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人的脸色阴晴不定。

    良久，他才给尸体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路云照。

    任务完成

    路云照放大图片，检查细节，确保这具尸体属于夏锄禾。

    在看过尸体的每一处细节后，路云照终于确认，这就是夏锄禾。

    然而，这个答案并不能让路云照感到踏实。

    太容易了。

    夏锄禾死得太容易了。

    虽然，自己的计划很细致，每一步都没有出错，夏锄禾也确实按照她的设想，踏入死亡陷阱，迎向既定结局。但，轻易的成功，还是让路云照产生了浓浓的不真实感。

    一定记住，近三个月进入天神圣殿的外来人，通通杀死。路云照再次向负责人强调。

    负责人：收到

    负责人长出一口气，仰躺在真皮座椅上，给工厂管理者去了个电话：“这两天招募的人都安顿好了吗？”

    “和之前一样，都分配好了。”

    “嗯，这三个月来的人，都要多一道拍照的程序，别搞忘了。”

    “一定不忘，一定不忘，这点事，哪需要您一直惦记着。”

    “不是事，一定要把这件事当成大事来做。”负责人严肃道。

    “一定一定，我这就把这两天的人员照片发给您。”

    挂断电话，收到照片，负责人捏了捏鼻梁，往海角论坛上匿名挂了个交易单。

    会p图的进，带作品私聊我，价格私

    负责人长出一口气，没办法，工厂不能停，顶头上司的要求也要满足。

    只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了。

    海角论坛是下层人搞出来的玩意，不止一个负责人向上层反映过，但上面没当回事，下面的人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该不，这个论坛真的很好用。

    

    冬毁苗的灵魂，在察觉危险之际，皮囊被捅之前，立刻抽出，光速返回安全屋。

    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看守真正肉身的二丫猛地睁开眼，目露凶光。

    在看到苏醒的冬毁苗时，她才敛去眼中的凶光，笑问：“冬姐，回来这么早呀？”

    “臭二丫，你故意的是不是？我回来的早，意味着啥，你不明白吗？”冬毁苗指天指地怒骂，“老娘刚到天神圣殿，一个照面就死了。夏锄禾这个奸诈人，她就是故意选的天神圣殿。她早早被人盯上了，有人想杀她，她竟然拉我当垫背的。”

    二丫忍俊不禁，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人家夏城主不是提醒你了吗？让你不要用她的脸，你偏不听。”

    “你是我家二丫，还是夏城主的二丫，你向着谁？嗯？你怎么还帮她话呢？不许！不许帮她话！”

    “好好好，我错了，夏城主是奸诈人，坑骗我们冬姐。”二丫仍旧笑眯眯的样子。

    冬毁苗拧眉，二丫虽然话里话外都向着她，但听着总觉得不大对劲。

    挑不出二丫话里的错儿，冬毁苗气得直哼哼，心里憋着一股气，索性把夏锄禾发来的资料又研究了一遍。

    这次，她学老实了。

    遇到不确定的信息，先假设不知道，以纯路人的心态去看待。反正她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只要跑得快，就可以一次次重来。

    就像玩游戏时，可以读档重来，无敌！

    第一次去天神圣殿，冬毁苗至少验证了一条信息——确实不能用夏锄禾的脸！

    冬毁苗搓了搓脸，深感疲惫，备下的十来具皮囊估计不够用，而且已经做好的皮囊，每一具都要改变容貌，改成相貌完全不同的人。

    

    彩石基地。

    原李姐食品店对门的武器店老板钱睿，瞅着对面新食品店老板的敷衍待客，摇头嘀咕：“就这态度，估计不用过久，又要换老板喽。”

    钱睿上盘着账，偶尔抬眼看看门口。

    盘着盘着，她的眉头紧紧拧在一处。黑山基地的店铺账面盈利和实际分红对不上啊

    纸面上，黑山基地有不少盈利，实际发来的分红，却只有少得可怜的几百积分。

    没收到黑山基地闹饥荒的信息，难道是经营人遇到困难了？

    钱睿是连锁武器店的老板，掌管多个基地内的武器店。她以前是带队下副本的，后来攒了点积分，聚了几个朋友，不想再过冒险的日子，就转头开起店铺。

    钱睿是店铺大股东，朋友们每人入股一家店铺。铺子不多，也就六家，足够支撑六个家庭的生活，还能有点剩余。

    黑山基地武器店的老板是赵愚，多年的老朋友了。

    为了搞清楚黑山基地的状况，钱睿向赵愚发起通话邀请。

    “您好，无坚不摧武器店为您服务。”

    非常陌生的招呼声。

    “老板呢？”

    “我就是老板，您有什么事吗？”

    钱睿心中一突，有种不妙的预感：“我找赵愚。”

    “哦，你找这家店的前老板啊，他已经把店卖给我了。”

    钱睿做了两个深呼吸：“你知道他卖店的原因吗？”

    “不知道，不清楚”

    对面急急忙忙挂掉电话。

    钱睿立刻给赵愚的私人号码打电话，没人接。

    正当她思考要不要亲自去趟黑山基地之际，往日的另一个朋友发起了通话邀请。

    “孙灿死了。”

    “什么？你刚刚什么？”

    孙灿是钱睿和赵愚的共友，也是另一家武器店的经营者。私下里，孙灿和赵愚的关系更紧密一些。

    钱睿乍一得知孙灿死亡的消息，下意识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赵愚、前几天、找孙灿、下副本，孙灿死在副本里了。”

    

    从好友断断续续的讲述中，钱睿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赵愚近几个月迷上了一款名为布鲁的药物，为了买药，他不仅搭上了多年的积蓄，还花光了店里用来进货的钱。没有钱，店铺无法周转，赵愚转低价售出店铺。

    所以，纸面上账都是假账。

    所以，新店主支支吾吾，是因为他捡了个大便宜。

    所以，赵愚为了搞钱，背着昔日好友，只拉上关系最好的孙灿，冒险下副本。

    赵愚一直在服用布鲁，长期处于快乐安定的状态。当危险来袭的时候，他甚至安然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怪物撕咬孙灿而毫不作为。

    听同去副本的人，孙灿临死前大叫着赵愚的名字，赵愚却一脸迷之微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想给孙灿简单地办个悼念仪式，你”

    没等好友完，钱睿直接应下：“我会到场。”

    她会亲自到场，送孙灿最后一程。

    她要亲眼见到同赵愚下副本的人，问清赵愚的去向，搞清楚他为什么背叛朋友。

    

    “给我新币。”头发乱糟糟，眼下挂着大眼袋的女孩，有气无力地冲朋友伸要钱。

    “枫，我们的币不多了，省着点用好吗？”扎着马尾的女孩擦着为数不多的家具，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值一百的新币。

    李枫没接，没骨头似地靠在墙上：“不够，我要更多。”

    李榕没有停下的动作，抹布在已经很干净的桌面上反复摩擦：“你又要去买糖吗？”

    “我需要它，我需要它激发我的异能。”

    李枫的异能和音乐有关，每当她创作出新的乐曲，异能就会更加强大。

    创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布鲁可以帮助她更快进入状态，迸发出更多灵感。

    李榕终于停下，看向李枫：“可是，我们现在没有危险。”

    李枫眼神涣散，自顾自道：“给我新币，我需要它，给我新币，我需要它”

    她一遍遍重复，像个疯子，像个傻子。

    李榕的眼中蓄满泪水，她妥协了：“好吧，你去洗漱，把自己打理干净，然后我给你新币。”

    听到李榕的话，李枫勾起唇角，转身进了浴室。

    李榕无力地坐在板凳上，眼泪啪嗒落在刚擦干净的桌子上，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李榕和李枫是人造人，一起在育儿所长大。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人更亲，她们是亲人，是朋友，是最好的搭档。

    她们一起下副本，赚积分，还给育儿所。欠育儿所的积分，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大到让人绝望，让人一眼看清自己的未来。

    有一天，在副本中，李枫创作出一首新的曲子，一首可以让听曲之人长出翅膀，飞起来的曲子。

    李榕在李枫身边盘旋：“我喜欢飞翔，我觉得自己好强大，可以一翅膀扇走所有讨厌的东西。”

    李枫望着李榕，望着她宽大洁白的翅膀，隐约在她身上看到一层光圈。

    故事里的天使，大抵就是这个模样吧？李枫微笑着想。

    “我们逃走吧！”李枫。

    “逃？逃去哪里？”李榕没有问为什么要逃这种废话。

    逃跑，当然是为了逃避债务。她们已经向育儿所支付了巨额回报，她们付出的积分远远超出孕育、养育两个孩子花费的成本。继续待在基地，她们会被债务拖到老死。

    只要在基地中，无论哪个基地，债务都一直一直存在。而基地之外的废土，很危险，到处都是变异兽和弱肉强食的无序规则。

    李枫笑道：“我听有个海角交易场，发展得很好，那里很安全，遵守秩序，人人平等。”

    “好呀，我们去。”李榕没有任何犹豫。

    两人带着为数不多的积分，踏上愉快的逃亡之路。

    积分在交易场换成新币，完成一些必要的续和任务，两人在海角交易场落户。

    下几个副本，把物资换成新币，把新币换成的房子，一点一点添置廉价但实用的家具。地铺变成床，石头和木板变成桌子，破箱子变成衣柜

    房子慢慢变成家。

    一切都在变好。

    李榕几乎触摸到美好未来的一角。

    直到有次，李枫从外面采买东西回来。

    她哼着曲儿整理东西，换一身舍不得穿的好衣服，殷勤地把李榕推到桌子边，摆上买来的好菜和饮料，弹奏一首轻快的曲子。

    音乐响起，房间瞬间开满鲜花，一朵朵艳丽的红匍匐在李榕脚下，如同燃烧跳跃的火焰，以她为中心蔓延开。

    浅淡的花香在李榕鼻尖萦绕。

    一曲终了。

    李枫漫不经心地摘下一朵花，笑着递到李榕面前。

    花枝颤啊颤，抖落叶片上的一滴露珠，落到李榕背上。

    凉凉的。

    幻象被突如其来的触感打散，就像李榕期望的美好未来被一句话终结。

    “喜欢吗？我的新曲子。”李枫中空无一物，“外面有人免费派发一种蓝色糖果，我试了一下，感觉很快乐，能激发我的灵感。我想，这种糖的名字一定是缪斯。”

    生活，从此刻开始滑向深渊。

    李枫梳洗好，短发服帖下垂，看起来很乖巧。

    李榕怔怔的。

    眼前之人和那日递花之人重合在一起，然而她出的话却冰冷无比：“新币。”

    “听饭馆里上新菜了，是什么兔肉锅子，可以一次吃到很多菜，你陪我去吃好吗？”李榕掏出一把新币，“吃完，我陪你去买糖。”

    李枫看向新币，指蜷了蜷。她飞快地瞄了眼李榕的表情，垂下眼眸：“好。”

    李榕把衣柜和桌子凳子推到床边，盖上一大块布，走出房间，锁好门。

    她来来回回把锁头检查了好几遍，才道：“我们，出发。”

    

    饭馆里每上新菜，总要排好长的队，两人排了很久才吃上兔肉锅子。

    李枫械地嚼着兔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我们，不回家了吗？”

    “不回了，我们买不起你的缪斯。所以，一起去打工吧。”李榕笑盈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