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抽离感将宓八月拉出内心世界。

    回归现实。

    善恶书悬浮于空。

    充满不详的雾气和颤动。

    书页自动翻到夜游诡戏那一面。

    在宓八月的前方是一个稍矮些的少女。

    她表体黑烟笼罩，构成宓八月刚在潜意识内心世界里看到的女子身形。

    一个是她养了数年，好不容易脱去营养不良，健康成长的女孩。

    一个是在幻象和内心世界看到，形销骨立一身煞气的成年女子。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两者的容貌一模一样，此时连表情也如出一辙，几乎融为一体。

    从宓八月的视角所见，是宓飞雪一只抓着一条巨大尾羽的一角，还原不久前内心世界所见。

    “飞雪。”宓八月皱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听到她声音的女孩回头，身上覆盖的成年女子幻影也是如此。

    一双无神灰眸燃烧着愤怒的暗焰，足以毁天灭地的威势。

    两者对视的一瞬间，无数画面在宓八月脑海划过，快得无法捕捉清楚。

    现在也没时间给宓八月去细细体会。

    正当宓飞雪回望来时，善恶书就仿佛被惊动，终是被打破了某个界限。

    夜游诡戏自行从善恶书中飞出撞向宓八月。

    头一次，宓八月非自主的由人身转变为夜游神的身份。

    幸而现在的混乱场景，周边并没有其他人看到这一幕。

    而以夜游神的身份重新立于这天地间，宓八月首先听到的不是判别诡潮善恶，让祂去消除这些侵蚀阳间的诡怪们，而是——天谴。

    至恶者。

    当诛。

    宓八月看到善恶书的首页上，那代表善恶值的数值早在她不知情的时候降到负数，且这个负数的数值一直在跳动，每一秒都在飞增。

    善恶书好似承受不住某种重压的颤动。

    宓八月被突如其来的强烈责任感砸中，脑海有一刹那间的空白，抬到半空神力凝刃朝面前宓飞雪抹去。

    刷——

    神刃接近宓飞雪颈侧还有三厘米停住。

    拿刀的用力到骨节泛白。

    宓八月双眼恢复神采，额头冒出一层薄汗。

    差一点。

    宓八月抬起头，又一次和宓飞雪对视。

    宓飞雪平静注视她。

    那种无形的强大，以神灵之身的宓八月更清晰的感受到——宓飞雪要躲开她的神刃轻而易举，只是她没有动。

    宓八月莫名从这种执拗行为中找到童宓飞雪的影子。

    她深吸一口气，比任何一次抵御神职洗脑都困难。

    持刀的不断在颤动，不断促使她去消除眼前的至恶。

    过去一直不知道善恶值为负后的天谴会是什么情形。

    现在宓八月明白了。

    善恶值果然代表的是飞雪的状况。

    一旦为负所要遭到的天谴就是天诛。

    负责执行天诛的就是身为夜游神的自己。

    她也忽然间明白自己往日一直不去挖掘宓飞雪的秘密，不去追究宓飞雪的矛盾的那股潜意识是为何了，就是因为潜意识知道这样做会带来非常不好的后果。

    谁知她一直没有触及的底线，被梦鼬一脚踏进去，引动了眼下的一切。

    此刻两人面对面静立，谁都没有动。

    宓八月是为了抵御天谴的驱使，那可怕的意志驱使，给她一种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失去身体的控制，做出抹杀宓飞雪的行为。

    至于宓飞雪为什么不动不躲

    宓八月目光复杂看着对方。

    “飞雪。”

    宓飞雪面无表情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宓八月却觉得她有在回应。

    只是这样的飞雪让宓八月想到最初相遇时那个骨瘦如柴，不言不语双目无神，仿佛隔绝在世界之外的孩子。

    她视线在宓飞雪身上游走，疯狂转动头脑分析解决眼下困境的办法。

    最后目光定格在覆盖在宓飞雪年少身躯上的成年人形上。

    两者的身高相仿，正好平视。

    宓八月脱口道：“回去。”

    

    完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句。

    语气也是自然流露的温柔。

    成年飞雪沉默着，捏着梦鼬尾羽的指做了个收紧的动作。

    这么一个动作就让梦鼬的一条尾羽灰飞烟灭，也将吓破胆的梦鼬最后一根理智线绷断。

    地域动荡。

    妖孽本体显形。

    庞然巨大的生灵陷入疯狂的嘶吼。

    天赋能力失控，无数梦丝缠绕被它入梦过的人们。

    宓八月听得出来梦鼬疯狂嘶鸣下的绝望，还挣扎于灾厄中的渡厄书院众人却不同。

    他们以为妖孽是要放一搏，彻底毁灭书院。

    嗡——

    潮声起。

    动荡的地面又一阵起伏，随后稳定。

    一艘巨型扁舟自地下而起，竟将整个书院笼罩其中。

    规则之力的波澜在空气中飘浮出灵浪。

    时间的流速在规则之力的约束下变缓，再倒退。

    四面八方的空间画面变换。

    人事物都在这股霸道的时间规则下倒转。

    宓八月朝一个方向望去。

    一头苍发，皱纹如沟的幸夷悬空，所站位置正好的巨甲板船头。

    规则之力以她为中心扩散。

    “渡厄。”

    千劫万厄一舟渡。

    斗转星移日夜行。

    外人只知渡厄书院有镇院之宝渡厄舟，此舟作用甚大，但到底有多大又不甚清楚。

    连渡厄书院本院弟子也是如此。

    宓八月就只知道渡厄舟似乎和夜来听雪有相似作用，可以远距离令人返回书院。

    现在渡厄舟在书院濒危关头，由幸夷驱使后规则显现。

    关于它的作用也在此时身为夜游神的宓八月眼中无处遁形。

    渡厄舟

    世间总有千千万万劫厄，万物生灵沉浮其中难免沾染，渡厄舟便是这苦海中的一线生，可助人度过命中注定的劫厄。

    此舟笼罩渡厄书院仅存之地，以不讲道理的规则之力扭转时空。

    然而这股力量到达宓八月这里开始受到阻隔。

    哪怕渡厄舟配以幸夷的全力以赴，也无法撼动神灵。

    时空扭转中唯有施法的幸夷、以及宓八月和宓飞雪这里是静止的。

    宓八月看到幸夷苍白的头发和苍老的面容在倒转的时间下变黑，变年轻。

    从老年到中年，再到青年、少年、幼年还在持续的缩。

    她就明白，施展此术的幸夷已然拿命在拼，继续下去幸夷会被时间吞没，连最后的存在都失去。

    而这份规则力量一直阻碍在她们这里也会构成一个巨大漏洞，让此术失败造成规则反噬，让一切泯灭在规则风暴中。

    宓八月又一次对成年飞雪道：“回去。”

    这次成年飞雪安静的看了她一眼，默默退后一步隐没。

    她的退让才让之前被阻断，丝毫不敢往前的规则之力继续。

    宓八月也任由这股力量拂过自身，顺应它的改变。

    

    “可惜了，本来还想与你好好玩一玩，毕竟你”

    开智可化身人形的梦鼬，也就是在渡厄书院潜伏了数年的栗秋。

    一制造了这场足以毁灭一方上流书修势力的灾厄，没想到会看到往日的好邻居宓八月。

    它愉悦的如猫戏耍老鼠一般，打算以人身先糊弄糊弄宓八月，可对方的眼神似乎已经看穿一切。

    那么就不必装了。

    栗秋邪恶笑着，话到一半却是一愣，没有继续下去。

    宓八月呢？

    以夜游神身顺应倒转时间回到这里的宓八月没有一句废话，伸就将栗秋拖进夜游神域。

    上回是你的主场，这回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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