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莫思莫念
A+A-
“嗯?”
见柳烟桥入了院子,楼中的女子讶异出声,“姐姐你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难得有空闲的几个姑娘也围了过来:
“姐姐你不是同李公子一道去看灯会了吗?”
“出什么事了?”
“姐姐?”
“可是他欺负你了?”
见她不回答,几个姐妹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打抱不平。
“好个子,看着人模狗样的!”
“姐姐你别难过,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我就吧呸!”
柳烟桥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莫名烦躁:“别了。”
“他什么也没做。”
此话落,大概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袒护。
三两姐妹闻言,相视一眼,默契地噤了声。
柳烟桥也没搭理她们,自顾自进了房,倒头躺了下去。
估摸着过了半炷香的功夫,房门从外被人打开。
“死了?”
胡沁思从门外走进来,一双眸子半死不活地耷拉着,走上前颇为认真地探了探她的鼻息,故作思考状:
“嗯还活着。”
柳烟桥瞧见她,静默片刻,眼神木讷,仿佛失了灵魂:
“沁思”
“我该怎么办”
胡沁思见她这样,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一瞬间方寸大乱:
“怎的了这是?”
那人见她发问,却不作答,眼睛就这样呆呆愣愣盯着一处。
胡沁思抓狂,也没有法子,只能认命安慰,好一阵,柳烟桥才终于有了反应。
“现在,可以好好跟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吧。”
“”
“什么?!”
听完她的讲述,胡沁思嘴角都开始抽搐,“他当真这么想?!”
“惟愿是我多想。”柳烟桥环抱住双腿,苦笑道。
疯了疯了,都疯了。胡沁思只觉得头晕脑胀,是他们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她稍定心神:“那你是如何想的?”
闻言,柳烟桥摇摇头,她若是知道,便也不会如此了。
“到底他年纪太,是打了鸡血也不一定,”柳烟桥长叹出一口气,“我总不能陪他一起疯吧。”
胡沁思别过眼,没成想事情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倒是愿意柳烟桥与心儿一样,那样自己还能上两句。眼下这样的情景,莫见了,她是想都没敢想过。
柳烟桥要赌,无非就是赌他能收了她做妾,赌他当真重情重义。可眼下这未免太过了些。
王孙公子娶个妓做妻荒唐!太荒唐了!!
她头疼得厉害:“那你可否与他过,收你为妾便好?”
柳烟桥沉默下来。自打遇见了李遇竹,她便一点也不像自己了,胡沁思的话起来是有些不识好歹了,可那是最好的法子。她想过吗?想过。昨夜出了那茬子事,她想了许多,这个念头翻来覆去,可最终还是被她弃了。她惶恐,若是他当真应下,她又当如何?遇见他后,自己的贪念是越来越重了。
到底,她不愿与人分享他,他就该是她一人儿的。
这样的念头太可怕了!
是李遇竹娇惯了她,柳烟桥苦涩地想着,她在他面前恃宠而骄已然成了习惯。
太过了。
他对自己,好得太过了。
见她沉默,胡沁思察觉到什么,越发觉得荒唐起来:“难不成,你一开始便是做的如此打算?!你想——做他的妻?!”
柳烟桥微微抿唇,肩膀耷拉了下去。
这么一看,胡沁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觉得这个世界都不真实起来,眼前的情形已然超出了她的可控范围。
“可他还是个半大子,可你们才相识不过短短两月啊!”
她像是终于找到个豁口,冲柳烟桥喊道。
“他不一样,沁思”柳烟桥有时也觉得自己真是疯魔了,她总是觉得,自己与李遇竹,要么就是有前世,要么就是今生早早便认识的。
要他们早便认识倒有些稀奇了,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位男子。
可要他们有个前世,也是过于魔幻,又过于癫狂了。
可为什么她总能在李遇竹身上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为什么自见到他起,她便笃定了他与别的世家公子不同?
是缘分,也太过玄妙了些
到底李遇竹还是个毛头子,他的一字一句,又岂是能当真的?
可她偏偏就当了真。
好难啊怎么会这么难
柳烟桥精神恍惚起来,渐渐地,在阵阵思索中睡了去。她自然也不会想到,今夜她扔下李遇竹,明日乃至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他”。
第二日来找她的是个与李遇竹一般大的少爷,单独约了间房。自打李遇竹进了醉春阁的门,她便再也没有接过别的客。今日这公子,是报了李遇竹的名字,才与她见上了面。
“柳姑娘?”
那公子见她进门,唤了她一句。
“陈公子?”
那是张算不得陌生的面孔,陈家公子。风流成性,混迹各大风月场,柳烟桥自然是认得的。
不过好在,他算不得她的入幕之宾。毕竟,得直白些,她很贵,像李遇竹这样肯为了女人一掷千金的,也在少数。这陈家公子,显然不在这行列之中。
陈家宝对着女子行了个礼,他本还想恭维几句,可又看看四周环境,若是现在恭维,反像是讥讽了,话到嘴边,又只能作罢。
柳烟桥见他这动作,一阵惶恐涌上心头,这些个世家公子都疯了不成?怎么反倒拜起她来了!她本想扶一把,可又觉得不妥,只能在一旁急得干瞪眼:“公子这是做甚?”
“姑娘莫要惊慌,是遇竹兄托我来的,”陈家宝一礼毕,倒是一身轻松,没有一点别扭样,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交到面前人里,“这是他给姑娘的信。”
话罢,又从里衣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塞到她中:“这也是遇竹兄托我转交的。”
看着里的东西,柳烟桥神色复杂,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她看向眼前人:“他去了何处?”
这又是书信又是银票,活像是给她留遗言。
陈家宝轻轻叹出一口气:“他想同你的都在里面,你看了书信自然就知道了。”
“此后,若是有何困难,都可往陈府寻我。遇竹兄同我是自的兄弟,姑娘也不必见外。”
又是一阵嘱托后,陈家宝便风风火火离了醉春阁。
见人离去,柳烟桥恍惚起来,拿着里的东西回了房。
她没管那银票,浑浑噩噩地打开了信封,那信封里只有薄薄一张纸,她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却也没看出什么来。
通篇也没提他究竟去了何处去做何事,无非是些琐碎嘱托,诸如“冬来寒凉,添衣防寒”云云,最值得反复推敲的,只有最后附上的那句“经久不归,莫思莫念”。
怎么看怎么像是遗言,最后一句的意思更像是,我若死,久不归,莫要思念,莫要悲伤。
柳烟桥盯着这封信,横竖觉得是封给她的死信。
她是不愿这么想的,可又忆起昨夜里种种
一切又都合理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那样急切
昨日是中秋啊他撇下家人来寻自己,就是想求那四个字么
越是思量,柳烟桥思绪越是明朗,越是明朗,她便越是痛苦。
就那么四个字,她怎么就是没开口呢?她怎么就是没能开口呢?!
心口绞痛,她蜷缩在墙角,痛苦地弓起身子。明明也不冷,她却觉得骨头都凉了下去。
“姐姐,莫要受了凉。”
恍惚间,似乎又看见那张认真的脸,又看见他细细为自己系上扣子的模样。
她的衣扣从来都只有被解开的,何时有人帮她系上过?
“我并非此意。”
从来没有人将她当人看过,只有他只有他!
“图你。”
图她图她他从始至终,图的不过是一个她而已啊。
“想来这些都难不住姐姐,我这有个谜子,难住我许久,姐姐可否帮帮我?”
“原来心上,人去也却是旧时相识,非我与他,凄凄无泪水。打四个字,姐姐猜罢。”
思及此处,她怔怔流下泪来。
四个字他想听的不过这四个字而已
荒唐又如何?真心假意又如何?!
她怎么就没出口呢?
她怎么就是没能出口呢?!
越是想着,柳烟桥越是哀痛。
像是一张韧将她的心脏狠狠缚住,越收越紧,心脏仿佛碎裂似的。
眼眶中有什么砸落下来,酸楚随着鼻尖涌上心头,接着,便越发汹涌。
一滴两滴,三滴四滴,最后衣衫也浸透。
“期望姐姐活得同这桂花一样,香得痛痛快快。”
脑中一遍遍回响起那人字字句句。
“原来是这个意思”柳烟桥呢喃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看着信纸又哭又笑,疯魔了般。
不解风情的原是她原是她啊!
醉春阁的柳姑娘疯了。
来此处的常客都这么,提到此处,又不免有人惋惜几句:
“可惜了啊,那柳氏可是个大美人啊”
“怎么疯就疯了?”
“这谁知道呢?”
“算了,就算不疯也不是你我能见到的。”
“那也是”
“”
诸如此类的议论,渐渐起来,又渐渐消失。
如此,怕是几个月后,便再也没有人记起醉春阁曾经还有一位柳姑娘,便再也没有人提起那个曾一曲动京城的花魁了。
柳烟桥三个字,已经在悄悄成为过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