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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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院落里,谢景焕和崔玉壶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两人气色精神都不算不上好,崔玉壶要更差一些。当了几年的闲散客,他无论是出身、财力还是势力都远远不如谢景焕,可以被他全方位碾压。



    与谢景焕这样的人坐在一起,任谁都会坐立难安的。



    崔玉壶正要起身告辞,只见谢景焕开口道:“你知道草这几年一直病着?”



    崔玉壶忍不住开怼:“知道。谢家主是今日才知道的?”



    这事除了他,谁不知道?草那样身娇体弱的娘子,要管理一个偌大的世家大族,能不劳心劳力吗?他能常年不着家,因为重担都在草身上。



    谢景焕目光微微黯淡,原来他果然是唯一一个不知情的人。没有人告诉他实情,他也没有想到她这些年是真的在养病。



    “听这三年,你常住在崔氏祖宅?”谢景焕眯眼,继续问道。



    崔玉壶微微一笑:“你想问的是我们俩为何常年分居吧?谢家主,草在庄子上养病,我确实不怎么留宿,不过我俩感情一直很好。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找丫鬟奴仆问一问。



    您现在才想起过问我们夫妇的感情生活,是不是太晚了点?”



    温和,还是太温和了。崔玉壶看的直摇头,他从见惯了各种撒泼耍赖的恶民,行商时也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谢景焕这种世家做派对他们这种人而言,温和的不能再温和了,完全就是纸老虎。



    这位谢家主跟传言中冷厉狠辣的形象完全不像,比他还要像一个读书人,是一个剑术绝顶,品性温良的人。



    如果他是谢景焕,会直接拿崔家人开刀,见血再谈。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谢景焕见他舌灿莲花,跟以前判若两人,冷笑道:“这些话你只能骗骗别人,你们俩感情若是一直很好,为何要分居,草这几年为何一直病着?



    崔玉壶,你不想要这颗脑袋,何不想想你崔家还有几颗脑袋?”



    “娘子的病是心病,我倒是希望草是因为我才病着,可我又算什么东西呢?”



    崔玉壶自嘲一笑,这些年,他从未真正走进过她的心。



    谢景焕闻言沉默,他知道草的心病一直都是复仇,她想救明歌回来,她想回到大月山去,但是大月山已经回不去了。如今只剩下接明歌回来这件事情了。



    他会完成她的心愿。快了,很快了。



    两人一时无话,只见银杏从内室走出来,福了福身子道:“娘子,晚上想吃点涮羊肉,请家主和崔郎君留下来一起用晚膳。”



    “何为涮羊肉?”崔玉壶微愣。这是什么吃法?



    谢景焕眼眸眯起,他们成亲三年,草从未和他一起吃过涮羊肉?



    银杏:“这是娘子家乡的吃法,用各种香料熬成底料,加高汤烧的滚烫,然后将新鲜的蔬菜和肉类都放下进烫着吃。风味一绝呢。娘子唯有高兴的时候才会这样吃。”



    崔玉壶大致懂了,这还真是别致的吃法,他行商数年从未听过这种吃法,但是想到她出身大月国,也就不稀奇了。



    崔玉壶笑道:“好,我倒是想好好体验一番,只是娘子病情刚好转,能吃羊肉?”



    银杏:“郎君有所不知,这底料分好几种,有一种清汤底料十分的清淡,娘子胃口不好,难得想吃,赵嬷嬷都点头了。”



    崔玉壶和谢景焕立马没意见了。



    银杏见家主和崔郎君不反对了,立马带着丫鬟去后厨准备晚上要吃的食材,那底料熬制的又麻又香,每次娘子想吃涮羊肉,她们都能跟着享福,那味道吃过一次就难忘。



    银杏一走,两人相看两厌,齐齐移开了视线,坐在庭院内喝茶。



    “家主,郎君,娘子请两位进去。”赵嬷嬷出来,微笑道。



    谢景焕连忙起身,问道:“草好些了吗?”



    “娘子好多了,气色红润,这一次病的急,好的也快。”赵嬷嬷也觉得奇怪,以往娘子一病,总要拖个两三个月,这一次竟然几日就好转了,而且娘子精神极好,眼睛里有光,简单梳洗一番,就容光焕发。



    就像是解开了心结一般,还是回光返照?赵嬷嬷心里一惊,连忙将不祥的预感压下去。



    谢景焕放下心来,大步流星地进屋,果然见她穿戴好,气色极好地坐在桌案前翻看着这几日堆积的公务。



    “这些我都处理过了,让人送过来,你随便看一看,心里有数就好。”



    谢景焕急急道,完又觉得好像不对劲,急急解释:“不是让你现在看,你才病好,要多休息。”



    草早就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都是这段时间泉城乃至九洲发生的一些大事。



    “萧缭没有再参你?”



    谢景焕走过去,拿掉她中的折子:“这些年参我的折子堆积如山,天高皇帝远的,只要我不去盛京,秋慕白就动不了我,这些人参累了就懒得参了。”



    草起身下软榻。



    谢景焕下意识地伸扶住她,男人温暖干燥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衣裳烫的她一颤,两人齐齐一僵,松开来。



    崔玉壶进来时,就看到兄妹俩避嫌的举动,气氛古怪且暧昧。



    他目光一深,连忙上前来,笑道:“草,那个涮羊肉好吃吗?你之前怎么不带我吃?”



    他上前来,挤开谢景焕,扶着草去外间宽敞的地方坐下。



    谢景焕:“?”



    谢景焕憋了一肚子气,看崔玉壶越看越不顺眼,这厮真的,令人恨的咬牙切齿。



    “好吃的,就是口味有些重,你以往口味清淡,我就没和你一起吃这种吃法。”草见他进来,莫名自在了几分。



    她想起被打断的话题,继续回头看向谢景焕:“萧缭参你,必是想传递信息给你,盛京那边秋慕白的病情要么恶化,要么好转。”



    



    “是恶化。”谢景焕走过来,给她倒了一盏茶,低声道,“他怕我北上杀了秋慕白,九洲大乱,这才参我,闹的轰轰烈烈之际,让秋慕白早朝露面,平息外面的流言。”



    不是请君入瓮的局,而是虚晃一枪,盛京已经急了。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秋慕白和萧缭这对君臣的关系十分的复杂。萧缭或许还记得死去的大夏国最后一任帝王,或许还记得往日那些死在秋慕白上的挚友,但是他不恨秋慕白,君臣这些年甚至可以是惺惺相惜,彼此扶持。



    所以,萧缭必是维护秋慕白的。



    他有些失望!原来权力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应当是病情恶化了。”草精神一奋,“秋慕白那样自负、掌控欲又强的人,若非真的病到爬不起来,怎么会一连数日不上早朝?”



    崔玉壶惊道:“陛下登基才九年,以前也从未有过生病的传言,这怎么可能?”



    草和谢景焕齐齐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可能?



    “你知道十年之期吗?”草捧着茶盏,垂眸喝了一口清茶,低低道。



    崔玉壶点头:“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但是具体十年之期是什么却不知道。”



    九洲的那些传奇早就被人改的面目全非了。他一直听草到十年之期,却不知道明年到底会发生什么大事。



    草眼睫微敛,淡淡道:“十几年前,民间有一个奇人道士,但凡他出现的郡县必会风调雨顺,百姓奉若神明,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师承何处,修的是道术还是骗术。九年前他突然出现在盛京,收明歌为徒,扬言十年后来接她。



    事后那道士就消失在茫茫天地间,无人知晓他去了哪里,就连盛京最强的铁甲卫都查不到他的半点踪迹。



    这便是十年之前。”



    草抬眼看他:“十年之期是那道士的承诺,他会在第十年来盛京接明歌出塔,所以。”



    她目光雪亮,一字一顿,声音颤抖而喜悦:“所以,秋慕白活不了几年了。”



    这位高祖陛下将是大盛朝史上最短命的一位帝王。



    崔玉壶浑身毛孔悚然,惊得站起身来,想什么,却什么都不出口,十年之期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他声音微颤:“那道士是人还是神明鬼怪?”



    谢景焕:“应该是修行道术的奇人,他是一灯大师的传人。一灯大师是百年前的传奇人物,你只需要知道大月国和天术等都是那个传奇年代诞生的就可以了。”



    崔玉壶觉得像是在听天书。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是在梦里,这些传奇人物和故事,他闻所未闻呐。



    “所以你们都相信那道士明年会出现在盛京,推倒众生塔,带走自己的徒弟?若是陛下真的病重,为何要等到明年,我们完全可以趁接出月娘子?”



    草目光微微黯淡:“你不懂,明歌是自愿进众生塔的,她要是想出来早就出来了,她在等一个人,众生塔是她的归宿,若是等不到那个人,那道士会带她走另一条路。”



    草话锋一转,看向谢景焕:“你何时动身?”



    谢景焕看着她瘦的尖尖的下巴,低哑道:“再过一段时间。”



    等她病情好转,彻底平稳下来,他才能安心离开。此去盛京,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是最后一面,他想要多看看她,希望她好好的,把谢氏的事情一一安排妥当,再出发。



    “月底出发,那时候盛京应该滴水成冰,下起雪了,天冷,守卫容易松懈,办事也容易一些。”



    谢景焕出准确的时间,不知为何这个时间出来,有一种告别的感觉。仿佛他们之间也剩下这的半个月时间了。



    0月底出发吗?草攥紧掌心,也好,还有半个月时间。



    崔玉壶见两人几句话就定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弱弱地问道:“娘子,这些事情是我能知道的吗?您和谢家主不会是想找理由杀我灭口吧?”



    草险些被他逗乐,见他诙谐地朝她眨着眼睛,弯眼笑道:“崔郎君,我可不想成为寡妇,又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别忘了咱们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谢氏出事,你崔氏也逃不掉。”



    崔玉壶笑道:“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大意了。”



    谢景焕见他逗着草笑,一副轻浮的模样,冷笑了一声,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



    这厮,真是油嘴滑舌,他离开之后,一定要谢风死死盯着崔玉壶,一旦发现这厮不对劲,直接打断腿再!



    “娘子,家主,涮羊肉的锅底料炒好了,是现在吃还是晚上吃?”



    草闻到那香味,食欲大开,看了看日光极好的庭院,道:“就摆在树荫底下,现在吃。”



    不等晚上了。



    银杏和赵嬷嬷等人连忙去收拾庭院,将炉子和锅都抬到庭院的树荫下,又取来一盘盘新鲜的羊肉片、薄如蝉翼的鱼肉、各类海鲜以及各种新鲜的素菜。



    等锅底烧的沸腾,那浓郁霸道的香气就弥漫在整个庭院。



    崔玉壶闻到这味道,口水都险些流了下来,觉得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一扫而空,搓着,等着开饭。



    “有肉有菜,没有酒怎么行呢?我回去拿酒。我那里有一坛珍藏的春日尽,那真是千金难求的好酒,喝一坛就少一坛,我行商多年就只换得了这一坛。”



    崔玉壶有些兴奋道:“娘子,谢家主,你们应当没有喝过吧?”



    听闻这酒已经绝迹九洲,无人能酿的出来。一坛价值万两黄金。他也是缘巧合之下得了这一坛,一直没舍得喝。



    今日他觉得高兴畅快,想拿出来喝了。



    草失笑,春日尽!那是六长老最爱的酒,当年下山的时候,他偷了好些坛春日尽,如今应该还留了一坛,埋在草庐巷子的院子里。



    谢景焕冷笑:“确实没喝过,难不成是什么琼脂玉酿?是天上神仙喝的酒不成?”



    巧了,当年师父拿春日尽当水喝,灌的他醉了好几回。



    等这厮拿出春日尽,他好骗了他的酒,拿去给师父喝。



    崔玉壶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乐颠乐颠地使唤人回去拿酒,今日一定要他们好好见识一番。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