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声音轻柔地叫醒了李怀肃：“肃儿，母后来看你了。”

    李怀肃对她的声音有特殊的反应。

    很快睁开眼睛，“母后”

    床帏后，阿香一颗心不住地沉落下去。她只见

    宁嫔中的短刀轻轻在李怀肃眼前晃了晃，“肃儿，你瞧这是什么？”

    “是、是刀是伤人的东西。”

    “错了，这刀是好东西，不会伤人。”

    “真的？”

    阿香看着李怀肃脸上现出疑惑。

    “自然是真的。母后不会骗肃儿。肃儿相不相信母后？”

    “相信”

    “那就用这把刀，这样，刺进你自己的脖子。”

    阿香心口猛地一滞。

    她最清楚宁氏用福寿膏控制人的段！

    知道太子一定会做的

    “不要”阿香口中默默念着，可她也不敢出去，一点办法都没有。

    下一刻，阿香只见李怀肃伸，拿起了那把刀。

    男人稍嫌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疑惑，“这刀不会伤人？”

    “没错。”宁氏含笑，“肃儿，相信母后，好不好？”

    她修长柔嫩的指，拿着李怀肃的，攥紧了刀柄，“就这样，在脖子上轻轻一划母后希望肃儿这样做，肃儿愿不愿意？”

    “母后希望的”李怀肃缓慢地重复，慢慢抓紧刀柄，“肃儿当然”

    “太子！不要！”

    阿香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下一刻。

    “刷”

    利刃划过肌肤那令人胆寒的声响。

    殷红的血液喷射而出。

    “啊！”

    阿香掩唇，却依然堵不住那一声尖叫！

    她眼睁睁看着

    宁氏面上那假做慈母的表情还未消散。

    就慢慢地，软倒在地。

    脖子上，赫然出现一道依旧在喷血的伤痕。

    门外，奶嬷嬷和下人们纷纷尖叫。可她们都不过是老妇，根本不敢上前。

    阿香愣愣看着李怀肃凝立的背影，“太子殿下您、您醒了吗？”

    又一日，宫内。

    天阁。

    德昭帝今日已然服食了足量的福寿膏，人比前几日精神了好多。

    他一字一句地写下传位诏书。

    传位于皇五子，李怀恩。

    这已是几日来，皇帝与木子恩对峙的结果。

    他只写传位诏书，不会马上就退位，还要在皇帝的位置上坐到死。

    为此，木子恩是做了极大让步。

    首先，就是皇帝不日便要传召天下，先太子李怀肃不忠不孝，谋害皇长子，累死先皇后，强取豪夺旁人外室女为太子妃。

    木子恩知道，他屁股底下的皇位，要想坐得稳固，就要抹黑李怀肃。

    就算李怀肃死了，也要彻底毁掉他的声名。

    德昭帝认了。

    第二，便是

    “咚”

    沉重的玉玺，押在传位诏书上，留下皇帝的大印。殷红如血。

    德昭帝长出了一口气。

    他是被逼着这样做的，不算对不住李怀肃

    做完这一切，皇帝疲惫地出了口气，看向云媞：“如今大局已定，你这么年轻，就不要为肃儿守着了。”

    知道皇帝接下来要什么，云媞一言不发。

    果然，德昭帝：“征夷军已回朝，明日便是大阅典礼与宴席。那之后你就跟武安侯走吧。”

    云媞抬头，定定看向德昭帝。

    皇帝：“朕会，太子妃伤心过度，跟着先太子一起去了。”

    

    “您这是在羞辱您死去的儿子。”

    云媞清冷的声音，如淙淙的溪水，激得德昭帝身上打了个寒战。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朕也不想。”

    “那便给我一把刀。”

    “牧云媞！？”

    皇帝转头看向他年轻的儿媳，“武安侯是真心求娶你，你大可以换一个身份，在他身边过下去。虽不是正妻，也”

    “皇上，”云媞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盯死了德昭帝，“我不愿意。”

    僵持好半晌。

    年迈虚弱的皇帝妥协了。

    他抓起一把短刀，连着刀鞘一起扔给云媞：“拿去吧。别别是朕给的。”

    未来的大盛，多一个武安侯还是少一个武安侯。

    皇帝根本不在意。

    既然太子妃愿意用这种方式为太子守贞，他也没必要拦着。就当时，他这个做父皇的，给身处幽冥的李怀肃，送去的礼物吧。

    第二日。

    为迎接搬师还朝的征夷军，德昭帝喝令开了城门。

    年迈的皇帝由云媞和李怀恩一左一右搀扶着，登上城楼。

    透过冕旒，德昭帝看着城下的征夷军。这是一支德胜归来的军队，却带来了他儿子的死讯

    迎着春日料峭的寒风，老皇帝不觉眼眶一阵阵地发热。

    他第一次切实地察觉到，属于他的时代过去了。

    他得带着最称职的储君李怀肃一起，走进坟墓。

    把这个天下，留给李怀恩。

    老皇帝依着城门楼感慨。

    他身后，李怀恩与云媞对视。

    李怀恩挑唇一笑，微微侧过了身，好叫云媞看清被他掩在身后的，傅轻筹。

    李怀恩：“嫂嫂不，过了今日，你便不再是孤的嫂嫂了。”

    云媞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男人。

    衣袖掩盖下，指攥紧了刀柄。

    德昭帝、李怀肃、傅轻筹共同为她安排了一个结局：抹去名姓，按李怀恩的意思，被傅轻筹纳入府中。

    后半辈子，做一个任人亵玩的瘘妾。

    傅轻筹对她，生死不论。

    李怀恩：“嫂嫂，你恨孤吗？”

    云媞看向他那张假笑着的脸。

    是啊，恨吗？

    恨。

    最恨的，是李怀恩，还是傅轻筹？

    她不清。

    也不愿再去多想。

    鸦羽般的睫毛微垂，云媞慢慢抬眼，“殿下。”

    她提着裙子，一步步走向李怀恩。

    李怀恩大喜。

    云媞这是认可他的身份，预备着服软了？

    可惜，太晚了些。

    云媞的未来，注定要湮没在傅轻筹的内宅里，现在就算她求他，他也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怀恩还是礼貌地侧过身子，让云媞过来。

    同时，身后的傅轻筹上前一步。

    一对阴鸷的眸子，定定盯着云媞。

    前几日，这女人还让他在天阁里丢了大脸。今日恐怕是知道大势已去，不得不软下身段。

    呵呵，就知道她牧云媞不会硬到底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围住了云媞。

    身旁，德昭帝见状，也只得无声地叹了口气，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继续阅兵。

    云媞目光在傅轻筹脸上轻轻拂过。

    她最恨的人，是他。

    可是

    “刷——”

    一声轻响。

    李怀恩只觉暴露在外的喉结处，一凉。

    凉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