑室内发出欢呼。

    顾云飞又看了遍预告片，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挥手示意大家辛苦了，可以收工了。

    剪辑室内顿时作鸟兽散，为了赶预告片的进度，他们已经熬了几个通宵了。

    李洛看向坐在椅子上抽烟的顾云飞，挑眉问：“不回去？”

    “嗯，一会回。”

    顾云飞应了一声，神色漠然的吸着烟。

    反正回去了，她也不在。

    李洛也没多问，拐到工作上：“王氏影业的《斩仙》这次的宣传造势动作很大，看来是真的算和你擂台到底了。”

    一样的仙侠题材，就连片名都和顾云飞的《坠仙》差不多，其心思不言而喻。

    以他的判断，其实最好调整个档期，王氏影业旗下那么多院线，没必要和他们硬碰硬。

    “撞了怕什么，谁丑谁尴尬。”顾云飞压根不在乎，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李洛囧。

    您不丑，您最帅，比颜值您肯定能将王明耀比到天边去。

    可现在的问题是人家王明耀自带王氏影业旗下的院线BUFF，同一天上映，人家的排片率肯定在35%以上，妥妥的霸占着票房。

    至于他们的《坠仙》，在王氏院线能有10%排片都该笑了。

    而且王明耀已经在各大媒体面前放话下战书了，如果这次顾云飞的《坠仙》票房不好，那家伙肯定会大肆嘲讽，什么难听的话都得出来。

    顾云飞扫了他一眼，知道他担心什么。

    他弹了弹烟灰：“全国的院线又不止王氏一家，放心，就算他们脑子进水了，别家的院线可没抽风，有钱不赚，又不是傻逼。”

    对于他这种极度自信的态度，李洛无语了几秒。

    的确，如果票房很好的话，别家院线都会增加排片。但前提是票房大爆，现在还没上映呢，您就知道您这片不会扑？

    算了，反正也劝不动。

    李洛又翻了翻行程表，确定没什么遗漏后，了声招呼准备闪了。

    ……

    顾云飞坐在空无一人的剪辑室内，翻出手机按下楚之的号码。

    铃声响了好多声，却无人接听。

    他面无表情的给陆航发了个信息：【在给之补习？】

    陆航回得很快：【补什么，今天假日，我在家。】

    顾云飞看着那回复，眼神越来越沉。

    李洛前脚才踏出剪辑室，还没走多远就听到里面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他一惊，扭头就奔了回去。

    “云飞，出什么事了！？”

    顾云飞站在窗前，冷漠的抬眼：“没事，刚才貌似有鸽子飞过去，撞到窗户了。”

    李洛：“……”

    槽点太多，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鸽子？

    那么大的撞击声，这必须是野猪一般雄壮的鸽子才能撞的出来吧。

    他想什么，就听到顾云飞厌倦嫌弃的声音——

    “你怎么还不走？”那样子，就差直接动手赶人了。

    得，他走还不行。

    “你赶紧回去补觉，黑眼圈那么重，不睡想死啊。”

    李洛叮嘱了一句，麻利的闪了。

    顾云飞又了一次楚之的电话，依旧没人接。

    他握着手机，暴躁冷怒的低喃：“又去苏家了吗……”

    *

    期末考试结束，楚之整个人都透着蔫哒哒的气息。

    “你怎么了？没什么精神，没考好？”

    初夏替她调整着戏服，寒假就该进《星恋》剧组拍戏了，今天刚好是来试装外加拍定妆照。

    “不是。”

    她站着发呆，任由初夏将她掰来掰去的调整。

    最近和顾云飞的相处时间很少，他忙着电影的事，她则是忙着考试和苏家的事。

    苏老爷子是个很好的人，对她很好。也是个寂寞的老人，从他一言一行中，不难看出对失去女儿的哀伤。也因为这个，苏老爷子对她是加倍的好。

    苏老爷子住在苏家的老宅子里，那里处处都有着妈妈存在过的痕迹。

    记忆里关于妈妈的回忆越来越多，也让她第一次对于‘亲人’这个词，有个实实在在的感受。

    她是苏怡涵的女儿，苏老爷子是她的外公，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这些是应该被珍惜对待，重要的人。

    可是面对苏老爷子想要将她接回去的提议，她却没有办法回答。

    “初夏，你是自己一个人在帝都吗？”楚之忽然问。

    “是啊，我老家在X市，爸妈家人都在那边。当年我考到帝都上学，我爸还气了好久。”

    “那你毕业了，也算待在帝都，离家这么远，他们不会生气吗？”

    “也许会吧。”

    初夏笑了：“但是哪怕生气，最后依旧会尊重我的选择，就算我以后在帝都过得不好。我妈也只会‘如果很辛苦，那就回来，家里不差你一口饭吃’。家人就是这样，会无条件接纳自己，永远不会抛弃彼此的存在。”

    楚之捏了捏手指，若有所思。

    是因为有血缘维系，所以才会有如此牢固的关系吗？

    “好了，真好看。”

    初夏调整完毕，满眼赞叹的盯着她。

    不愧是她选的人，这身衣服楚之穿起来太合适了！

    “走吧，出去给导演看看，没问题就这样拍定妆照了。”

    两人去了拍定妆照的地方，夏九歌和其他人都在这里。

    剧组的拍摄进度已经进行了一半，就差陆岩和墨墨这对CP的戏份一点都没动。

    今天除了楚之饰演的墨墨来拍，陆岩的扮演者也来了，此刻正在里面拍定妆照。

    这人楚之很熟悉，正是苏寒。

    她愣了下：“怎么是他？”

    初夏摇头：“当初我听苏寒拒绝了，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接受了。也许是夏九歌服了他吧。”

    那边苏寒拍完定妆照，走了过来。

    他瞅着她身上和自己配套的衣服，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叫声哥，我就告诉你。”

    “……”

    楚之不想理他，这家伙最近执着于让她喊他‘哥’，这都什么毛病。

    他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笑的恶劣的道：“剧本总看过了吧，现在不喊，等开拍后也是要喊的，记得到时候喊的温柔缠绵一点啊。”

    她面无表情的瞪他，她对兄妹骨科一点兴趣都没有。

    “好了，不逗你了，是爷爷让我来照顾你的，你第一次演戏，他不放心。”苏寒被她的反应逗乐了。

    想到对她很好的苏老爷子，楚之的气息变得柔和了些。

    初夏在一旁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俩不是同学吗？爷爷又是什么梗？葫芦娃吗？

    *

    另外一边，顾云飞的电影《坠仙》随着上映日期的临近，开始了大规模的宣传活动。他也不得不离开帝都，跟着剧组全国各地跑宣传。

    S市，酒店。

    结束了一天的宣传，顾云飞冲了个澡，披着浴袍站在套间内的落地窗前。

    有多久没见她了？

    一个礼拜？还是十天？

    她也该进《星恋》剧组了，那边有夏九歌看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这边还要再跑两个城市做宣传，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回去。

    还要三天……

    他叹了口气，思念在心底蔓延。

    好想她。

    好想见她。

    想看她的笑容，想听她轻声呢喃他的名字。

    手机铃声响起，他转身拿起手机，有些意外的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

    他按下通话键，了声招呼：“箐姐。”

    电话那头传来女性温柔爽朗的笑声：“云飞，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还不错。”

    “有好好吃饭睡觉吗？最近还失眠吗？别总用‘还不错’来应付。”女人的声音里带着温柔的关心。

    他漫不经心的换了个话题：“箐姐，今天怎么有空电话过来？出什么事了？”

    那头似乎顿了下，也没在之前的话题上纠缠，直接道：“云飞，我接到了苏家苏老先生的电话，他要楚之的监护权。”

    顾云飞握着手机的手猛然收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