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叁拾伍 稀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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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百里大人出门总要人寻个由头,”姑娘坐到石凳上,一一列举,“镜湖的风好,正宜放纸鸢;苍湖的紫薇最美,不趁着花期前去一观便可惜了;湖心亭难得办一次斗诗会,合该来凑个热闹。”



    笙莫看向她:“不能简单些吗?”



    “没有什么为何,只是我想出门,想百里大人陪同,不可以吗?”



    最是无意触人心,姑娘目光澄明炽热,灼得人心口发疼。



    百里怀箫一滞,不再言语,迈步走到石凳旁,静静坐下。



    金吉秋高默契相视,默默转身走到不远处,不去打搅。



    时将入秋,午后的日头比起往日温和许多,但映在湖面的细碎光影依旧璀璨。



    苍翠飞鸟,碧波游鱼,带着凉意的湖风轻轻掠过亭中二人,驱散了午后余存的些许闷热。



    一切都恰逢其会,就像无趣的人周身总有散不开的沉郁,可偏偏有个人是风。



    姑娘总是不安分的,缠着她要她吹箫,百里怀箫极少在人前献技,可只看一眼那张满含期待的脸,拒绝的话不知怎的,就生生卡在了喉头。



    于是悠扬的箫声缓缓响起,宛若晨光透薄雾,清泉落山间,但还不待人细细体会其中韵味,便又渐渐淡去。



    是首不错的曲子,美中不足是短了些。



    姑娘没有觉得是被敷衍,听完不忘点评一番,百里大人是个闷葫芦,出来的不甚好听,吹出来的却不错。



    这么一句叫人不知如何回答,闷葫芦只能选择继续沉默。



    笙莫瞧着她,也不话,只是眼中兴味越发旺盛。



    百里怀箫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得破功,脸上瞧不出波澜,可终是没忍住开口:“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笙莫又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饶有兴致回答,“百里大人接不上话的模样,挺有意思。”



    “”百里怀箫别开眼,不去看她,“你这人,稀奇得很。”



    笙莫笑笑:“百里大人夸得未免难听了些。”



    实在拿这顺竿爬的家伙没法子,百里怀箫叹气,不再同她胡扯。



    空气再一次陷入安静。



    笙莫见状,收敛笑容,看向远处。



    她轻声开口:“我从前觉得,你是一个很容易开心的人。”



    她清楚记得这家伙放纸鸢时上扬的唇角,清楚记得她们刚见面时百里怀箫就被自己逗笑,记得自己爬上凤府的墙头,百里怀箫一脸无波无澜却又微微弯起的眉眼。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周身的愁郁越积越重,重到几乎化成实质,让人靠近不了分毫?



    “可是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笙莫收回投在远处湖面的目光,去瞧身旁人,



    “为什么?百里怀箫。”



    到底怎样做你才会开心起来?告诉我百里怀箫。



    姑娘的声音实在特别,她话时总像是将自己当下的情绪完整裹进嗓子,然后将这些东西注进人的耳里,淌入灵魂。



    诚挚得好像能将人整个剖开,将人赤裸的灵魂展现到她眼前。



    心脏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百里怀箫转过头,下一刻却又垂下了眸子。



    她不敢直视。



    笙莫不喜欢这样的安静,她唇瓣张了又合,斟酌了好一番,才道:



    “百里怀箫”



    “我,让你觉得厌烦了吗?”



    她认真看着眼前人,等着她的回复。



    不出意外,又是一阵沉默。



    “算了”笙莫轻笑一声,放弃求到这个大概率不会得到的答案。



    



    “我”一直缄默的人却低声开了口,“从未这样想过。”



    不大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话音落下,气氛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但这次的沉默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微妙的变化。



    百里怀箫的坏脾气能逼退任何一个想同她亲近的人,可偏偏良善宽容的姑娘又实在好哄。



    笙莫愣了愣,舒出一口气,笑百里大人惜字如金,好容易才能听个响。



    氛围有些沉重,姑娘依旧充当着调和者的角色,她站起身,好了,出来玩该松快些,着后退几步,展开双臂向人展示身后画面:“你瞧,这儿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轰隆——”



    还不等她话音落地,凉风刮过,乌云罩日,一道闷雷先她一步响了起来。



    “”向来话多的笙莫罕见地沉默,她望着天上的乌云,嘴唇未动,眼神中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雨一颗颗砸下来,幸得二人在亭中,好歹有个遮挡。



    “出门没看天色,撞了个好日子。”笙莫环胸,慢慢走到美人靠前坐下,只是坐下的姿势并不老实,一双腿搁到栏杆外,双则趴在栏杆上,就这样晃晃悠悠瞧着外面。



    银丝顺着亭檐翘角淌下,雨滴落入湖面,漾开一圈圈柔和细密的涟漪,形成一幅别有一番风味的画卷。



    百里怀箫看着雨幕,站起身走到笙莫身旁,缓缓抬起中箫,唇边轻轻触碰,幽咽的箫声便在这湿润的空气中荡漾开来。



    雨洗苍穹,群峰隐翠,不绝如缕的箫声自一方亭缓缓泄出,箫声与雨声交织,如一支凄婉缠绵的哀歌。



    这支曲比起前一支算长,其中情愫也给得酣畅绵长。



    一曲毕,笙莫却,她奏得不好。



    听箫人,这曲选得太过悲凉,像歉疚,像遗憾,像个怎么破也破不开的局,怎么圆也圆不上的谎。



    吹箫人回答,箫是这样,不论南箫或是琴箫,总是不比笛子清亮。



    姑娘头也不抬,只百里大人九曲的心肠,弯弯又绕绕。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间隙,金吉同秋高不知从何处已撑着伞过来了。



    金吉为百里怀箫披上一件外衫,雨怕是一时停不了,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于是刚出宅邸的一行人又只得坐上返程的马车。



    笙莫望向窗外,雨幕中的景致变得模糊不清,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她突然来了句:



    “百里怀萧,为什么故意输给我?”



    这话来得无厘头,她又只顾着看窗外,叫人看不清神色。百里怀箫却知道她在问什么。



    闷葫芦斟酌片刻,回道:“怕你掀了棋盘。”



    得到回答,姑娘这才依依不舍转过头,不过回正了身子也没去看车里人,只靠着车厢内壁闭目养神。



    有些懒散的语调传进人耳里。



    她,百里大人是个怪人。



    她,怪人一点都不会撒谎。



    百里大人,也会有不擅长的事。



    完了,双抱胸,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今儿斗诗会没办好,那出个简单的题目给百里大人解个闷儿。”



    “上联是春困秋乏夏盹冬眠,下联是晨昏夕倦朝疲暮懒。”



    “请百里大人题个横批?”



    罢,却也没给人留出作答时间,打着哈欠自己交了卷:“四时好睡。”



    话音落下去,没了动静。



    百里怀箫看向睡着的姑娘,眼神似乎有些波动,但很快又被深沉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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