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又一年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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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又一年夏(四)



    季儒卿要去的地方很偏,且阴森森,大晚上踏入其中,有股凉意从脚底直达天灵盖。



    她上抱着从花店买来的向日葵,怎么看也不像是去吊唁的样子,倒像是叙旧。



    “你怕了?”季儒卿里的向日葵黄灿灿,驱走了些许阴冷,“怕可以躲我后面。”



    “谁怕了?我只是感觉周围有人看着我。”季离亭四处打量着,可是大晚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哪来的人影。



    确实有东西看他,不止看他,是在看他们,季儒卿的眼神扫过去,怨灵们四处逃窜:“你后面有人。”



    “这种吓唬孩的伎俩对我没用。”季离亭话音刚落,肩膀被冷不丁拍了一下,他听过人身上有三盏灯的传,不敢回头,“真、真的有人?还是鬼?”



    拿着电筒的守墓人一身黑,毫无征兆出现在他们身后:“你们来干什么的?”



    “扫墓。”季儒卿的辞很没有信服力。



    守墓人电筒的光线来来回回在他们身上游走,最后定格在季儒卿的腕上:“你是为怨师?”



    “算是吧,一半一半。”季儒卿空有为怨师的赤诚之心,没有为怨师的营业执照。



    “你是为了怨灵来的?”



    “算是吧,一半一半。”



    季儒卿不确定她是否以怨灵的形态存在,需要求证。另一方面是两年了,却一次都没来过。



    “既然是同行就让你进去了,不过这是我的墓园要守我的规矩。”守墓人竖起三根指,“一不得高声喧哗,会惊扰怨灵、二不得使用杀伤力的符术恐吓怨灵、三不得带走怨灵。”



    “可以超渡吗?”季儒卿觉得这人太有商业头脑了,当其他人还在为业绩奔波时,人家已经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



    守墓人半信半疑看着她:“你会吗?”



    开玩笑,若是她都不会,天底下没人会了:“我可是正统为怨师,季家一脉单传懂不懂。”



    “不懂,拿你的等级证书给我看看。”



    “什么东西?”



    守墓人从半信半疑变成彻底怀疑:“无阶低阶中阶高阶之类的等级证书啊,你不会没有吧?”



    季儒卿的实力普通证书评估不了,她本身就是个bg的存在:“那个啊,我没带。”



    “这可是为怨师的身份证明,你就算睡觉都得揣身上。”守墓人横在她面前,“单纯扫墓的话还是明天早上来,我的墓园不欢迎图谋不轨之人。”



    真麻烦,早知道季儒卿不自爆身份了:“那我明天向为怨师协会举报,你私养怨灵。”



    “我没有!”



    “空口无凭,你没有就没有吗?”



    “我”



    “看在同行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季儒卿长叹一声,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你让我进去看一眼,有没有我自行判断。”



    “好吧,但你得按我的要求做。”她让开一条道,把电筒递给季儒卿,“你要去哪座坟,这里的上百座碑我都认识。”



    不要的这么吓人啊,季儒卿拒绝她的好意:“我自己去找,放心,不会乱来的。你有疑虑的话我把这个人抵押在这里好了。”



    守墓人摇摇头:“能随便抵押的人往往最不值钱,你进去吧,尽量快点。”



    “多谢。”季儒卿抽出一支向日葵给她,“感谢你对我朋友的照顾,这里的环境很好,少不了你的细心。”



    她接过吸饱了水分开得正盛的向日葵,在她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从此多了一抹金黄。



    季儒卿开始绕着山似墓园漫无目的寻找着,她和许多怨灵对视后又移开眼,都不是她要找的存在。



    难道她没有一点怨念吗?季儒卿要是被这样对待,怨气足够养活一个邪剑仙了。



    “从你一进来就在东张西望,你在找什么?”季离亭没有慧根,很难和她同频率。



    “你不是好奇怨灵长什么样吗,今天让你见识一下。”季儒卿抽出一张符纸烧成灰抹在他眼皮上,“本来想向你介绍我的朋友,看来你没这个福气。”



    季离亭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看上去比梼杌四兄弟和善多了,这就是你每天都要处理的东西吗?”



    “怎么可能,那我不得累瘫。”季儒卿又没工资干嘛拼死拼活的,“我只处理找上门的怨灵。”



    “这件事惊蛰更有发言权,它跟在季屿身边数百年专门负责这些。”季离亭知道的不多,加上时间太久他忘记了许多,“起来季屿算你太太太太太爷爷。”



    “他不是没孩吗?”



    “是没有,但他从季家的孩中过继了一个延续他香火。”



    “太有奉献精神了。”



    季儒卿兜兜转转找到了姚相理的墓碑,将中的向日葵轻轻放在碑前,双合十,轻轻祷告:“日记本我找到了,你想的话我也收到了。如果你变成怨灵的话,希望能见最后一面。”



    “其实我挺希望你变成怨灵的,这样在来世能凭借彼此的气息找到对方。”



    



    完她抬起头,依旧是无边的夜色,许下的祷告无人响应。



    挺好的,季儒卿安慰自己,至少不用再一次经历分别:“走吧,我今天的旅程结束了。”



    “好久不见。”



    季儒卿在走出一段距离后猛地回头,她的墓碑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怨灵。



    “好久不见。”



    几乎是一瞬间下意识的行为,季儒卿冲过去从她的身体里穿过,中有流沙划过。



    “哎呀,我现在抱不住你了。”反倒是季儒卿差点被凸起的石头绊倒。



    “你想的就是这个吗?”姚相理问她。



    “不止,我有好多想的,我想我现在可厉害了”季儒卿像曾经那般开始喋喋不休,“我和你,我会法术了”



    “我养了一只很特别猫,我考上了昌大,我交到了新朋友”



    夜空中繁星点点,多如季儒卿的话一般数不完,它们眨巴着眼睛,好奇打量这对奇怪的组合。



    季儒卿和她肩并肩坐着,姚相理安静听着,也许会有些遗憾,要是在季儒卿身边的是她就好了。



    但更多的是为她开心,开心她有了新的生活,有新的目标新的征程,新的朋友新的未来。



    “我也有好多话想和你。”姚相理发现她和之前没多大变化,还是那个她,“变成怨灵之后我能体会到你的生活了,原来这个世界有这么多怨灵啊,刚开始确实挺吓人的。”



    “但渐渐习惯之后大家很友好,墓园的主人也是为怨师,她对我们很好。我最初诞生的时候还是她教我基本常识,让我不要跑出去,会被抓走。”



    “守墓人问过我的心怨是什么,我我在等一个人,这个人很坏,两年了,却没来过一次。我不怪这个人不来看我,我执着的是想亲口告诉她,我很喜欢她,特别喜欢。”



    姚相理定定看着她:“这样的感情,会让你难以接受吗?”



    季儒卿停顿了几秒,忽然笑了起来:“当然不会,我也最喜欢姚了,虽然我们的喜欢不太一样,但是喜欢我总比讨厌我好吧?”



    “我接受不了你的感情,也不会否定,我依旧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觉得这是种负担,相反你很勇敢,这是你正视自己内心的证明。”



    姚相理也笑了,尽管黑糊糊一团看不出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你一直都是这样,不管什么事先鼓励别人。”



    “这很好啊,明我内心富足。”



    “是啊,所有我特别喜欢你。”



    季儒卿看着姚相理的身形渐渐消失,下半身变得透明:“你是不是有句话忘了?”



    怎么可能会忘呢,姚相理在最后一刻朝她伸出,穿过她的脸颊,轻轻扫过她的发梢,在她耳边留下一句。



    “生日快乐。”



    季儒卿身边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墓碑,她低下头,指抚摸着上面的纹路。水泥浇筑的墓碑粗糙,将照片中的女生定格在最好的年岁。



    她的指腹继续贴着石面往下游走,细的颗粒感硌着皮肤,像在触摸被岁月风化的旧信纸。



    指尖在某个凹陷处顿住,那是她的生日。过要给她准备一场永生难忘的生日派对,季儒卿却食言了。



    暮色里飞过两只晚归的灰椋鸟,翅膀拍碎的光斑落在她发间。石面开始有了她的温度,或者是她的指尖被石头的冷意浸透了。她再也触摸不到那颗跳动的心脏,只能盯着自己的指尖一遍遍回忆过往的温存。



    风忽然从墓碑背面绕过来,掀起她耳后一缕碎发。萤火虫不知何时聚在碑前,幽绿的光斑忽明忽暗。最亮的那粒光晕穿过季儒卿的指缝,继而消失在卒于某年某月的裂纹深处。



    “原来她在等你啊。”守墓人走来,她看季儒卿一个人在这里坐了很久,身旁的怨灵消失也没能唤动她起身。



    “嗯,是我让她等太久了。”季儒卿终于扶着石碑站起来,“还是很感谢你,给她一个容身之所。”



    外面的世界太极端,背弃了为怨师的信条,不顾一切大开杀戒。



    “感谢算不上,我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守墓人很实诚,她帮助怨灵消散心怨还能拿到钱,“你的同伴在外面等你很久了。”



    季离亭见情况不对选择默默退出,把时间留给她们独处。



    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不然季儒卿也不会笑的那么开心,头一次见她那么多话。



    他看见季儒卿下来,没有意想之中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看来我没这个福气见到你朋友了。”他调侃一声。



    “没关系,我和她了,我碰到了很多人和事。”季儒卿走到他面前问了一个问题,“你见多了离别,不会觉得长生更像个诅咒吗?”



    “这我倒没想过。”季离亭对谁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去开始就不会害怕结束,“我和惊蛰不一样,它乐于和人交朋友,到头来哭唧唧的还是它。”



    “那你呢?”



    “我?我没有和别人交好的习惯。”



    “?你缠着我干什么?”



    “喜欢啊。”轮到季离亭反问她了,“你的寿命也比普通人长,分别是在所难免的,你不会伤心吗?”



    “之前会。”季儒卿现在不会了,“我又很庆幸自己的岁月足够长,能支撑到我和她再次见面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