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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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趁热吃吧,我给你带了八个,应该够你吃”,年荼和谢寂离咬耳朵。



    她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壶刚煮出来的养身热饮,你一杯我一杯,仿佛把青炎长老的洞府当成了花园,在这里野餐似的。



    啜饮声、咀嚼声伴随着丝丝缕缕的香气直往青炎长老那里钻。



    良久,他的额头迸出青筋,忍不住转身,目光锐利直盯向年荼,“我的呢?”



    怎么只顾自己大吃大喝,一点也不懂得尊师敬长??



    “啊?”,年荼呆呆地仰着脑袋,“长老不是辟谷多年,不吃这种充满浊气的俗物吗?”



    ????



    青炎长老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所以、她、她没准备他的份?!



    倘若年荼看起来稍微坏一点、邪恶一点,那肯定是在故意给他难堪。可她的眼睛清澈得宛如一泽寒潭,任谁都不会觉得她会故意打击报复。



    谁若在她这里吃瘪,那一定是自作自受。



    四目相对,好半天,青炎长老咬牙切齿,不忿地收回视线。



    可年荼那张桃花似的漂亮脸蛋在脑海中闪过,他忽然捕捉到一丝微妙的熟悉之处,脚步一顿,重新抬眸审视她。



    年荼被他盯得毛毛的。



    谢寂离挺身护在她身前。



    一片剑拔弩张的氛围中,青炎长老竟俯身蹲下来,“兔子。”



    “你和年芳泽是什么关系?”



    “不、不认识”,年荼茫然眨眨眼。



    她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记忆中年家没有谁叫这个名字,那位传中修仙的祖辈是个男人,不太可能叫芳泽。



    青炎长老却并不相信,盯着年荼打量了很久很久,只当她是不愿实话。



    这兔子生得和年芳泽足有六七分相像,同是兔妖,又姓年,肯定沾亲带故。



    “不愿就算了,左右我也与她没什么关系了”,青炎长老将嘴硬贯彻到底,冷冷放了句狠话,也不想再理会年荼,扭头就走。



    年荼还懵懵的,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五师姐终于按捺不住,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她一个箭步凑上来,“师妹,你是合欢宗出来的?你真的和合欢宗宗主是亲戚吗?”



    !!!



    听五师姐这么一问,年荼脑袋里的电路就瞬间接通,终于将青炎长老的古怪和师父昨日讲过的八卦串联到了一起。



    她震惊地张了张嘴。



    该不会、她真的和那渣了青炎长老的合欢宗女妖沾亲带故吧?!



    看青炎长老的样子,好像还没完全死心,离开的背影又那么落寞年荼都忍不住要同情他了,最终决定下次来送饭的时候带他一份。



    虽然嘴硬脾气臭,但他好歹在很用心地指点谢寂离呢。



    起来,青炎长老长得不丑,甚至颇有姿容,又事业有成修为深厚,失恋的原因大概和他这脾气脱不开干系吧!



    年荼暗暗腹诽了一会儿,抬眸看向谢寂离,又觉得自己的猜测当不得真。



    其实她的伴侣之中也不乏脾气冷硬的雄性,可是在她面前,他们从来都很温柔体贴。



    她一时颇为触动,身子一歪,就往伴侣怀里倒。



    谢寂离立刻接住她,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薄红,迅速蔓延。



    虽然他是年年的未婚夫,但也不可如此不顾礼数



    他们二人出身的国家风气很不开放,甚至可以是数一数二的保守。做了十几年的未婚夫妻,却并没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直到私奔那天,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年荼感觉到谢寂离陷入一种难熬的纠结。



    明明极度渴望亲近她,可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都告诉他这样做不对,哪怕进入开放包容的修真界,一时也难以扭转那根深蒂固的想法。



    这一路上,他始终是这种不安又矛盾的状态,她努力主动和他贴贴,已经起到了一定的脱敏效果。不过现在看来,还有更好的办法



    年荼往人怀里一趴,噗一下变成了兔子。



    “哎呀!!!”,五师姐两眼放光,伸就想摸摸。



    谢寂离的动作比她更快,将兔子揣进怀里,警惕地躲开八丈远。



    待到脱离咸猪的骚扰,他才将那团毛绒绒心翼翼捧出来,托在掌心。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没有人常撸毛绒绒的年荼更清楚毛绒绒什么姿态最可爱。



    她软软打了个滚,两只前爪揉搓自己的脸蛋。



    只如此略施计,果然不出所料,没过一会儿,谢寂离就忍不住把脸凑了上来,高挺的鼻尖埋进她的肚皮。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年荼的毛毛都被吸乱了。



    眼见着时间不早,还是五师姐出言提醒,才把这你侬我侬的一人一兔分开。



    自然,年荼又暂时没办法变回人形。五师姐得偿所愿,捧着兔子一溜烟飞奔,脸上的笑容根本收敛不住。



    年荼一走,丹鼎峰再次恢复沉寂。青炎长老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酸溜溜地斥了谢寂离一句,“玩物丧志!”



    谢寂离冷淡地与他对峙,“年年是我的未婚妻,不是什么器物。”



    “啧”,青炎长老被噎了一下,回怼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未婚妻算什么?终归不是天道见证过的道侣。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厌弃了你,弃你而去!”



    在这种事情上,他实在很有感触,一旦开口,便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收不住。



    “她的天赋那么好,在灵罡宗也是独一份,别青芜疼爱她,待宗主出关,想必也会对她偏爱有加。”



    这种天道宠儿无论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



    相较之下,这子或许从前是个天才,心性也是罕见的坚定,未尝没有重新崛起之日,可他现在正值低谷,与那兔子堪称是云泥之别。



    青炎长老看着谢寂离,就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语气流露出压制不住的幽怨,“妖族无情又善变,她现在待你是好,又能持续多久呢?”



    与其交付真心后被无情踏碎,倒不如早些抽身,落得个洒脱。



    任青炎长老难得了一串掏心窝子的话,谢寂离岿然不动,只坚定道,“她不会。”



    年年在他最狼狈、一无所有的时候从天而降,好似一轮明月奔他而来。



    她绝不会抛弃他。



    “如果年年厌烦了我,那一定是我做得不好”,谢寂离着,皱起眉头,又将这不吉利的话撤回,“她不会厌烦我。”



    青炎长老没想到他竟这么油盐不进,暗骂一声痴种,“反正我劝你做好心理准备。”



    他倒要看看,那只兔子能坚持几天!



    



    年荼和五师姐一起来到主峰。



    整个宗门的各种大琐事几乎都由主峰掌管,长老们身居高位发号施令,内门弟子上传下达,外门弟子具体执行,仆役们则四处打杂。



    主峰的内门弟子几乎都是宗主一脉的嫡系,地位隐隐比其他几峰高上一些,也显得更傲气。



    年荼窝在五师姐怀里,像个土包子一样东张西望。



    巴掌大的兔子作出如此情态,不会引人嘲笑,只让人觉得更可爱了。五师姐笑眯眯给她做导游,指着各处为她介绍那分别是做什么的地方。



    宗门大殿、长老殿、执法堂、藏经阁、百宝阁、演武场



    



    年荼眼花缭乱,正观察得入神,忽然听到一句不客气的呼喊,“喂!”



    “那个谁、你站住!”



    “给我们看看,你上拿的是什么?”



    几个满脸傲色的内门弟子围了上来。大家穿的衣裳是宗门统一发放的弟子服,总体上差不太多,但从暗纹和腰牌可以判断出,这些都是主峰弟子。



    他们瞥一眼五师姐的腰牌,神情更倨傲几分,“是百草峰的人啊”



    再看一眼她里捧的兔子,眼睛顿时放出亮光,“你从哪里收的灵宠?品相真好!”



    普天之下那么多兔妖,真没见过这么可爱的,一下就俘获了众人的心。



    “多少灵石?开个价吧,我要了”,其中一有钱仙二代财大气粗道。



    他拉住旁边一个貌美女修的,暧昧地摩挲,“师妹,我把这只灵宠送给你,我们一起养。”



    听其言下之意,是买定年荼了,不考虑被拒绝交易的可能。



    他们一群人将一人一兔团团围住,显然也颇有几分强买强卖的意思。



    “不得无礼!”,五师姐的脸色倏地沉下去,“这是我师妹,青芜长老的亲传弟子。”



    一边呵斥,她身上属于元婴期修者的威势骤然外放。几个主峰弟子的脸色顿时白了,眼底浮现忌惮。



    青芜长老的亲传弟子



    虽青芜长老在灵罡宗一众长老中最不起眼,但长老的地位摆在那里,也是不容撼动。



    认真算起来,他们甚至比这兔子了一辈,该叫她一声师叔。



    几人表情顿时都变得悻悻的,胡乱一辑算是道歉,作鸟兽散。



    年荼仰头观察五师姐的神色,发现她很淡定,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百草峰的人在这灵罡宗,向来是鄙视链最底层。



    当初伏魔峰弟子为抱着兔子的谢寂离引路时,也时常有人攀谈搭讪,提出想买下她,但态度可比这几人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年荼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种看人下菜碟的事情不是个例。



    原来修真界也和人间界一样,遍地都是势利眼。同一宗门内尚且如此排挤倾轧,不同宗门、不同种族之间更不必提。



    这里并非什么世外桃源。依然奉行亘古不变的准则——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真理。



    “宗门禁止私自内斗,但可以演武场上见”,五师姐教育年荼,“如果以后有人想欺负你,你就叫师姐来,师姐帮你揍他!”



    年荼点点脑袋,却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修炼。不为飞升,而为考验这段时间可以保护自己和伴侣。



    等到下次再有熊黑那种家伙出现,她要一拳把他打飞。



    兔子雄赳赳气昂昂地挺着胸脯,可把五师姐萌坏了,内务堂工作的弟子们也被萌得不行,头的活都放下,全围过来欣赏这位百草峰师妹。



    管理此处的裴长老从外面回来,就见本来井然有序的内务堂乱糟糟的,几乎所有人都罢工了,围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她冷冷放出威压,四下里顿时鸦雀无声。心虚的内务堂弟子们一个接一个跪了下去,五师姐也向裴长老行礼以示尊敬。



    年荼左右环顾,也学着师姐的样子,两条胖胖的后腿撑起身体,抱拳鞠躬。



    威压瞬间散去。



    有人壮着胆子抬头一看,发现裴长老直勾勾盯着那兔子,不苟言笑的脸上浮现一坨红晕。



    “哪来的兔?”



    内务堂弟子没见过裴长老这副情态,分辨不清她的想法,只得诚惶诚恐汇报道,“禀长老,是百草峰青芜长老新收的弟子,来此登记身份,领取腰牌、弟子服和月例。”



    “噢,青芜的弟子”,裴长老和青芜长老关系不错,做不出夺人弟子的事,眼底闪过一抹可惜。



    她盯着年荼看了一会儿,掌心一翻,取出些许和弟子服相同的布料,双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摆弄几下,竟做出一件的衣服来。



    年荼茫然地蹲在师姐掌心,见这位长老朝她伸点了点,衣服就自动穿到了她身上。



    一只穿着缩弟子服的兔子横空出世。



    裴长老再也忍不住了,只觉得眼前的画面比她想象中还可爱,凑上去对年荼露出笑容,“百草峰也没什么好的,要不要来主峰?”



    闻言,内务堂弟子们纷纷两眼放光,期待地搓搓。



    五师姐大惊失色。



    怎么还能这样挖墙脚?!



    她抱紧了兔子,很想遁逃离开,可裴长老的修为远非她能抗衡,根本逃不掉。



    年荼紧贴着五师姐,尴尬地摇了摇脑袋,“师父待我很好。”



    不管百草峰穷不穷弱不弱地位如何,她既入了百草峰,就不会动摇决定。



    裴长老的脸上再度浮现可惜,但看向年荼的目光更添几分欣赏。



    既然拐不来自己这里,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把兔子抱过来揉捏一会儿。内务堂弟子们只能眼馋地看着,老老实实干活。



    待到一切续办好,裴长老依然舍不得放,“你们还打算去哪?我送你们一程吧。”



    五师姐忍气吞声,“不敢劳烦裴长老,我带师妹去挑选一些供她栽种的灵植,就回百草峰去了。”



    百草峰留有一部分灵植的种子或是根茎,但品种并不齐全,只有大范围常种的寥寥几样,更多更全的灵植存放在百宝阁的库房。



    青芜长老溺爱徒弟,没有给年荼任务,规定她必须种什么或是不能种什么,一切全凭她的喜好,让她自己挑。



    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门,灵罡宗的各类收藏都很丰富,灵植足有三十多万种。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没什么用处的,既不算天材地宝,不能用来炼丹炼器譬如年荼现在抱住的这棵白玉竹。



    “白玉竹没什么价值,种出来恐怕卖不出去,留着也无用,白白浪费精力”,五师姐苦口婆心劝告年荼。



    即便是灵罡宗内门弟子,百宝阁内的东西也不是随意取用的,要拿灵石或者功勋点来换。年荼换来的种子若是种出成品灵植,可以自己留用,也可以卖给百宝阁,或者和丹鼎峰等需要灵植的弟子私下交易。



    她种一堆白玉竹,根本没人买啊!



    见五师姐强烈反对,年荼失望地松开了抱着竹子的爪爪。



    她只是觉得这白玉竹闻起来香香的,想种点竹笋出来吃,应该很鲜嫩多汁吧吸溜。



    裴长老见不得兔子失望,大一挥,“买,都买,记在我的账上。”



    孩子这点愿望,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因白玉竹并不罕见,又没什么用,价格相当低廉,一枚下品灵石就能换取足足一百棵。裴长老想把库存全包圆了,还是年荼拼命拉着,才只买了一百棵试试水。



    五师姐推荐的几种需求量大又容易种的药用灵植,年荼各买了种子一千。



    正欲满载而归回家种田,她的目光忽而被一株通体散发着紫色幽光的灵植吸引。



    “紫魄草?”,她盯着玉简上的介绍,喃喃念了一句。



    没记错的话,谢寂离吃的丹药叫紫魄丹,难道就是用这种灵植炼制出来的吗?



    远远的,她隐约感觉到一阵波动从紫魄草那里传来,好像在和她打招呼似的。



    陪同在侧的百宝阁弟子还以为她又看中了这个、想收入囊中,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可不能给你。”



    和白玉竹不同,紫魄草是真正珍稀的天材地宝,价值不可估量,裴长老大概也买不起,更不可能交给一个弟子照料。



    “灵罡宗原本存有两株紫魄草,可就在前些年,其中一株被可恶的贼人盗走!”,百宝阁弟子起此事,就忍不住磨牙。



    那次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百宝阁的管事长老直接被换了下去,不少弟子也跟着吃了处罚。



    如今只剩下这唯一一株紫魄草,由青芜长老并主峰的几位木灵根仙师轮流照料,里三层外三层地严密保护起来,几个法器同时加固。



    “即便你是青芜长老的爱徒,恐怕也与它无缘了”,百宝阁弟子朝年荼笑道,“别带回去养,就是给你碰一下都不行。”



    仅此一株的宝贝疙瘩,万一碰坏了,谁能承担得起责任?



    “”,年荼感觉那股波动更强烈了,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情绪,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