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今日出来得早了些，云媞还未睡醒。

    她身子歪歪地靠在车壁上，一张瓷白的脸叫棉氅领子边缘嵌的白狐毛掩去了半，只剩下漆黑的睫羽，懒懒地不住下垂。

    云媞困，声音含混地安抚丫鬟，“咱们先去一趟天香阁。”

    天香阁是盛京最大的成衣铺子，南边来的时新款式最先便进这里，颇受勋贵圈子中女眷的追捧。

    却极少有人知道，这天香阁是沈家给沈如月的嫁妆。

    三年前，沈氏便开始让云媞接天香阁的往来账目。那时候云媞就知道，天香阁也会是自己未来的嫁妆。

    一年前，她出事时，天香阁买卖还好，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油壁车行至闹市，云媞使来福先买了早食，垫了垫肚子。

    才叫车夫把车绕开大道，通过一条径，停在了天香阁后门对面的街旁。

    这是阁内帮忙的伙计连同掌柜娘子日常出入的门。

    还不等来福扶云媞下车。

    一道刺耳的锐叫自门内响起：“叫你跪就跪，叫你爬就爬！这天香阁是大姐的嫁妆，你们胆敢不听大姐的话？”

    云媞一愣，按住了正要下车的来福的。

    她将车帘掀开一条缝，正瞧见掌柜的陈三娘子，叫一只胖大的，直直推搡出来。

    那人

    是葛氏的弟媳，牧云安的舅母吴氏。

    吴氏：“你们不敬大姐，原该赶你们出去！是大姐仁慈，才肯留你们在天香阁混口饭吃！别不知好歹！让你们做最低等的活计怎么了？工钱减半又怎么了？你们不愿做就滚，大把的人愿意做！”

    云媞皱眉。

    眼见着跟陈三娘子一同出来的，还有几个跑堂的丫鬟。

    其中一个不忿道：“什么大姐，不过是”

    她话还未完。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那丫鬟白嫩的面皮上。

    吴氏指着她鼻尖儿大骂：“要老娘多少遍，安姐往后就是牧家大姐！你们那个大姐牧云媞，给人做了外室，丢尽了她爹娘的颜面！如今死了，是她自己福薄！你们不忿，跟着她一起死去啊！”

    一向稳重的陈三娘子红了脸，奔着吴氏的胖脸就要招呼上去。

    却被身边拦住。

    陈三娘子眼圈儿也红了，“就算大姐不在了，这天香阁也是夫人留给姐的东西！你们凭什么占去？凭什么以次充好卖贵价，把好端端的客人都挤兑跑了？你们、你们这不是作践夫人的大姐的心血吗？”

    “呵呵，”那吴氏见陈三娘子被人拉住，也不怕她，“告诉你老贱货，咱们家安姐已经成了太子妃，将来还是皇后娘娘！会差你们这一家天香阁？什么东西？！”

    她往地上唾了一口。

    淡黄色浓痰正落在陈三娘子脚边。

    吴氏：“天香阁现在是安姐的嫁妆，安姐要怎样就怎样！别是换掉你一个掌柜，就是安姐要把这地儿点着了，看一个亮儿取乐，你们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地点火！”

    她套满金戒指的肥短指，把陈三娘子和她身后的几个丫鬟一一点过，“条件刚才都了，爱干干，不爱干，滚！”

    着，拧着根本就不存在的腰肢，自那门回了天香阁。

    张罗着开门儿营业去了。

    剩下几个丫鬟，拥着陈三娘子，“三娘子，这工钱减半，实在是太低了！这吴氏惯会磋磨人，咱们是干不下去了。你你也走吧！”

    丫鬟们抹着眼泪，“全完了，大姐已是不在了。”

    陈三娘子脸色灰败，好半天才一抹脸儿，“你们年轻，没存下多少体己，需得赚工钱，便自寻出路去吧。”

    她仰首，看着薄雾散去，“天香阁”三个硕大的金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陈三娘子：“我我回去。夫人不在了，大姐也没了我、我一把老骨头，怎么也要为她们守住这天香阁，多少也是个念想”

    大半人走了，只有少数几个跟着陈三娘子唉声叹气地回了天香楼。

    车上。

    云媞让来福拿上钱，带着狗尾儿，从天香阁前门进去，按她的吩咐，买了几套衣服。

    不一会儿，来福就牵着狗尾儿的，气愤愤地出来。

    大衣包在云媞跟前一摊。

    来福：“姐，那里面的衣服料子薄，针脚也粗糙，售价还贵！奴婢花了比市价高出一倍的价格，才勉强选了这几套勉强能穿的道袍，还有狗尾儿御寒的衣服。”

    云媞纤白的指，翻动着眼前青色的衣料。

    一入，便知衣裳虽尚可，却大大高于市价。

    来福气得脸都嘟了起来，“姐，那个安姐的人这么干下去，可是要砸了天香阁牌子的！”

    这是娘和她的心血。

    连陈三娘子都知道，要守住。

    沉吟片刻，云媞眸光一闪，纤细的指松开，青色衣料飘飘荡荡落地。

    云媞：“她们砸不了。”

    在那之前，她会从牧家夺走所有属于她的东西。

    玉清观。

    李怀肃到时，牧云安已等了些时候。

    远远见得太子车驾，牧云安深吸一口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脸上扯起一个笑容，提着裙子奔过去：“太子哥哥，你来了。”

    她身后，金岚忙着跟上，为牧云安披上白狐大氅，“姐，你等了太子这样久，等得都冰了。千万仔细身子，别凉着。”

    “金岚，没事的。”牧云安温柔地笑道，“姐姐素来不畏冷。我早些年和姐姐一起玩时，也常这样穿。我不冷的。”

    提起牧云媞，李怀肃原本冷厉得蒙了霜似的眉眼，竟真得缓和了几分。

    娘得对

    素白衣袖下，牧云安指紧紧攥起。

    脸上却还是一派温柔的笑意。

    她垂下眼眸，落后李怀肃半步，向玉清观山门走去，“太子哥哥，你能来玉清观，真是太好了。安儿有个想头儿，不知该不该。”

    李怀肃：“。”

    牧云安心翼翼地抬头，眼中竟蒙上了一层水意，“安儿昨晚，梦见了姐姐。”

    李怀肃脚步一顿，侧脸看向牧云安。

    牧云安装作没看到他眸中翻涌的情绪，她咬了咬嘴唇，试探道：“姐姐，她在日之久，能不能给云媞姐姐办个水陆道场，以慰她在天之灵？”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