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狼狈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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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到潭水中央, 正站在那黑洞之上,右掌一翻蓄势而发,将一团魑魅火重重拍在冰面之上。

    他要引那异兽出来。

    要它出来, 必要破冰。

    一击下去冰面毫无反应, 他又是一掌,依旧无用。

    这冰不知凝结了千万年, 绝非凡俗之力可以撼动。他沉思片刻,划破掌心, 挤出鲜血, 以内劲将血液凝在一处, 倒滴而下,随后收起内劲,一瞬间极强的寒气便将那鲜血凝固成了一截冰刺, 倒挂在他掌心。

    他凝神敛气,运起魑魅火,一掌狠狠拍下。

    那鲜血凝结的血刺一端扎入冰面,一端嵌入他的掌心, 带着纯阳的血气与魑魅火之威,在冰面上留下了一个凹洞。

    鲜血凝结的冰凌晶莹剔透,反射着淡淡的红芒。

    肖长离就着掌心的残血, 再次拍下,这一次冰面以凹洞为中心,缓缓裂开了一条缝,寒气似活物般自冰下溢出, 嗜向肖长离。

    肖长离掠身而退,如飞燕横空,退回岸上,看着那道缝隙越来越大,水面坚冰霎时间分崩离析,森寒之气倾巢而出,一时之间风起激荡天地变色,如同坠入了冰雪地狱。

    肖长离看着水面荡开层层波纹,盘算着那里头的究竟会是什么异兽。单从那潭中深洞的大来看,想来也不会太大。

    他捡起脚边一块石头掷入水中,正扔向那深洞之内。眼看石头入水朝那深洞坠去,猛地被一股无形之力吸了进去,与此同时水面上亦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仿佛所有的水都被吸入了深洞之中。

    肖长离眉心一紧,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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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珩王赶到行馆时,苌楚靖尧正在欣赏歌舞,脚翘在桌案上一下一下着拍子,身边有美人送上佳酿,他不时在那柔荑上摸两把,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

    珩王心想,这子可真是够精的,自己国中内乱乌烟瘴气,他就恬不知耻跑这来享福,还顺便折腾几把,把人家搅得鸡犬不宁,他倒是快活了。

    珩王咳嗽一声,被歌女身上的香粉呛得鼻子发痒,挥手让她们都退了下去:“听岐王殿下伤了腿,不知可有大碍?”

    苌楚靖尧将长腿一抬,露出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右腿,笑道:“无妨无妨,峪王殿下手下留情,没给摔残了,休养几日就好了。”

    珩王赔笑,心下腹诽。就云昶那三脚猫的身手,真能把出雲这位排得上号的高手给摔残,那倒真是出息了。

    不过无论此事究竟无意还是有意,至少在明面上看来,苌楚靖尧的马受惊的确是因为云昶那一鞭子,他们无可辩驳,只能认栽,还得想法子好好安抚,不能给出雲留下口实。

    “峪王顽劣,不知分寸,无意累殿下受惊,我等实在过意不去。”珩王好声好气赔礼,“殿下好生歇着,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莫要客气。”

    苌楚靖尧一脸谦逊纯良:“珩王殿下太客气了,这几日承蒙照顾,吃喝玩乐,比本王在出雲时还快活,本王还没好好谢过,哪里还好意思提什么要求?”他抬了抬伤腿,皱眉道,“不过,这腿脚不便的不好出门,倒也确实有些发闷。”

    珩王皮笑肉不笑:“殿下若是想出门,本王派人传来步辇就是,可别劳动了殿下这条精贵的腿。”

    苌楚靖尧道:“不必不必,用不上步辇,伤残之躯也不用走得太远,劳烦珩王殿下扶一下,本王在门口吹吹风就成。”着已伸出手,笑呵呵看着珩王。

    珩王暗啐了一口,扶住他胳膊架着他走到门外。苌楚靖尧坐在廊下一脸陶醉得深吸了口气,像是被关了多年的囚犯似的,啧啧叹道:“庭院碧苔红叶遍,试倚凉风醒酒面,这日子可真是舒坦,本王都不想回去了。”

    珩王暗暗翻了个白眼:“岐王殿下乃是出雲国主最为看中喜爱的皇子,你若是不回去,只怕出雲国主得要亲自来寻了。”

    苌楚靖尧展开腰间折扇,自认风流得晃了晃:“无妨,若他来了,正好看看大缙这片锦绣江山比起我出雲如何,今后也好多学学治国之道,莫使得内忧外患,自家人还起来,教人笑话。”他冲着珩王看了一会,笑意莫测,“来也怪,贵国数位皇子,除了那位前太子殿下有些身为皇子的野心外,其余几位竟然能够相处和睦,送到手的皇位还推来推去不愿意坐,真是让人意外。珩王与那位峪王殿下,当真对那至尊之位毫无兴趣?”

    珩王笑了笑,道:“人各有志,有人追名逐利,自然也有人弃如草芥。我等生在帝王之家,已有了常人不可企及的富贵,再去多求什么,便是贪婪。要真坐上了那个位置,终日国事扰心不得安枕,徒增烦恼罢了,不如做个闲散王爷,一世自在逍遥。”

    苌楚靖尧眸中露出悠远之色,轻叹一声:“若我那几位皇兄能懂得这个道理,也就不会有这许多糟心事了。”

    珩王知他于此事定有许多感触,身为最受喜爱的皇子,他所受的明刀暗箭必定不少,不由有些同情,拍了拍他肩膀:“人心难控,咱们管不了旁人,自己无愧于心也就是了。岐王殿下乃是豁达大度之人,想必明白这个道理。”

    苌楚靖尧一笑:“本王本也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只是无奈啊,身在此位,有很多事便不可不顾,不得不做。”他挑眉,收起折扇,“多谢珩王殿下一番训诫,若日后还有机会,定与殿下喝上几杯。”

    珩王见他如此坦诚,正要答允,忽见一人鬼魅般出现在了苌楚靖尧身后,温和笑意中透着几分狡黠,一只手缓缓按在苌楚靖尧肩上。

    “你……你是……”珩王脸色大变。

    他认得此人正是南岳巫覡,谢墨。

    南岳人在这里出现,肯定不是为了喝酒。

    他正要提醒便觉喉中一痛,已发不出声音来。苌楚靖尧一脸茫然回头,见了那人可比珩王淡定多了:“阁下何人,看着眼生呐?”

    谢墨笑道:“无名之辈罢了,岐王殿下不必认得。在下想请殿下走一趟,还请赏脸。”

    苌楚靖尧道:“本王素爱游历四方,若是好玩的地方自然乐意之至,不知……”

    他没完珩王便窜上来挡在他跟前,一脸视死如归,只是下一刻便被谢墨甩袖挥在一旁:“珩王殿下就不必同行了。”

    他这一挥看似轻松其实暗劲十足,摔得珩王七荤八素,一时都爬不起来。

    他怀中白影一晃,楚离已冲了出去,被谢墨一把捏在掌心:“孤魂鬼,留这魂魄不易,还是别来送死得好。”

    楚离面露痛楚,挣扎不出。珩王心急如焚,偏偏此时又无法出声呼救,扑过去抱着谢墨的腿就是一口。

    谢墨皱眉,将楚离甩开,提起珩王后领,哭笑不得:“我珩王殿下,你堂堂王爷却这般行事,不怕丢了皇家颜面?”

    珩王可顾不得这么多,张口又要咬下去,手中眨眼却没了人。

    “不请自来委实过意不去,这便告辞,不必送了。”谢墨揪着苌楚靖尧的衣领退出老远,顺便用异法将几个察觉有异而赶来的宫人整晕了过去,施施然离开。

    “珩王殿下可要记得来救我啊……”苌楚靖尧的声音传来。

    珩王终于能出声,先去看了楚离,见他无恙,将他收入焚仙炉,唤来侍卫巡查追捕,足不停步赶去告知云钰。

    宫中,却有更为惊骇的消息在等着他。

    皇上遇刺,性命垂危。

    珩王看着宫中御医神色仓惶,宫人纷杂来往,只觉两腿一软,险些栽在地上。

    苏苏此时正站在皇城之颠,手中是一块沾满血污的玉盏碎片。

    就在刚才,他将这块碎片生生扎进了云钰的肚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神智再次跑远,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所在何处不知道前尘或未来,只知道自己要听一个人的话,他做什么,就要做什么。

    脚下围满皇城禁卫,弓箭手已经赶到,无数利箭朝他袭来,他空洞的眼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忽然,那些利箭鬼使神差般停在了半空,如同慢放的皮影戏。片刻过后,箭雨落空,刺客已然不见踪影,只在阴沉天宇中留下了一抹挥散不去的阴霾。

    “谢先生真是好厉害的身手。”苌楚靖尧笑吟吟看着谢墨,“左右南岳已亡,不如先生另寻明主,成就一番大业如何?”

    谢墨放下苏苏,费了一番力才拿下他手中的碎片:“多谢殿下美意,只是南岳已亡,少主犹在,怎可另投他人?出雲人才济济,想必不少我一人。”他擦了擦苏苏满手的血污,看着他稚嫩的脸,唏嘘而叹,“可怜这孩子年纪便沦为他人傀儡,百阕后人这番行事,当真下作。”

    “瞧先生这话的,他若下作,我等自也好不到哪里去,狼与狈罢了,谁也别谁。”苌楚靖尧嗤笑,“倒是没想到谢先生还有这番仁慈之心,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谢墨道:“岐王殿下不也是如此么?刀斧已握在手中,嘴上却是称兄道弟,方才分明可取了云宸的性命,却偏要演一出遭劫的戏码。”

    苌楚靖尧摇摇折扇:“谢先生此言差矣,本王堂堂皇子,出雲正使,宫廷之中暗杀他国皇亲,成何体统?这戏嘛,既然已经演了,自然要演好演活了才是,怎可敷衍了事?”

    谢墨一笑,伸手一延:“即是如此,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