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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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沉的天气,山脚也萦绕着一层薄雾。



    沈满知扶着秦宴风找到了昨晚的那家院子。



    半百的男人正将院子里的衣物往回收,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经常穿的那件粗布麻衣,于是朝屋内喊,“秀娘,我那件麻布衣服去哪儿了?”



    他挠头转身,却见到院子里突然出现的人,“你是?”



    沈满知呼吸沉重,连声音都有些虚弱,“丰伯。”



    里屋的女人端着一盆水出来,“是不是没洗上?你回屋里找找诶?”



    “幺女?”



    秀娘最先反应过来,放下盆就迎上去,也丝毫不怕她扶着那个伤势严重脸色苍白的男人,看着湿漉漉的两个人,惊讶道,“哎呀呀这是怎么了?”



    丰华听到老伴喊幺女,这才反应过来是谁,赶紧过去帮忙扶着人,“快进屋进屋。”



    屋内装置毕竟简单朴素,沈满知将秦宴风放倒在闲置的房间床板上,见他肩头又开始渗血,眉目间染上心疼。



    她随意擦了擦额头的汗站起身,“又麻烦你们了。”



    “什么麻不麻烦的,”秀娘把被褥抱过来铺在床板上,又堆叠一些不穿的厚衣物,“你以前帮了我们那么多昨晚那些钱是你塞进来的吧?”



    沈满知抿唇不语。



    秀娘收拾完又忍不住朝床上昏迷的男人看去,那么英俊高大的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看起来也怪惹人心疼的。



    “幺女,看看这些你用不用得上!”



    丰华从外屋疾步进来,里抱着用塑料口袋严密封装的袋子,“之前你用过后走得急,我全收起来埋后院了,我看这伙儿中了枪,不知道这些还能不能用。”



    沈满知眼前一亮,将口袋打开,有刀,消炎药,纱布,绷带,几乎都是简易的医疗箱该具备的,只是消炎药时效过了没法用,刀是术刀,便于取弹。



    “谢谢丰伯,太需要了。”



    她本想简单为秦宴风处理一下创面,但现在有了工具,肯定是先将子弹取出来最好,否则严重的枪伤会致命。



    “丰伯,帮我烧一壶水。”



    “马上到。”



    “秀娘,碘伏家里还有吗?”



    “有的,你之前让我们家里常备着,前不久刚买的,我去拿。”



    



    取弹的法沈满知并不生疏,她给队友取过,给陌生人取过,也给自己取过。



    只是



    她拿着剪刀去剪开秦宴风伤口周围的衣物时,还是有些抖,创口的血肉和衣服粘在一起,掀开还有些撕扯感,沈满知很少有这种心翼翼的时候。



    不过是一颗子弹而已,已经取过很多次了,没有问题的。



    只是没有麻醉,会很疼。



    一滴汗从额头滑至鼻尖,呼吸渐渐变重。



    沈满知偏头甩掉,咬了咬腮肉,神色冷静地握住火烧消毒过的术刀避开子弹周围,剜开创面



    丰华提着热水进来,刚好听到桌上的碗里落入清脆的响声。



    那混着血水的子弹瞬间染了满红。



    取弹毕竟是剜肉之疼,秦宴风眉心狠狠一皱,偏头缓缓睁开了眼。



    视线是模糊的,只阴影看到面前坐着一个纤细的人影,迎面还走过来一个。



    丰华端着水上前,看着沈满知满脸的汗,有些心疼道,“热水来了。”



    “麻烦您了,”沈满知接过,将纱布在热水里洗净,又倾身去擦秦宴风的创面,见人隐隐醒来,她声音不自觉放低,“疼不疼?”



    问完她眼眶又一热,怎么会不疼呢。



    



    又不是没经历过,只是放在秦宴风身上,她就觉得痛得要死。



    秦宴风看着她,微微弯唇,最终又疲惫地闭上眼。



    丰华看着两人,在心底轻叹一声,没有多问,只道,“家里还有些草药,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没有的我再去山上采。”



    他记得两年前幺女就是拿草药捣成药汁给敷伤口的,他们正处在这片繁茂的山林,随处可取。



    沈满知心脏微微发热,和丰华确定了家里已有的草药,“这几样捣碎放在纱布里敷在创面上,隔半个时换一次这几样熬成药,等他醒来后喝。”



    丰华一一记下,秀娘也收拾了几件衣服进来,“这个衣服你俩都换上。”



    沈满知本想拒绝,可想起身上浸了很多血,待会儿还要出去,便应下来。



    两老口儿出去了,她转身去看秦宴风,还是紧紧闭着眼,紧蹙的眉不知是疼的还是不安。



    沈满知心底涌起难言的酸胀感,轻轻握住他的,又想起这人昨晚腰部有划伤,她掀开看了看,果然裂开了。



    秦宴风啊秦宴风。



    沈满知沉默地处理好他身上的伤口,又给他换了衣服,途中却始终不见他再次睁眼。



    这么温柔强大的一个人,处理起事情来散漫又随意,却又总是轻而易举,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有着她不知晓的身份和独自带队闯入虎穴的能力



    怎么就,这么脆弱呢?



    沈满知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双肘撑在膝盖上,将脸埋进心里。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啊。



    疼得连带着她的身体都轻轻颤抖起来。



    冰冷的指尖触碰上侧脸,又温柔地覆盖在头顶。



    沈满知缓慢抬头,和偏头看着她的秦宴风对视。



    “别哭。”



    沈满知垂眸,只是有些红而已,没有哭,但是她没开口。



    秦宴风这两个字都有些费劲,却还是伸长了去摸沈满知的头。



    如果可以,他其实是想亲一亲她的。



    眼睛红红的,像漂亮的兔子。



    秦宴风将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你怎么样?”



    沈满知摇摇头,“我没事。”



    秦宴风又看向这间屋子的环境来。



    “昨晚我们来的那家院子,很安全。”



    秦宴风信她,便不再多问,清醒也只是一时,彷佛随时都可能睡过去,“他们呢?”



    沈满知知晓他问的是那些队友们,“在山上,我待会儿去找他们。”



    她握住从头上滑落的,轻声道,“我晚上来接你回去。”



    秦宴风还想什么,但许是体力不支,又轻轻阖上眼。



    太疼了吧。



    沈满知握着他冰凉的捂了一会儿,才将其放进被子里。



    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卧底还等着去营救,王老板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



    她眉间染上一股烦躁,若不是这些事,她现在就想带着秦宴风回去。



    沈满知扯过腰间的包,从里面翻出一样东西,俯身认真地将它系在秦宴风脖子上。



    房间里最后只剩缓慢又沉重的呼吸声,男人苍白的脸和唇色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最后又慢慢地趋于平静。



    光色从窗口透进朦胧一层,衬得他胸口处的黄色护身符格外崭新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