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祁涵处理完明天会议要用的文件, 关闭电脑前扫了眼屏幕右下角。

    才刚刚下午六点，今天居然能按时下班, 还真难得。

    日理万机的祁董事长冒出这种想法的同时，内线电话响起，语气急迫的通知他, 外面来了位没有预约的访客。

    安远大楼安保措施完善，没有预约的情况下, 前台连个苍蝇都不会放进来。

    能够在这种情况下, 随心所欲找董事长的访客，祁涵只能想到那个人。

    “没办法按时下班了。”祁涵猜到是谁, 同时得出这个惨兮兮的结论。

    他松了松领带，放松身体倒在办公椅上, 直勾勾望向办公室大门。

    隔了三分钟，厚重的实木门从外面来，推开一条缝隙。

    祁唯羿脑袋从外面探进来，眼珠滴溜溜扫视一圈。

    “哥哥。”祁唯羿叫了声，轻快又愉悦，“你想我了吗？”

    祁涵无奈又纵容的反问道, “我回答不想，你就会离开吗？”

    “当然不会！可如果你回答想，我给你带了礼物。”祁唯羿没点客气的意思, 钻进办公室挑了张软乎的沙发坐下，身体在上面晃了两下，觉得不够舒服。

    “昨天的奶茶？”祁涵作为最早那批粉丝, 早早知道祁唯羿参加综艺的事，百忙之中还抽空看了两眼。

    崽崽千里迢迢送过来的礼物，怎么想都只能是奶茶了。

    “对了，蹡蹡——”祁唯羿自己配了个音效，从口袋里摸出保温杯递过去。

    ……居然用这种东西装奶茶，亏你想的出来。

    要是保温杯有灵魂，它肯定难过的哭出来。

    祁涵拧开保温杯，里面的奶茶凉丝丝的，闻起来有股香甜的味道。本来看直播时，祁涵还暗暗思考，要怎么逃过祁唯羿的黑暗料理。

    结果送到面前的这杯奶茶，喝起来意外正常。

    祁涵尝了两口，发现经过改良的配方，尝起来要比普通奶茶稍微甜一点。偶尔咬到蔓越莓的果肉，酸酸的水果又能恰到好处中和甜味，让奶茶喝起来没有那么腻。

    从快消饮品的角度上来讲，堪称完美。祁涵望着弟弟亲手冲泡的奶茶，陷入‘要不要给崽开个奶茶店’的烦恼。

    “喂。”祁唯羿坐在那里不安分，起身绕着办公室走了半圈，来到祁涵跟前，“我想坐你的位置。”

    客人坐的地方，虽然舒服，总觉得太无趣了。

    难得过来一趟，祁唯羿瞄上安远董事长那张豪华转椅，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祁涵听到他的要求，淡淡应了声，“哦。”

    崽崽的性格很好理解，只要他相中的玩具，肯定会想方设法搞到手。

    从以前开始，祁涵就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

    与其违逆他的意思，不如顺着祁唯羿。等他玩腻，以后就不惦记了。

    祁涵干脆站起来，捧着保温杯靠在办公桌边，看祁唯羿翻过桌子跑过来，欢天喜地倒坐在转椅上。

    他双腿曲起，胳膊扒住顶端，下巴搭在椅背上面，望着玻璃窗外绚烂的夕阳。

    夕阳如同完美的油画般，色泽浓稠瑰丽。站在这个位置，整个城市似乎都被踩在脚下，伸手就能够到天上的日月星辰。

    原来祁涵总是在看这样的风景啊。

    祁唯羿盯着瞧了会，对着后面的祁涵，“你帮我转两圈。”

    “这又不是玩具。”祁涵嘴上数落着，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帮崽崽转了两圈椅子。

    整个世界忽然天旋地转起来，祁唯羿伸长胳膊，“啊，我很的时候，就想着要这么玩了。”

    “那你能忍到现在，真不容易。”祁涵冷冷瞧了眼，忽然冒出个想法，“如果喜欢这张椅子，等你不想当明星，就来公司上班吧。”

    “咦，不要！”祁唯羿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排斥和拒绝，振振有词的，“我进娱乐圈，是为了过上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好不容易可以完成梦想，怎么可能来安远当社畜？”

    “社畜也得太过分了吧？”祁涵让他的话噎了下，望着崽崽，努力试图服，“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想想就很无聊，对吧？你偶尔来公司上班，还可以解闷。”

    “哪里无聊？我可以种种花、搓搓麻将，养龙猫什么的。”

    “你几岁？”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老头子退休生活的想法？祁涵古怪的瞧了眼，继续，“我不觉得种花麻将能满足你。而且你养东西，肯定是三天耐心。”

    “我给你三十秒，快跟我道歉！”祁唯羿停下旋转，从椅背后面冒出脑袋，气呼呼的，“我养东西很认真的！瞧那只畜牲，就被我照顾的很好。”

    还真好意思，明明都是可怜的刘全帮忙照顾。

    祁涵拿他没办法，悠悠叹了口气，算放弃服崽崽的想法。

    倒是祁唯羿成功服了自己，他眼睛转了两圈，又冒出魔鬼的想法。

    “来安远工作，倒也可以考虑。但是吧…”崽崽眼睛亮起来，从转椅上跳下来，兴致勃勃的，“我要当董事长！”

    “可以。”祁涵答应的很快。按照自家崽子的耐心，大概当个两三天就腻味了。

    暂时把位置让给他，自己正好趁机会休假。

    祁涵对他的能力非常放心，加上公司已经运作成熟了，压根不担心崽崽把公司拖垮。

    本以为目的达成，祁涵都开始考虑应该去哪旅游了。就听祁唯羿继续——

    “你当我的助理。”

    “嗯？”祁涵愣了下，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

    崽崽体贴的重复道，“你来当我的助理，以后就叫祁全了！”

    果断做出决定，他满意的点点头，“祁全，真是好名字。”

    “啧。”祁涵捏紧保温杯，忿忿的磨了下牙，“你可以走了。”

    祁唯羿张张嘴，还算跟未来助理畅谈工作宏图。

    就见祁董端出上位者气势，阴涔涔，“不然的话，我叫保安赶人了。”

    祁唯羿：……

    行吧，还是你狠。

    《沉默》剪辑速度比预想中快，刚刚入秋便已经制作完毕，送去审查。

    孟衡终于从繁复的工作中解脱，出关后第一件事就是约祁唯羿吃饭。两人相见的瞬间，祁唯羿错愕的瞪大眼睛。

    “孟导，虽然我跟你关系不是很好…”祁唯羿开了个头。

    孟衡撩起眼皮，有气无力瞪了他一眼，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但毕竟相识一场，见到你堕落到这种地步，我非常难受。”祁唯羿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了两句，好奇的凑过去听，“所以你吸了什么？”

    “没吸什么。”孟衡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声音憔悴的，“被你吸了血。”

    被当成蚊子的祁唯羿坐下，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我吸血肯定要挑对象，你这把老骨头，已经嘬不出什么味了。”

    “呵，我真庆幸没被你挑中。”孟衡凉飕飕笑了下，开始跟他正事，“电影已经剪完了，我熬了几个晚上，现在模样不太好看。本来算休息几天再约你，但有些话必须趁现在。”

    祁唯羿翻出两瓶甜牛奶，戳开递给孟衡一瓶，望着他眨了下眼。

    孟衡喝了两口润润嗓子，继续，“过了这个时间，以后再谈起来，感悟就不一样了。”

    祁唯羿是个没什么感悟和想法的人，他本身理性的可怕，所以无法跟孟衡有同样的感受。

    可他却微妙的理解孟衡。

    有的话，确实得在特定时间讲，才能表达出最真实的情绪。

    “电影很棒，无论是剧本还是你的表演。我盯着后期尽力做到最后，一帧一帧审核过。等上映时，这肯定又是和《自闭》同样优秀的作品。”孟衡提起电影时，目光特别温柔，像是在谈自己的孩子。

    他是个爱戏如命的人，把电影当成孩子，倒也不意外。

    “然后呢？”祁唯羿随意问了句。

    “你没参与过剪辑，所以不知道那工作有多无聊。你需要把同样的镜头反复查看，逐帧挑选，还得渲染加特效。每次我剪片子的时候，都想要快点完结。”孟衡双手搭在桌上，十指交握，似乎在纠结什么。

    祁唯羿也没有催促，叼着吸管静静等待。

    “《沉默》剪到最后，我忽然就想，要是这部电影永远没结束就好了。现在成片已经做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完了。”孟衡低下头，陷进某个怪圈里。他声音虚弱又彷徨，求助似的，“我以前，很少跟同一位主演合作第二部戏，理由我之前已经过了。”

    “哦。”

    孟导拍完之后，就会被演员带入角色，无法再为他塑造新的生命。

    “我跟你拍了四部，拍了你各种样子。《沉默》杀青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了，以后我可能只能拍你的戏。”孟衡抱住头，痛苦的躺在桌子上，“但是你不演戏了。想到这是最后一部，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真的要完了。”

    包厢内安静了很久。

    泛黄的树叶从外面飘进来，落在孟衡头发上。

    祁唯羿伸长胳膊，拿下来那片叶子，放在掌心瞧了两眼。

    “孟导，你应该清醒一点。”祁唯羿盯着叶子，声音冰冷的近乎残酷，“你太容易陷进去，分不清电影和现实。你想留住的不是我，而是作品本身。”

    “那我应该，怎么办？”孟衡艰难的询问道，仿佛将要溺死的落难者。

    祁唯羿把落叶重新放在他头顶，淡淡回答，“只要遇到更好的剧本，你又会投入新工作中。”

    “哪有那么容易。”孟衡自嘲的笑了下，“席老的剧本，太难超越了。”

    祁唯羿轻笑着望向窗外，“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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