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后的第三日清晨，颜卿欢换上一身素净衣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带着怀柔径直往账房走去。

    “郡主，咱们真要去接管账房？“怀柔紧张地绞着指，“陆夫人肯定不会答应”

    颜卿欢唇角微扬：“她当然不会‘答应’。“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但皇后娘娘的懿旨，她不敢不从。“

    怀柔瞪大眼睛：“皇后娘娘？“

    “昨日我托赵叔送进宫的信，果然有了回音。“颜卿欢将信收回袖中，“皇后与我母亲是帕交，最是疼我。“

    账房外，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正守着门，见颜卿欢过来，立刻横身挡住：“少夫人，账房重地，闲人免进。“

    颜卿欢不慌不忙，取出那封信：“皇后懿旨，命我整顿郡主府内务，清查近年账目。两位是要抗旨不成？“

    一听“皇后懿旨“，两个婆子顿时慌了神，面面相觑不敢阻拦。

    颜卿欢趁推门而入，账房内一个瘦削男子正慌忙收拾桌上的账本，见她进来，脸色大变。

    “周账房不必慌张。“颜卿欢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奉皇后懿旨查账，请你配合。“

    周账房额头渗出冷汗，支支吾吾道：“少、少夫人，账目繁杂，不如让人整理好了再“

    “不必。“颜卿欢打断他，“现在就查。怀柔，去把那边柜子里的账册都搬过来。“

    怀柔应声而动，周账房想阻拦又不敢，急得直搓。

    颜卿欢冷眼旁观，心知这账房必是陆家心腹，账目肯定有问题。

    账册搬来，颜卿欢随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

    这是最近三个月的出入账，粗看没什么问题，但细看之下，许多条目含糊不清。

    “杂项支出““人情往来“等项目频繁出现，数额巨大。

    “这笔五百两的‘人情往来’，给了谁？“颜卿欢指着其中一项问道。

    周账房擦了擦汗：“这、这是老爷应酬用的，具体人也不清楚”

    “是么？“颜卿欢又翻了几页，“那这一千两的‘杂项’呢？还有这八百两的‘修缮费用’？府中最近修了什么需要这么多银子？“

    周账房支吾不能答。

    颜卿欢继续往后翻，突然发现有几页被撕去的痕迹。

    她眼神一凛，猛地合上账本：“周账房，你可知做假账是什么罪名？“

    “少夫人明鉴！“周账房扑通跪下，“人只是听命行事，一切都是老爷和老夫人吩咐的啊！“

    颜卿欢正要追问，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夫人带着几个婆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颜卿欢！谁准你擅闯账房？“

    颜卿欢端坐不动，再次取出皇后懿旨：“婆母，儿媳奉旨查账，何来'擅闯'一？“

    陆夫人看到懿旨，脸色变了变，随即强自镇定：“皇后娘娘日理万，怎会过问我家事？这懿旨怕不是假的吧？“

    “婆母若不信，大可进宫求证。“颜卿欢不慌不忙，“只是不知，皇后娘娘若问起这三年来郡主府的账目去向，婆母该如何回答？“

    陆夫人被将了一军，脸色阴晴不定。

    半晌，她突然冷笑一声：“好，既然皇后娘娘有旨，你就查吧。周账房，好好‘配合’少夫人。“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明显别有深意。

    颜卿欢恍若未闻，继续翻看账册。

    陆夫人站了一会儿，见讨不到便宜，只得悻悻离去。

    一整天，颜卿欢都泡在账房里，连午膳都是怀柔去厨房简单做了送来。

    随着查阅的深入，她发现的问题越来越多。

    陆家不仅挪用了郡主府的大部分收入，还通过做假账中饱私囊。

    更令她震惊的是，账目中多次出现给几位朝中大臣的“孝敬“，数额巨大。

    “怀柔，抄下这些。“颜卿欢指着几处可疑条目，低声道，“特别是涉及户部李侍郎和兵部王郎中的部分。“

    黄昏时分，颜卿欢终于离开账房，带回一叠亲抄录的证据。

    刚回到院，就听见怀柔惊喜的声音：“郡主，徐嬷嬷回来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屋内迎出，见到颜卿欢，顿时老泪纵横：“姐！老奴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嬷嬷！“颜卿欢快步上前，紧紧抱住这位从照顾自己的老人，眼眶发热，“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徐嬷嬷抹着泪：“老奴没事，就是在庄子上干些粗活。倒是姐，老奴听陆家如此欺辱您，心都要碎了！“

    三人进屋，徐嬷嬷详细了这三年的遭遇。

    原来颜卿欢离京不久，陆家就开始清洗府中旧人，随便安了个偷窃的罪名把徐嬷嬷等人打发到偏远庄子上去。

    “姐，老奴听”徐嬷嬷压低声音，“姑爷和表姐早就勾搭上了，就在您离京守孝的第二个月。“

    颜卿欢冷笑：“我早看出来了。“她顿了顿，“嬷嬷，府中还有多少旧人可用？“

    徐嬷嬷想了想：“厨下的刘嫂子、管花园的老赵头都还在，他们对老将军忠心耿耿。还有几个粗使丫头，也是可靠的。“

    “好。“颜卿欢点头，“悄悄联系他们，就郡主回来了，愿意回来的，我重重有赏。“

    正着，院门被敲响。怀柔去应门，回来时神色古怪：“郡主，逍遥王府派人送来帖子，王爷明日要来拜访陆老爷。“

    颜卿欢挑眉：“拜访陆承安？“她接过烫金拜帖，打开一看，上面确实写着拜访陆承安，但落款处却有一个极的墨点，正好点在“明日未时“的“未“字上。

    她心中一动，想起父亲曾经教过她的暗号标记。

    未时，太阳偏西，花园西侧的亭子正好有阴凉

    “怀柔，明日未时，我要去花园赏花。“她若无其事地合上拜帖，“准备一套素净些的衣裙。“

    次日未时，颜卿欢独自来到花园西侧的听雨亭。

    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但亭子周围绿树成荫，凉风习习，甚是舒爽。

    她刚在亭中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傅慕阑一袭月白色锦袍，持折扇，正悠然朝亭子走来，仿佛真是偶然相遇。

    “郡主好雅兴。“他微微颔首，声音清朗。

    颜卿欢起身行礼：“王爷也是来赏花的？“

    “赏花？“傅慕阑轻笑，“本王是来拜访陆大人的，不过听他在午睡，便出来走走。“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傅慕阑步入亭中，在颜卿欢对面坐下，折扇轻摇，带起一阵微风。

    “郡主近日可好？“他语气随意，眼神却极为专注，“听接了账房？“

    颜卿欢指尖轻抚石桌上的纹路：“托王爷的福，一切顺利。“她顿了顿，“只是发现些有趣的事情。“

    “哦？“傅慕阑挑眉。

    “陆家给户部李侍郎和兵部王郎中送了不少‘孝敬’。“颜卿欢压低声音，“恰好这两位都是主和派，极力反对增兵西北。“

    傅慕阑眼中精光一闪：“果然如此。“

    颜卿欢心头一跳：“王爷知道什么？“

    傅慕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借着折扇的遮掩递给颜卿欢。她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和代号，像是某种密码。

    “这是”

    “三年前，你离开盛京时，有人秘密拜访过他。“傅慕阑声音极低，“那人现为兵部职方司主事，名唤周谨。你若想了解更多，可去寻他。“

    颜卿欢攥紧纸条：“王爷为何帮我？“

    傅慕阑凝视她片刻，突然道：“你时候，可曾去过西山围场？“

    颜卿欢一怔，不明白为何突然问这个：“十岁那年随父亲去过一次。“

    “那时你可曾见过一只受伤的白狐？“

    记忆突然浮现，颜卿欢惊讶得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那白狐后腿中箭，我偷偷给它包扎”她突然顿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傅慕阑，“难道”

    傅慕阑唇角微扬，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郡主，陆家背后牵连甚广，务必心。“完，他起身告辞，“陆大人该醒了，本王先行一步。“

    颜卿欢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绪翻腾。

    十岁那年，她确实在西山围场救过一只白狐，当时还有个少年在远处看着

    难道那就是傅慕阑？

    他与父亲又是什么关系？

    回到院，颜卿欢将纸条藏好，思索着如何接触那位周主事。

    正想着，怀柔匆匆进来：“郡主，不好了！外面都在传您和逍遥王有私情，您不守妇道！“

    颜卿欢不怒反笑：“谁传的？“

    “表姐身边的丫鬟到处，看见您和王爷在花园私会”怀柔气得脸通红，“太可恶了！“

    “不急。“颜卿欢反而露出笑容，“我正愁没会呢。“她招让怀柔近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怀柔听完，眼睛一亮：“郡主高明！奴婢这就去办。“

    两日后，颜卿欢故意在洛羽柔必经之路上“偶然“提起，自己今夜要去佛堂为父母诵经，期间下人会全部退避。

    果然，傍晚时分，怀柔就急匆匆来报，看见陆承安悄悄往佛堂方向去了。

    颜卿欢冷笑一声，带着徐嬷嬷和几个可靠的仆人直奔佛堂。

    佛堂门窗紧闭，但里面隐约传出男女调笑之声。她使了个眼色，徐嬷嬷猛地推开门——

    烛光下，陆承安正搂着洛羽柔，两人衣衫不整，唇齿相交。

    见门突然被打开，他们如触电般分开，脸色煞白。

    “夫、夫君？表姐？“颜卿欢故作震惊，声音颤抖，“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陆承安慌忙整理衣衫：“卿欢，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颜卿欢突然提高声音，哪里还有半点柔弱，“我父母尸骨未寒，你们就在他们灵前做这等龌龊事！“

    佛堂外已经围了不少闻声而来的仆人，个个瞪大眼睛看着这场好戏。

    洛羽柔羞愤交加，捂着脸跑了出去。陆承安也想溜，却被颜卿欢拦住。

    “陆承安，你我夫妻一场，今日这事，必须有个交代！“她声音清亮，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要么你写下和离书，我们好聚好散；要么我明日就去敲登闻鼓，告你一个宠妾灭妻之罪！“

    陆承安脸色铁青：“颜卿欢，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颜卿欢冷笑，“需要我提醒你，这府邸姓颜不姓陆吗？需要我告诉大家，你们陆家是如何霸占我家产、毒害我性命吗？“

    陆承安被问得哑口无言，在众人指指点点中狼狈逃离。颜卿欢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只是开始。有了今日这出戏，她接下来的行动就名正言顺了。

    回到院，颜卿欢从暗格中取出傅慕阑给她的纸条，反复查看。三年前父亲临终前的神秘访客，陆家与朝中主和派的金钱往来，还有那幅边防图这一切究竟有什么联系？

    她必须尽快见到那位周主事。而在这之前，她得先解决陆家这个心腹大患。

    今日当众揭露陆承安与洛羽柔的奸情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要让陆家把吃下去的全部吐出来！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颜卿欢站在窗前，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也照亮了她眼中坚定的光芒。

    佛堂事件后的第三日清晨，颜卿欢站在父亲生前最喜爱的那幅雪夜访友图前，指尖轻抚画框。

    这幅画在陆家改造府邸时竟奇迹般地被保留下来，挂在偏厅的角落里，积了厚厚一层灰。

    “郡主，老奴打听过了。“徐嬷嬷悄声走近，“王爷在京时常独自在此赏画，有时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颜卿欢微微点头。

    父亲不是附庸风雅之人，却对此画情有独钟，必有缘由。

    她心取下画框，背面是普通的木板，看不出什么异常。

    “嬷嬷，去帮我取盆温水来，再拿条干净帕子。“

    徐嬷嬷应声而去，很快端来水盆。颜卿欢浸湿帕子，轻轻擦拭画框背面。

    当帕子第三次掠过右下角时，木板突然出现一道细缝——原来这里有个隐蔽的暗格！

    颜卿欢心跳加速，用指甲心翼翼撬开暗格。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布，正是”边防图原件。

    与她在书房找到的副本不同，这份原件上多了几处用特殊墨水标注的记号，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清。

    “找到了”她长舒一口气，将图纸心收好。

    父亲远在边疆，她身边又有太多眼线，而且事情紧急，很多东西不能等她和父亲获得联络。

    

    但好在，她有脑子，能自己解决问题。

    正要合上暗格，突然发现里面还有一本册子。

    那是一本日记，父亲的字迹跃然纸上。

    颜卿欢双微颤，轻轻翻开。

    前几页记载着寻常军务，直到翻到临行前三个月的部分，内容陡然一变。

    腊月初八，陆明远再次提及两家联姻之事。此人野心勃勃，与朝中主和派过从甚密，非卿儿良配。然圣意难违

    颜卿欢呼吸一滞。

    陆明远是陆承安的祖父，已故的陆老将军。

    原来这场婚事竟是圣上授意？

    她急忙往后翻去。

    腊月十五，周谨密报，西北军情有异，恐有内奸。我将边防图另行藏匿，唯恐不测

    腊月廿三，朝中奸佞对颜家虎视眈眈，陆家步步紧逼，圣上亦暗示联姻可保卿儿平安。奈何奈何

    最后几页字迹已经歪斜，显然父亲是在极度仓皇的情况下写下的：

    倘我有不测，卿儿务必心陆家。婚约之事不得已而为之傅家子或可托付只可惜，我燕王府不能与逍遥王府联姻，否则会引起皇权不安。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颜卿欢眼眶发热，这几行字里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难以消化。

    父亲明显不信任陆家，却因圣意难违被迫同意婚约；而那个“傅家子“，莫非就是傅慕阑？

    “郡主？“徐嬷嬷轻声唤道，“该用午膳了。“

    颜卿欢迅速收好图纸和日记，若无其事地挂回画作。

    刚回到院，就急匆匆迎上来：“郡主，姑爷派人来传话，今晚要在花厅设宴，请您务必出席。“

    “设宴？“颜卿欢挑眉，“又是什么由头？“

    “是为了前日的误向您赔罪。“怀柔撇撇嘴，显然不信这套辞。

    颜卿欢冷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她思索片刻，“去告诉来人，我会准时赴宴。“

    待怀柔离去，颜卿欢从暗格中取出图纸和日记，再次仔细研读。

    父亲用特殊墨水标注的几处地点，都是常人难以发现的秘密通道和伏兵点。

    若敌军得知这些情报，大周西北防线将一溃千里！

    傍晚时分，颜卿欢换上一袭素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准备赴宴。临行前，

    她将边防图复制了一份，原件和日记藏回暗格，副本则贴身携带。

    “郡主，奴婢总觉得今晚的宴会有诈。“怀柔忧心忡忡地为她整理衣襟，“要不要找个借口推了？“

    “不必。“颜卿欢从妆匣底层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一粒自己服下，一粒交给怀柔。

    “外祖父给的解毒丹，能防百毒。今晚你守在院中，若我亥时未归，立刻去找赵叔。“

    花厅灯火通明，陆承安一身锦衣，见颜卿欢到来，竟亲自起身相迎，脸上堆满笑容：“卿欢来了，快请入座。“

    这副殷勤模样让颜卿欢更加警惕。

    她环顾四周，发现今晚宴席规模很，除了陆老夫人和洛羽柔，只有两个面生的男子。

    “这两位是“颜卿欢故作疑惑。

    陆承安笑着介绍：“这位是兵部王郎中的堂弟王钊，这位是户部李侍郎的门客周先生。两位久闻郡主才名，特意前来拜访。“

    颜卿欢心中冷笑。

    什么拜访，分明是来探虚实的。

    兵部户部，恰好是父亲日记中提到的主和派核心。

    “郡主有礼。“两人起身作揖，眼神却不住地往颜卿欢身上瞟，让她极不舒服。

    宴席间，陆承安一反常态，对颜卿欢嘘寒问暖，还亲自为她布菜斟酒。

    洛羽柔虽然强颜欢笑，但眼中嫉恨几乎要溢出来。

    “卿欢啊，“酒过三巡，陆夫人突然开口，“前日之事，是承安不对。你们到底是夫妻，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颜卿欢垂眸不语，只是轻轻搅动碗中的羹汤。

    这汤味道鲜美，却隐约有股药味，若非她提前服了解毒丹，恐怕难以察觉。

    “是啊卿欢，“陆承安握住她的，语气诚恳，“我是一时糊涂，被那贱人勾引。你放心，我已经将她送走了。“着还意有所指地瞥了洛羽柔一眼。

    洛羽柔脸色刷地变白，中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颜卿欢抽回，强忍恶心：“夫君言重了。只是”她故意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陆承安急切地问。

    “只是我近日整理父亲的东西，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颜卿欢慢条斯理地，“比如边防图的副本”

    桌上气氛骤然一紧。

    那两个“客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陆承安则差点打翻酒杯。

    “边、边防图？“他声音有些发颤，“岳父大人的边防图不是早就上交兵部了吗？“

    颜卿欢故作惊讶：“夫君不知道吗？父亲早就绘制了两份，一份公开，一份秘密。后者标注了几处只有父亲知道的密道和伏兵点”

    她边边观察众人反应。

    陆承安额头渗出冷汗，两位“客人“则明显兴奋起来，只有洛羽柔一脸茫然，显然不知内情。

    “卿欢，“陆承安强作镇定，“如此重要的东西，你放在何处？不如交给我保管”

    “不急。“颜卿欢抿唇一笑，“我还在整理父亲的其他东西，或许还有更多发现呢。“

    后半场宴会，陆承安明显心不在焉，频频向两位“客人“使眼色。

    颜卿欢装作没看见，专心品尝菜肴——那些确定无毒的。

    宴席散后，颜卿欢借口疲累先行告退。

    刚回到院，怀柔就迎上来：“郡主，您可算回来了！赵叔刚才派人来，有急事找您。“

    颜卿欢点头：“明日一早我就去见他。“她顿了顿，“今晚加强戒备，我怀疑陆家会有所行动。“

    果然，子时刚过，颜卿欢就听见窗外有轻微的脚步声。

    她吹灭蜡烛，躲在窗边阴影处观察。

    月光下，一个黑影正蹑蹑脚地向她的院摸来——是陆承安！

    颜卿欢屏住呼吸，看着陆承安在她房门外徘徊片刻，又悄悄离去。

    显然，他是来探查边防图下落的。

    确认人已走远，颜卿欢才重新点灯，却听见窗棂轻响三下。

    她警觉地握紧枕下的匕首，低声喝问：“谁？“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颜卿欢心头一跳，连忙开窗。

    傅慕阑如夜鹰般轻盈跃入，落地无声。

    他今夜一身黑衣，更显得身形挺拔如松。

    “王爷深夜造访，有何贵干？“颜卿欢压低声音问道，同时示意怀柔去门外望风。

    傅慕阑目光灼灼：“陆承安今夜秘密见了两个北狄细作。“

    颜卿欢倒吸一口冷气：“那两个所谓‘客人’？“

    “不错。“傅慕阑点头，“宴会结束后，他们在城西一处宅院密会。我的人听到他们提及边防图和你的名字。“

    颜卿欢将今晚之事简要告知，傅慕阑眉头越皱越紧：“你太冒险了！故意透露边防图的消息，等于把自己置于险境！“

    “我自有分寸。“颜卿欢不服气地反驳，却因他的关心而心头微暖。

    她取出复制的边防图：“这是原件副本，我父亲用特殊墨水标注了几处关键点。“

    傅慕阑接过图纸，仔细查看后脸色大变：“这些密道若被敌军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原件和父亲的日记我已经藏好。“颜卿欢犹豫片刻，还是将日记内容也告诉了他，包括父亲提到的“傅家子“。

    傅慕阑听后沉默良久，突然从颈间取下一枚玉佩残片：“你父亲可曾见过这个？“

    颜卿欢瞪大眼睛——那残片的纹路与她母亲送给她的玉佩如出一辙！

    她急忙取出自己的玉佩，两块残片拼在一起，严丝合缝！

    “这这”

    “十年前西山围场，你救了一只白狐。“傅慕阑声音低沉，“当时我奉命暗中保护颜老将军，恰好目睹全程。后来老将军将半块玉佩交给我，若有朝一日你遇险，可凭此相认。“

    颜卿欢指轻抚拼合的玉佩，心中翻江倒海。

    原来父亲早就安排好了退路而傅慕阑，竟是父亲信任之人？

    “王爷与我父亲”

    “颜老将军于我恩同再造。“傅慕阑目光深邃，“我少时顽劣，是他引我走上正途。他被逼离开盛京前托付我两件事：一是守护西北安宁，二是”他顿了顿，“保你周全。“

    颜卿欢眼眶发热，急忙别过脸去。

    父亲的一片苦心，她如今才懂。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傅慕阑很快恢复冷静，“陆家与北狄勾结证据确凿，我们必须设局引他们现形。“

    两人低声商议至东方泛白，终于敲定计划。

    傅慕阑临走前，突然伸轻抚颜卿欢发间那支白玉簪：“心行事。若有变数，捏碎我给你的玉佩。“

    他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颜卿欢心头一颤，竟忘了躲开。

    直到傅慕阑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心跳如鼓。

    这种悸动让她既甜蜜又惶恐。她是有夫之妇，怎可对他人动心？

    可陆承安那般行径，又算哪门子丈夫？

    用过早膳，颜卿欢借口上香，带着怀柔出了府。

    在赵勇家中，她将边防图副本交给他，请他转交给可靠的老部下，暗中加强那几处关键点的防守。

    “姐放心。“赵勇郑重收好图纸，“老将军的旧部虽已分散各处，但一呼百应。倒是您”他忧心忡忡，“陆家既与敌国勾结，必会狗急跳墙。“

    颜卿欢冷笑：“我正等着他们跳呢。“

    回府途中，她“偶遇“了正在绸缎庄挑选衣料的洛羽柔。

    这位表姐自那日被当众羞辱后，明显憔悴了许多，见到颜卿欢，眼中恨意几乎化为实质。

    “表姐也来选料子？“颜卿欢故作亲热地凑上去，“正好帮我看看，这匹云锦如何？我想给夫君做件新衣赔罪呢。“

    洛羽柔一愣：“赔罪？“

    “是啊。“颜卿欢叹气，“昨晚我才知道，原来边防图关系重大。夫君得对，我该交给他保管的。“她压低声音，“其实我已经找到了原件，就藏在”

    她凑到洛羽柔耳边，低声了个地点，然后满意地看着对方瞳孔骤缩。

    “表姐可要替我保密啊。“颜卿欢笑眯眯地完，带着怀柔扬长而去。

    回府后，颜卿欢故意在几个爱传闲话的丫鬟面前透露，自己找到了重要文件，今夜要独自去佛堂为父母祈福并处理这些文件。

    一切布置妥当，只等鱼儿上钩。

    颜卿欢回到院，从暗格中取出真正的边防图原件和父亲日记，贴身藏好。

    无论今夜发生什么，这两样东西绝不能落入敌。

    夜幕降临，颜卿欢按计划独自前往佛堂。

    临行前，她摸了摸发间的白玉簪——那是傅慕阑给她的暗器，轻轻一按，簪头会射出三根浸了麻药的细针。

    佛堂烛火摇曳，颜卿欢跪在父母灵位前，看似虔诚诵经，实则全身戒备。

    子时将至，门外终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颜卿欢唇角微勾，眼中寒光一闪而逝。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