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贰 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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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老大出声,将凤遇竹思绪拉回。



    浪声阵阵,循声抬眼,只见黄水滚滚,波涛翻涌。



    凤遇竹看了眼少也有百来丈的河面,听着涛声阵阵,又看向男人:“便是此处?”



    男人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凤遇竹拧眉,环顾四周一圈,心下有了判断,也不再继续追问。



    她负远眺,看了一会儿,微侧头,垂眼看向青凌的方向:



    “青凌,老师父怎么的来着?”



    青凌看向凤遇竹,见凤遇竹朝余老大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地低下头:“师父的是,先烧些香纸。”



    凤遇竹又随意朝着河岸走了几步,吩咐道:“方才倒是忘了交代,你现在去取来吧。”



    “是。”青凌闻言,躬身欲辞,可刚挪几步,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顿住脚,抬头欲言又止。



    凤遇竹转身看向他:“怎的?”



    “我我”青凌支支吾吾,头一点点埋低。



    “少爷我好像把香纸落在家中了”



    凤遇竹皱眉:“什么?!”



    “我”青凌眼神飘忽,语速加快,“我本是将香纸都收好的,可出门时拿错了。”



    “现下才记起,装着香纸的布袋,应是黄色的”



    “一点事都做不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青凌将头埋得更低:“少爷,我”



    “难道今日便要因为你的过失,害我白跑一趟?!”



    眼见着凤遇竹脾气上来,一旁的余老大忙来劝和:“哎哎哎——多大个事啊,犯不上啊,别发火别发火,不就是香纸吗?我家就有,这就取来。”



    凤遇竹这才收拾好情绪,缓缓深呼吸,看向余老大:“一直麻烦您,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男人道,“事,事。”



    罢,男人抬脚欲走,凤遇竹半垂眼睑,下巴朝余老大的方向抬了抬,睨向青凌:“愣着做什么?跟着老伯一同去!”



    青凌忙点头,想跟上男人,余老大却将他拦下:“取个香纸,去那么多人干什么?两位公子稍等片刻,我很快就回来了。”



    此话落,青凌神色纠结,看向凤遇竹,凤遇竹不做声,余老大见此,交代一句后便快步离开。



    青凌见人走远,转身走到凤遇竹身侧,脸上完全不见方才伏低之色:“少爷,您这法子也太损了。”



    凤遇竹望着河面,对青凌的话不置可否。



    “您也真得出口。”青凌伸伸脖子,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亏他家少爷想得出来。



    “母亲不都了吗?他们村里的人不愿跟人提及此事。”凤遇竹的视线仍没收回,“不寻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怎么让人开口?”



    “您不觉得这个理由太离谱了吗?”



    “那不然怎么?”凤遇竹看向河面的眼神愈发深沉,嘴上却熟稔地同青凌乱诌“难不成仙人入梦,叫我来寻一个已离世的女娃娃助她登仙?”



    她与这个村子没什么交际,如此突兀地打听一个人,除了这个法子她一时倒是想不出更好的了。



    “他们信这些”凤遇竹风轻云淡地解释,“现在看来,挺管用的。”



    完,她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青凌,唇角微翘:“还有,不错青凌,演技精进不少。”



    “您还呢,”青凌耸肩撇嘴,“您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方才在那老伯家中,我险些没接上话。”



    凤遇竹笑笑,不再话。她虽一直青凌木,但此木非彼木,青凌只是心思比较单纯,有时会让人觉得呆呆木木,可做起事来,再也没有比他更灵的了。



    青凌见凤遇竹没回答,也不做纠结,学着凤遇竹方才的样子看了看河面:“少爷,这河怎么了吗?”



    凤遇竹将余老大支走,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寻找线索。



    “你看。”青凌顺着凤遇竹的目光看向河面,黄水滚滚,莫一个女娃娃,就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也能吞下。



    “怎么了吗?”青凌看了一会儿,仍未发现什么不妥,“这条河的确是能淹死人的样子啊。”



    凤遇竹收回目光看向青凌:



    “你记得府中暖水阁的那道门槛吗?”



    “自然记得,”青凌挠挠头,似乎一时想不清二者有什么关联,但还是回道,“那道门槛比其他地方的高出许多,往日府中来客,摔了好些公子姐呢。”



    凤遇竹点头:“那我们府中人被那道门槛绊倒的有几个?”



    青凌思索了一会儿:“这倒是少有。”



    “我在府中十多年了,除了刚到府中时被绊过一次,后来似乎便没有”



    到这儿,青凌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少爷,不是河吗?怎么又扯上门槛了?”



    “同样的道理。”



    凤遇竹淡淡开口,



    “你我一眼便能看出这河水凶险,村中人难道会不知?”



    “既然明白,又怎会放任自家孩子到此嬉闹?”



    “定然是自孩子幼时便耳提面命,时时嘱托。”



    “再者,上回我们从这村子走了一遭,这村子溪塘不少,若是孩童戏水,又何必偏到这处凶险之地?”



    “那不准”青凌拧眉,看起来是在认真思考,“这个孩子就是淘气些,偏到这河边来,失足落水了呢?”



    



    “有这个可能,”凤遇竹没有立马否定青凌的推测,“但是,若二妮是个男孩儿也就罢了,夏来多的是赤膊的男童下水嬉戏,可她是个女孩儿,还是比福乐大些年岁的女孩儿。”



    “少爷您的意思是?”



    凤遇竹想些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只是冲青凌问道,“你知道的能下水的男子有哪些?”



    青凌如数家珍:“老爷、少爷您、我、陈家少爷、张家少爷、春生、府上的阿福阿禄,嗯阿寿不会水,但是憋气很厉害,还有”



    “好了,”青凌还打算继续下去,凤遇竹却打断了他,“那你知道会水的女子有哪些?”



    闻言,青凌想了想,眨眨眼,神色有些纠结,似乎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一个也没有?”



    他认识的女子其实也不少,只算府中丫鬟就有几十个,熟络些的也有七八个,怎么一个会水的都找不出?



    凤遇竹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男子会在他人注视下下水,但女子,不会。”



    这是个可悲又可笑的事实。



    “可余老伯,那孩子是到河里玩淹死的”青凌神情凝重,“少爷您的意思是,他在骗咱们?”



    对于他的话,凤遇竹不置可否,自顾自迈开步子,沿着河畔走去。



    青凌见凤遇竹不回答自己,也不再做声,只是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默默跟了上去。



    可突然,前面的脚步顿住——



    青凌狐疑,凑到凤遇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瞧去——



    “纸钱?”



    二人面前,河岸上,一堆还冒着烟的灰烬,里面夹杂着并未烧干净的黄色纸钱边角,以一种突兀诡异的方式出现在了两人视线中。



    青凌见此,咽了咽口水,话有些磕巴:“少少爷这这儿不会真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青凌见到灰堆的一瞬心都漏了一拍,他和少爷刚到香纸,这儿就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堆,怎么看怎么邪门儿,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少爷也真是心大,什么不好,偏自己被那啥缠上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青凌躲到凤遇竹身后,紧闭双眼双合十,冤有头债有主,害死你的不是我们!南无阿弥陀佛五星镇彩光照玄冥无量天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快离开!



    凤遇竹面无表情把躲在自己身后的青凌揪出来,语气淡淡:“青天白日的闹什么鬼。”



    “还有烟,”罢也不再理他,看向面前的香纸灰,香纸不比木柴,易燃,烧得也快,凤遇竹朝四周望了一圈,“人刚走没多久。”



    凤遇竹一是人,青凌立马挺直了身板。



    “有人来这里烧纸啊,”他瞧了瞧凤遇竹,又看了眼香纸灰,“是烧给那个孩子的吗?”



    “来祭奠那孩子的,想来应只有那孩子的母亲了。”



    青凌挠挠头:“若真是这样,那明这孩子正是死在这河里的。”



    那就明余老大没骗他们。



    “少爷,你好像推断错了。”



    青凌没有给自家少爷面子,直戳戳拆台。罢,又自觉危险,补上一句:“不过也不准是这河里还淹死了其他人,是别人的家人来祭奠”



    凤遇竹没理会他,只是看着那一堆香纸灰,若有所思。



    



    “许久未曾买过香纸了,”余老大跑着回来,“也不知这些够不够。”



    他上拿着几沓黄纸几根香,一边着,一边把东西递给凤遇竹瞧。



    凤遇竹自然不会不够,接过男人里的香纸:“足够了,劳烦您了,多谢。”



    余老大摇摇头,意思是凤遇竹客气。



    凤遇竹接过香纸,在河岸边蹲下身开始将一沓一沓的纸钱分开,青凌很有眼力见地上前,从腰间取出火折子,点燃三炷香。



    余老大也不闲着,自然而然上前帮忙,一面撕扯着纸钱,一面嘴上叽里咕噜着什么,大抵是让亡灵安歇莫要作乱的话,见香纸没入火焰,他又提醒道:“公子,磕个头吧。”



    凤遇竹倒是丝毫没有架子,本着死者为大,也本着做戏做全的理念,毫不犹豫跪地郑重磕下三个头,青凌见此,也跪下来,学着凤遇竹的模样,哐哐磕下三个响头。



    无意冒犯无意搅扰!你要找就找陈家公子吧!



    “也不知是否能顺利解决”



    礼毕,凤遇竹站起身,看向余老大,“老伯,此次真是要多谢您。”



    “公子莫要再谢了,”余老大摆摆,“本也是事,你这谢得我都没那个脸了!”



    凤遇竹很有礼节地轻弯唇角:“那便不多礼了。”



    “老伯,方才我在岸边,见着有些香纸灰,不知是”



    她状似闲谈的提起这事,留下半截话让余老大补全。



    “害,”余老大叹出口气,“可不就是牛寡妇吗。”



    “自从这二妮死后,她就天天到这儿来烧纸。”



    男人脸上表情难以用言语描述,似乎什么情绪都夹杂其中,又好像没有一点表情,“人都劝过了,也不听,还是日日都来”



    凤遇竹听到此,眼睑微抬:“这位牛婶子住在哪儿?想来我该去见见。”



    余老大闻言,沉思片刻后点点头:“嗯,是该见见。”



    毕竟二妮是她家的娃。



    余老大罢,伸出近乎褐色布满老茧的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喏,就是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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