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衡原本算给祁唯羿买跟五毛钱的雪糕, 随意糊弄过去。

    经过随行助理苦口婆心的劝，考虑到祁唯羿那崽子, 真能干出‘下次买一箱全部塞进你嘴里’这种事。

    为保护自己生命安全，孟衡忍辱负重，咬咬牙买了祁唯羿指名的豪华冰淇淋球, 眼睁睁看店员在上面加了许多奶油和巧克力碎屑，满满都是卡路里。

    “你他, 什么时候才能减肥呢？难道真等到三十岁, 挺起啤酒肚的时候才开始运动？”孟衡跟旁边人嘀咕着，连忙赶回片场, 敲开给祁唯羿准备的休息室。

    推开休息室的门，孟衡愣了下。里面不仅有祁唯羿, 还有个年纪更的孩子。

    他没想到宋青在这里，冰淇淋只买了一个，就显得有些尴尬。

    “那什么。”孟衡思想比较传统，认为大的要让着的。他犹豫两秒，把包好的冰淇淋递给埋头写作业的宋青，“喏, 你年纪，先吃吧。我这就去给祁唯羿再买个。”

    正好，可以赶在店员动手之前, 让他把奶油和巧克力都少加点。

    最好用那种吃了不会胖的奶油。

    “嗯？”祁唯羿原本躺在那里闭目养神，听到孟衡的话，立刻翻身而起皱着眉瞪了眼, “你什么呢？”

    “他年纪，你都二十了，得让着他点。”孟衡试图让他有点做哥哥的觉悟。

    奈何祁唯羿从来长不大，在哪里都是被宠的，压根懒得管这通混账逻辑。

    他勾起唇冷笑了下，“凭什么？”

    孟衡坐过去，正要给他煲一盆香喷喷的鸡汤。

    结果祁唯羿战斗力全开，开始展现自己的诡辩技巧，“年纪是他自己的问题，为什么非要我让步？再，难道年纪就必须有优待吗？”

    “是啊。”孟衡懵逼的回答。

    “那我等会去找席君，孟导飘了决定罢工，接下来的戏让他过来拍。”

    孟衡惊了。最近三伏天热得厉害，把席君叫过来怕是要出事。

    “毕竟你年纪，他应该照顾你。”祁唯羿模仿他刚才的语气，噎得孟衡不出话。

    “孟导，谢谢你的好意。”宋青听他俩吵起来，从作业中抬起头，把冰淇淋双手递给祁唯羿，“但是你先答应了唯唯，就应该遵守承诺。”

    遭受两人围攻的孟衡还没话，祁唯羿斜斜瞪了他一眼，“你跑题了，闭嘴。”

    “哦……”宋青听话的闭上嘴，埋头继续写作业。

    刚才交谈之后，祁唯羿作为奖励…虽然宋青没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奖励的事。

    但祁唯羿了，在剧组期间，每天写完作业之后，他可以抽十分钟帮忙检查。

    前提是，宋青要在祁唯羿休息之前写完，等他回酒店之后时间很宝贵，才不会浪费在宋青书身上。

    宋青跟他听过，这人回酒店之后，宝贵时间基本都用来睡觉上网游戏，无所事事的虚度时光。

    “你…”孟衡古怪的看了眼宋青，觉得他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可是孟衡对拍戏之外的事，都不太敏感，也不上来到底哪不同。

    祁唯羿拆开冰淇淋的包装，里面放了干冰，所以并没有化掉。他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还准备跟孟衡继续刚才的话题，“孟导，你道德观有问题。”

    “我？”惨遭攻击的孟衡表示无辜。他俩放在一起，无论怎么想，问题比较大的都是祁唯羿吧？

    “对。我认为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存在道德绑架这种东西。亲兄弟之间都不应该有一方忍让，何况是陌生人。”他认真地纠正道，“不要以年龄性别为借口。人类存活在世界上的每一天都很珍贵，自己开心最重要，凭什么要让着别人。”

    “你这是自私的想法。”孟衡做出评价，却无法纠正祁唯羿的理论。

    其实他的没问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祁唯羿身上，更不应该强迫他迁就别人。

    那个崽，他大概这辈子都学不会迁就。

    《沉默》杀青前的十几天，室外温度都特别高。

    天天拍外景，热得祁唯羿肉眼可见黑了一个色号，看起来居然更英俊了。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无论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前些天骄阳如火，结果拍杀青戏份时，天空居然应景的阴了下来，甚至还飘起濛濛细雨。

    杀手比逼到悬崖边，底下是惊涛骇浪的大海。他表情并不像处境那样狼狈，甚至还带了几分预料之中的淡然。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他站在那里，身体缓缓后倾，坠落的时候声音随着海风飘向远方。

    “希望你能取代我，继续那无休的罪孽。”

    尾音被海浪卷起，最终消失在大海深处。宋青颓然的跪下，目光僵直的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两行泪顺着脸庞缓缓落下。

    他结束了一个时代，可宋青却无法开心。

    从此之后，他将接过杀手承受的罪孽，取代他的位置，在那个高处不胜寒的地方寂寥的等待，直到下一个人能杀死自己的人出现，毁灭自己这个时代。

    周而往复，不休不止。

    宋青抱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哀鸣，嘶吼声回荡在海岸上空，悲怆又绝望。

    “过了。”孟衡长长松了一口气，坐在那里沉默的半分钟之后，才释然的宣布道，“全剧杀青。”

    那些天顶着毒辣的日光，所有人都期盼快点杀青。现在真的杀青了，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随着连绵阴雨落下来，让人开心不起来。

    工作人员连忙拿着干毛巾，把祁唯羿团团围住，擦拭他脸上身上的海水。

    明明已经拍摄结束了，可所有人都没有动，宋青还跪在那里痛哭。

    祁唯羿抓过毛巾，擦擦湿漉漉的头发，四处扫了眼，最终大步走向坐在摄影机后的孟衡。

    “孟导。”祁唯羿叫住他，淡淡的道，“恭喜啊，你终于彻底摆脱我了。”

    《沉默》是席老爷子给的第二部剧本，也是最后一部。剧本是他早年写的，最近这两年席老没有动笔，大概以后也不会。

    当初孟衡答应跟他合作，多半是因为席君给的剧本。

    现在席君剧本拍完，两个人合作关系，理论上应该到此终止了。

    “你非要在这种时候，点煞风景的话吗？”孟衡悠悠叹了口气，扶着椅背站起来，沉沉拍了下他的肩，“你会成为好演员的。”

    “别对我抱有期望，我不会回应你任何事。”祁唯羿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话的特别无情。

    孟衡认识他也有段时间，习惯祁唯羿的风格，并没有在意这点挫折。

    他继续，“在你成为好演员之前，如果有需要，我还是会鼎力协助。”

    孟导意思表达的很明确。拍出《自闭》和《沉默》之后，可以预见孟衡的名声一定更加厉害，从国内名导跃升为国际名导。

    这样的人，提出鼎力协助的话，对圈内演员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然而，让祁唯羿领情实在太难了。他皱了下眉，愁苦的，“可是，我暂时不想跟你合作了。”

    孟衡：……

    把我刚才的感动和失落还给我。

    “你让我减肥，还限制我吃零食。”祁唯羿痛苦的叹了口气，“我都瘦了。”

    “希望下次合作之前，你可以更瘦点。”孟衡衷心的祝愿道。

    祁唯羿睁大眼睛，认真地，“那我希望，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剧组气氛慢慢恢复过来，收拾好道具布景，众多人约着去喝了杀青酒。

    孟衡以往的杀青酒，都是随便找个大排档，特别接地气。甚至之前《自闭》拍摄结束，想着接下来原班人马还要拍《沉默》，他干脆点了个外卖把杀青酒糊弄过去。

    现在《沉默》也拍完了，孟衡终于大方一次，自掏腰包请剧组上下到大饭店喝酒吃饭。祁唯羿终于解开体重管理限制，响应的特别积极。

    杀青酒主要还是在酒，全剧组都知道祁唯羿灌不醉，因此纷纷跳过他，拎起酒瓶子把目标瞄准普思和孟衡。

    可怜两位导演，不仅被灌得晕晕乎乎，还被迫和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留下了很多黑历史。

    尤其是大冒险阶段，仗着导演喝醉酒不省人事，大家向导演提出了很多过分的要求。

    “普导，你那么喜欢唯唯，去找他要根头发吧？”

    普思听到前半句就飘起来了，摇摇晃晃找到祁唯羿，要从他头上拔一根毛。

    祁唯羿从头到尾滴酒未沾，即使他喝了也依旧神志清醒，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他眼疾手快拦住普思那双爪子，从他下巴上揪了一撮胡子下来，塞到他手里。

    普思捧着自己的胡子，欢天喜地蹭了蹭，“精灵的头发，真可爱！”

    目睹全过程的众人，对普导萌生出由内而外的同情。

    接下来，遭殃大户孟衡接受挑战。

    “孟导，我们支持你唯唯屁股！”

    “对，他那么过分，必须揍一顿！”

    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孟衡撸起袖子走向祁唯羿。他费劲的聚焦视线，想要找到合适的下手位置。

    善良的祁唯羿指了下，“这里。”

    “哦、好…”失去判断能力的孟衡抡圆膀子，一巴掌下去。

    “哇——”无辜遭受迫害的宋青立刻哭出声来，委屈的红了眼睛，“我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跟来蹭杯果汁而已，凭什么要被屁股啊！而且孟衡下手毫不留情，比他妈得更狠。

    “想开点，”祁唯羿胳膊搭在宋青脑袋上，宽慰他，“那是孟导怜爱幼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