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最难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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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和王梅都睡着了, 周礼悄悄地下床,走到院子里坐下。对着月光看着玉簪子, 南方啊,千万不要让我失望,笑容中带着些许苦涩。

    “叔,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大毛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正好看到周礼坐在树下发呆。

    周礼拍了拍身边的位子, 示意大毛坐到他身边。

    大毛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没事和大魔王什么招呼,慢腾腾的坐到周礼的身边。看到周礼没有搭理他,大毛双手撑着死凳子, 晃着脚,抬头看着月色。

    “大毛, 你想象中的大城市是什么样的。”周礼长长的叹息道。

    大毛摇了摇头,“没办法想象, 没去过,不知道。”大毛歪着头看着周礼的侧颜, 的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梦想, “叔,你我能走出这个村子吗?走出去我又能干什么呢!”

    “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却不属于我们, 但他属于未来的你们。”周礼这一刻很茫然,他看着自己的双脚笑了,只要用脚走出来的路都很踏实,他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一定要好好读书, 将来买大房子给你们住。”大毛不知道他这个承诺代表着什么,但他找到了走出去的唯一路径,这也是其他农村孩子要走的道路。

    周礼揉了揉大毛的头发,家伙很天真呐,“你是哥哥,是周家的长男,以后要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妹妹是女孩子,不像男孩子皮糙肉厚。”

    大毛呆呆的看着周礼,这是叔第一次温柔的和他话,“叔,你放心吧,有人欺负妹妹,心我的拳头。”阿毛挥舞着拳头道。

    “你先去睡吧,叔坐一会儿。”周礼看着大毛的身子板消失在黑夜中,平静地夜晚,他的心却躁动不安。

    第二天早,大毛照常到菜地里摘菜,村子里的人和往常一样鸡飞狗跳地度过一个早。

    吃完饭后,周礼一家三口到了周大哥家里,让汨汨在院子里玩。

    “爸,我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一下。”周礼思考了一个晚上,他早已有了决断,只是找无数个借口想要劝服自己。

    “有事就啊,婆婆妈妈的,你可千万不能一声不吭的又出去闯祸啊!”周父现在不担心二儿子,二儿子最多只在窝里反,他儿子可厉害了,都能把天捅破了。

    “爸,我想到南方闯一闯。”周礼等着周父发火,一定会家里不够晃荡,非要出去浪荡。

    “去就去呗,你大哥和二哥也去,到时候有个照应,对了,还有王家三个子,你们去种地的时候,千万不要窝里横,要团结。”周父很平静地道,作为一个农民,只靠种地那点收入,养活一家几口人难啊!还是出去闯闯好。

    周礼在心里把王老条骂了个狗血碰头,大哥、二哥要去,这个家伙提都没提。“爸,我想去种草药。”

    “儿子,爸懂你的意思,种草药就是等于种菜,都是你奶奶把你教糊涂了,连草药和菜都分不清楚了。”在周父眼里,儿子把草药和菜混为一谈了。

    周礼动了动嘴巴,最后还是忍住不了,他只要把妻子动就行了,“大哥他们商量什么时候走?”

    “你姐生完孩子,孩子的满月酒总不能做舅舅一个也没有去,你姐以后的面子往哪里放。”周父敲了敲儿子的脑袋,他早就想揍儿子一顿了,“你妈伺候好你姐做好月子,你们再走,要不然这么多孩子我一个人带不过来。”

    其实到南方种菜的事,大家只是通知周礼一下,他们在周礼勇斗秃头期间,他们已经把事情决定好了,一致认为带上周礼这个大力士,绝对没有坏处,关键时刻不含糊。

    “阿梅,我有一件事想要和你一下。”周礼看着王梅已经突起的肚子,一个孕妇陪自己到处奔波,周礼觉得良心不安。

    “我知道你要的事,昨天你和王哥的话我都听到了,大嫂也和我了这件事。”王梅知道昨天晚上丈夫一夜没睡,“现在村子里好些孕妇都跑到大城市里讨生活,就是为了安全的把孩子生下来,我们也要为孩子拼一下,我想让孩子多看看外边的世界,孩子不应该因为父母的无能,错失了到外边看看的权利。”

    “那行,我们就去种草药吧!”周礼觉得自己离自己的目标又进了一步,统治武林,毒霸天下。

    王梅笑了笑,丈夫的种草药和种蔬菜没差别,他俩的都是一样的。“行,剩下来的时间我们多陪陪汨汨。”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郝军就来到周家村通知周父,他媳妇给他生了一个胖闺女,“爸,你不知道,我妈抱着玎玎就没放手,我们家一串溜都是男娃,一大家子可稀罕玎玎了。”

    周父听是女娃的时候还担心亲家不喜欢,听女婿怎么一,他就放心了。“老婆子,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要照顾闺女出月子的吗?”

    周母没有时间搭理老伴,提着一大框子鸡蛋,“这都是家里土鸡生了,老大媳妇从三个月前就给慧备着了,你快点带回去,走上心点。”

    “知道了,妈,替我谢谢大哥大嫂,你瞧,我送一篮子红鸡蛋,得到一筐子土鸡蛋,妈,红鸡蛋你给二哥还有阿礼家送去一点,我就先回去了。”郝军迫不及待的回去看他家的胖闺女了。

    周母回头看到老伴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现在亲家可喜欢玎玎了,女儿这个月子亲家了她亲自照顾,等孩子满月酒的时候,我在那里照顾闺女一个星期就行了。”

    周父一听,这才放下心来。把他们几个老爷们商量的事了出来,“到时候三个儿子的地交给我们看着,收成也归我们,到时候他们花钱找人收粮食,我们就等着拿钱。”

    周母有些不舍,“孩子他们也要带去?”

    “留在家里我们带,这下子就剩下我们老的老,的了。”周父感叹道,“哎,孩子还年轻,出去闯闯也好,我们还能动,帮他们多看着点。现在这几个孩子可亲了,大毛也不混了,我们带着也轻松。”

    周母喜悦的心情被冲的一干二净,“老头子,你这是不是天意。老二不混了,老三通人事了,大毛知道帮着照看弟弟妹妹了,这真是上天安排好的,让老大他们到南方。”

    “他们这样出去也好,我们少了点担心。”周父握着周母的手,开口道,“让孩子们无牵无挂的到外边拼,我们老两口子守住后方,对的起自己的心就好了。”

    这几天孩子们从大人的言语中或多或少的知道他们的父母要到远方,他们可能很长时间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了。

    除了汨汨还,不知道很久到底有多久,以为就像每次到外婆家一样,去个两三天就回来了。其他孩子乖巧多了,也不到外边玩,全都依偎在父母身边。

    周家人过两天就要去喝满月酒了,喝完满月酒,他们就要离开这个村子,周家兄弟到了王家村商讨一下细节。

    “我哥,你做农民还没有做够吗?明明大城市里有这么多工厂,一个月都给你一两千块钱,你非要去刨地。”周二条被自己到外务工的兄弟描述大城市的奢靡迷惑了,他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听隔壁村子有人在大城市里捡破烂,一个月都挣个几千一万的。”周二哥道,因为知道自己要到大城市,他平时有事没有就去听一些事情。

    王二条嫌弃的看着周二哥,“你看你那点出息,一辈子只配给人家端茶倒水擦皮鞋。”

    “总比有人不要脸,把自己哥哥的血都吸干了,就差把自己哥哥的骨头啃了。发了毒誓,老死不相往来,要用到哥哥的地方了,吐着舌头恬不知耻的往哥哥身边凑了。”周二哥一脸不解的道,“二流子,你了吗?脸色怎么这么难堪呢!”

    “哥,我帮你鉴定完了,这个人不能深交,嘴毒心坏。”王二条冲着王大条气愤地道。

    “至少人家愿意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借钱给钱我。”王大条懒得搭理自己弟弟,“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后你可是工人了,我就是一个挖土的,到时候别在你同事面前丢了你的人。”

    “呸,我找妈给我评理去。”王二条气冲冲地道,这是大哥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没有给自己面子。

    “妈,在帮你,你就天五雷轰,不得好死。”王大条凉凉的开口。

    “大条,你这就对了,一定不能给你弟弟好脸色看,要不然一定会蹬鼻子上脸。”周二哥义愤填膺地道。

    “嗯,别管他,我们来谈谈正事。”王大条现在已经想开了,弟弟在他心里已经掀不起一点波澜,“我们几家的时候租两辆卡车去,把家居、锅碗瓢盆都带上,我都听好了,如果我们两手空空去,一千块钱都不够置办这些东西。”

    “行,车你们找,过两天就是我外甥女满月酒,这两天抽不开手。”周大哥赞同道。

    “地,我媳妇娘家的亲戚给我们找好了,电话来,一亩地的地亩钱二百四,去年还是两百呢!”王大条道,不知道一会还会不会长。

    “也不贵,就是置办竹竿、薄膜花钱。”王大哥道,“我们能带多少钱就带上吧,大城市生活不容易。”

    “到时候我把拖拉机带上,犁地的时候方便。”王老条道,能省就省,他们也没有多少钱。

    “行,就这样安排,天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周礼道。

    玎玎满月酒的时候,周家三兄弟想着以后就到南方去了,这次大家没有扣扣搜搜,该置办的东西一样没少,给足了慧婆家的面子,慧算是高嫁,耐不住人家命好,又给郝家生了个大胖丫头,郝家人现在对慧满意的很。

    满月酒后,兄弟三人到南方闯荡的日子到了。这一天周家三兄弟心里都不好过,怀着对大城市的憧憬,看着家中已经年过半百的老父亲和老母亲,还有越发沉默地孩子,心里真是五味杂全。

    周大哥蹲下双手握着秀秀的手臂,“爸爸妈妈到外边去给你们兄妹挣钱,让我们秀秀穿漂亮的衣服,可以有钱上初中和高中好不好。”

    “我不要穿漂亮衣服,我不要念书,我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秀秀挣脱开周大哥的手,跑到周大嫂面前,“妈妈,我想和你们在一起。”秀秀努力的睁着大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模糊了自己的视线,粗鲁的拿袖子擦掉眼泪,泪水就像断了线一样拼命的往下流。

    周大嫂这一刻心是疼的,“等你们放假了,爸爸就回来把你们接到那里,你们要听话知道吗?”

    “妈妈,我和姐姐会听话的,求你们不要走。”凉哭着抱住周大嫂的腿。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父母分别这么长时间,以前总想着逃离父母的魔掌,现在父母把他们的触角收起来,没有东西跟随着他们,才真的很恐慌。

    卡车的司机催促大家赶紧上车,他们要赶路,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周礼拉着王梅的手,看着周大哥家的院子,汨汨被他们哄骗到院子里玩鸡了,“走吧,你肚子里还有一个,我们把汨汨带去不现实。”周礼拉着眼睛红肿的妻子上了车,自己偷偷地摸着眼泪,周礼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暂时舍弃的一个孩子,他渴望父母,知道孩子对父母的眷恋,但是没有办法。

    周大哥他们忍住把孩子抱上车的念头,爬到车上,不去看孩子,耳边响起孩子的哭喊声,心都碎了。

    “你们赶紧走吧!”周父摆摆手,长痛不如短痛,走了好,起码有了出路。

    卡车的启动声没有淹没孩子的哭喊声,行驶带过的烟尘,弥散在空气中。

    汨汨听到声音,跑出院子一看,看到父母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张开手等着周礼回来抱她,“爸爸妈妈,我还没有上去呢!”站在路上恐慌的叫喊,她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离别,的心里知道一个事实,她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见到父母。

    王梅回头看着的身影站在路上,惊慌失措面对着不该她这个年龄承受的一切,趴在丈夫身上不敢在回头看女儿。

    周父拉着想要追车的孩子,“我们回家。”

    孩子挣脱周父和周母,追着卡车跑,“爸妈,你们不要走。”摔倒了,站起来不停的追着跑,卡车载着他们的父母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坐在路上的大声哭泣。

    周父抱着苦的哽咽的汨汨,看着一片寂静的乡间大路,除了孩子的哭喊声,再也没有留下其他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