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靳家
镇元孤独的脚步声回荡在艺心大厦空旷的地下室里。他的心里满是酸楚和悲怆,神色恍惚的来到迦南面前,盘腿坐下。
整栋大楼里的凶煞之气已经被迦南净化的差不多了,原先进来就会感觉到森森凉意的地下室里,居然也有了丝热风吹过。
迦南缓缓睁开眼:“你来了。”
镇元颓丧的点点头,终于绷不住了,捂着脸落起泪来。
迦南唇角微勾:“镇元,不必感伤,你与阿玉的缘分,早在几十年前就注定了,你并不欠她。”
镇元哽咽道:“不,是我对不起她。当年她想跟我走,我一心只有修行,将她留在那个地方和全村人一起惨死。她再三救我们,我却只能眼看着徐福折磨她,往她身体里注入成百上千穷凶极恶的怨灵。”
“可这么多年了,她从未怪过我,无论受过怎样的磨难,内心始终温暖善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孩子,她该恨我,该恨我的啊!”
“可为什么,到了最后关头,她还会拼命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只为了送我出来?师父,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啊!没能让她解脱出来,让她一个人留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和那些怪物陪葬。”
镇元内心充满了自责,一把年纪的人,在自家师父面前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迦南缓缓摇头,朝他伸出手:“镇元,把你口袋里的东西给我。”
镇元闻言,顺从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嵌着铃铛雕刻精致的银镯,茫然的递到迦南手里:“这是混乱中,我从她手上摘下来的。师父,我能留下吗?我只是想为她立个衣冠冢。”
迦南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将手镯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往空中一抛。
镇元下意识就想去接,却见那手镯上散发出一圈微弱的扇形光芒,当中,是一位半透明的娇俏少女,正在朝着他甜甜的笑。
“阿玉……”镇元呢喃着她的名字,半晌忘了动作。
迦南一挥手又将手镯收了回来。
“师父,这......”镇元惊诧莫名。
“你也了,她这么弱,那群东西既然欺负她,自然不会让她待在本体里,她的魂魄一直都是寄居在这只银镯里。”
迦南摸了摸镯子沁凉的表面,银铃在地下室中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虽有损伤,但无大碍,养养应该就没问题了。如果为师没记错的话,九九那里仿佛还剩一粒蛤.蟆丸。”
他着,缓缓舒展身子从地上站起来,自顾自往外走。
镇元在原地怔了怔,踩着自己的衣角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惊喜的问:“师父,你是,阿玉,阿玉她还有救?”
迦南从容点头:“她先后救了咱们师徒三人,这恩,该报了。”
“那现在……”镇元惊喜不已,恨不能此刻就回山上去救人。
“不急,你师父我在地底下待了这么多天,得出去洗个澡休整一下。”
镇元连连点头:“欸,欸,去九九家吗?”
“不,回为师自己家。至于山上,我暂时就不回了。”迦南笑眯眯的在前面开路,丝毫不顾镇元变黑的脸。
“那阿玉……”
“你按我的吩咐行事就是了,不必为师亲自守着。还有,将来若是在电视上看见为师,不要慌张。”
“师父你做了什么?”
“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师徒俩迈着轻快的步子,慢慢离开了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这栋楼,也终于在迦南的净化之下散尽了乌云,照进了阳光。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
*
颜九九这一觉睡得十分漫长,隐约间,她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母体中,温柔的水波轻抚着她的身体,带来源源不断的力量和暖意。
她浑身的疲惫和痛楚一扫而空,睡着前那些令她心惊的恐怖经历,都好似只是一场梦,随着这一觉全都消弭于无形了。
她挣扎着想要醒过来,翻了个身,盖在身上的紫色绸袍滑落进水中,露出白皙细嫩的胳膊和腿。
上面光洁一片,散发着如玉般的釉色,再也看不见丝毫受伤的痕迹。
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的不安全感让她迅速的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狐三三的怀里,浸在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中。
周围是绿意融融的草地,而稍远一点的位置,则是一块跳跃着五彩光斑的田地,里面还长着奇形怪状的草药。
她心里一惊,迅速挣扎着坐起来,拉过漂浮在水面上的紫色绸袍遮住身体,这才惊觉自己袍子底下,居然什么也没穿。
这,这是哪?她的衣服呢?
颜九九连忙从水中爬起来,才发现泉水的后方,竟然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三层阁楼。
她用濡湿的袍子裹紧了自己,好奇的朝那栋楼走去。
她光裸的脚掌踩在嫩绿的草地上,带起一阵唰唰的响声,有点痒又有点舒服。
她才刚来到阁楼门前,就见到狐三三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她醒了,狐三三笑着迎上来:“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颜九九点点头,好奇的看向他身后的阁楼:“这是哪?我睡了多久啦?”
“你睡了三天了,这是我的芥子空间,”狐三三上下量她一圈,见她四肢光滑莹润,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点点头满意的道,“看样子灵泉水的功效不错,你的伤都好了。”
颜九九叫他看得有些羞涩,不自在的将袍角向下拉了拉,却又露出胸前的大片春光来。湿润的袍子紧紧裹在她身上,露出前胸和大腿上大片白皙的肌肤,湿润的黑发顺着她的脖颈蜿蜒而下,贴合在锁骨上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渐渐没入前胸深邃的沟壑里。
狐三三眼眸瞬间暗了暗。
叫他这样盯着,一种强烈的危险直觉袭上颜九九心头,她背上的汗毛刷的一下全都竖了起来。她不动声色的后退,隔开自己和狐三三之间的距离:“三三,我们出去吧,我饿了。”
狐三三朝她伸出手,眼神却胶着在她身上不肯离去:“好,我们去吃东西。”
颜九九将手放到他掌心,眼前的场景瞬间急速变幻,下一刻,颜九九便迅速出现在自己熟悉的家中。
狐三三将她放到沙发上,从浴室替她拿了浴巾,温柔的覆盖在她脑袋上:“我替你擦。”
颜九九红着脸抢过来,低头不敢看他,害羞的道:“我,我自己来,我去房里换好了。”完,便逃也似的钻进了房间里。
狐三三勾唇一笑,没再继续逗她,去厨房看吃的了。
颜九九出来后,厨房中传来一股浓烈的肉香,肚子便知机的叫了起来,她连忙跑过去凑到狐三三旁边:“好香呀,你在煮什么?”
狐三三揭开砂锅的盖子,撇去上面的浮油,里头是一锅清亮的鸡汤,还浮着红枣和枸杞。
狐三三摸了摸鼻子:“实验了三天才做出来的,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如果不好吃我们再叫外卖。”
颜九九感动的不行,哪里还有二话,等他盛出来后,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起来。
虽然这汤味道淡了点,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没有除尽,颜九九却觉得这是她喝过最美味的汤了。
“都结束了吗?”她问。
狐三三点点头,笑道:“都结束了。”
“那接下来?”颜九九又问。
“娶你回家。”
这一夜,狐三三格外热情,颜九九被他折腾的精疲力尽,连连告饶,却还是没能让他放过自己。
“我不要了,你好了没有。”颜九九带着哭腔控诉。
狐三三笑着吻住她,无视她的哭求,给她带去了一波更猛烈的进攻。
他蹲在阁楼里研究了三天古籍才新创的双修功法,怎么会轻易就结束呢。
他和九九之间,还有很长很长的岁月要共同度过呢。
第二天一大早,颜九九就被狐三三叫醒了:“干嘛呀,这么早就起床,我还想睡。”她拿脑袋拱了拱狐三三的胸口,不满的抗议。
“乖,先起床,我们回来再睡,今天有点事情,必须出去一趟。”狐三三掀开她的被子,声诱哄道。
“什么事?”颜九九迷糊的揉眼睛。
“去见两个人。”
早饭后,狐三三带着颜九九来龙城最奢华的五星级酒店天丽酒店38楼的总统套房。
颜九九好奇的四下张望,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里。这栋酒店,平时出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富豪和一线大明星,据一晚的住宿费就高达上十万,不知狐三三带她来这里见谁。
狐三三牵着她,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位于左边最里面的一间会客室。
“两位稍等,先生和夫人随后就到。”
狐三三点点头,服务生给他们各自上了一杯红茶后,很快便离开了。
颜九九看着这间几乎有她家那么大的会客室以及其中富丽堂皇的欧式装潢,凑近狐三三声问道:“三三,我们来找谁呀?”
狐三三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笑道:“两个可以让我在上门求亲的时候,不被你妈拿大棒子轰出去的人。”
颜九九闻言没好气的掐了他一把。
二人正在闹间,一位西装笔挺气质俱佳的男子推开会客室的门,站在门口引着一对中年夫妻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他生得眉目俊朗英姿勃发,眼神中却透着股只有在部队中才能训练出来的坚毅和锐利之感。
在看到狐三三的一刹那,他稍微愣了愣,又将身边的女人介绍给他们:“是......镜离先生吗?我是靳城,这位是我夫人乔白容。”
颜九九觉得这两个名字很耳熟,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这不是狐三三户口本上的爸妈吗?
颜九九在看到女人相貌的一刹那就已经呆住了,不为其他,只因为这位靳夫人的眉目之间生得和狐三三实在是太像了。
或许别人看不出来,可她是狐三三最亲密的人,他的眉眼他的习惯,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尤其是这位乔夫人微微蹙眉的样子,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可是不可能啊......三三不是从异界穿越过来的吗?他已经活了3000多岁了,怎么会跟乔墨的姑姑有什么交集呢?
她一会儿看向狐三三,一会儿又看向美艳而苍白的靳夫人,心中五味杂陈,半晌不出话来。
“谢谢你们百忙之中抽空来龙城替我解围,”狐三三冲他们深深一揖,“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们多待两天,我还要跟我未婚妻家里商量个具体的时间出来。”
“九九,九九?”狐三三见颜九九怔怔的不话,接连呼唤了她两次。
“啊?哦哦,”颜九九猛地回过神,立刻明白过来,三三这是要托面前的中年父亲上家里向吴女士提亲。她感动坏了,也跟着点头道,“谢谢伯父伯母。”
靳氏夫妇虽然浑身上下贵气逼人,但是却十分随和,靳城示意他俩在沙发上坐下:“无事,既然你顶用了次子的身份,总不能让你在外面失了面子,事而已。”
狐三三诚恳的道谢:“不,对二位来可能是事,于我却是人生大事,真的很感谢二位,今后二位但有所托,我定当竭尽所能。”
乔白容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话,她怔怔的盯着狐三三,仰头细细量他英俊的脸:“我能,问问你的身世吗?”她脸色苍白,看起来身体不大好,话时神情还有些恍惚。
“阿容……”靳城怕她惹狐三三不快,毕竟连个身份证明都没有,能有什么好的出身。
狐三三怔了怔,很自然的回到:“我是个孤儿,曾经可能受过某种创伤,之前的经历大部分都记不得了。”
颜九九在旁边不时的看看他,又看看乔白容的脸,这不对,三三和这位夫人,怎么越看越像啊?
靳城歉意的:“不好意思,我夫人她,自从失去了我们的第二个儿子,就有些……”
谁知,乔白容却完全不买账,听了狐三三的解释,她更激动了:“我能问一下,你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吗?身上,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胎记之类。”
狐三三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会被人问起这种问题,他完全没想过答案,也不屑于敷衍,于是便皱着眉摇摇头。
但一旁的颜九九却觉得百爪挠心,好半天才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鼓起勇气问道:“靳先生,我能问问您的次子,也就是靳离的事情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曾经听我师姐夫也就是乔墨过,您家里曾经还有位儿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所以我们家三三才借用了他的身份,对吗?”
靳城眼中闪过一抹沉痛,深深叹了口气:“这件事,我本不欲向外人提起的,但二位既然入了我家户籍,我也就不瞒你们了。”
靳离撑着额头,艰难的道:“不,不是夭折了,是失踪了。那一晚,恰好碰上我出差在外,我妻子独自带着他睡觉,将他放在窗边的婴儿床里,一觉醒来,他就不见了。我们找遍了全家上下每一个角落,几乎快要将整个沪市翻过来了,也还是一无所获。”
“自此之后,我妻子就生活在深深的自责和愧悔之中,怪自己当晚睡得太沉,没有尽到当母亲的责任和义务,以致于弄丢了孩子。于是,为了给她留个念想,这么多年来,孩子的户籍我们一直都没消,这才有了借给你们的机缘。”
他到这儿,一旁的乔白容已经是捂着脸泣不成声了。这对痛失爱子的可怜夫妇紧紧依偎在一起,在两个陌生青年面前发泄着心中的伤痛。
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这件事过去二十多年了,按理早该释怀了才对,可在见到高大英俊的狐三三的一刹那,压抑了多年骨肉分离的伤痛一股脑涌了上来。
若那个孩子还在,应该也有面前的青年这么高大这么优秀了吧。
颜九九见不得别人哭,不知不觉也跟着红了眼眶,她连忙拿过桌上的抽纸递给二人:“叔叔阿姨你们别哭了,丢了总比没了好呀。你们要相信,他一定在世界上某个地方过得很好的,不定也有了自己的家,心爱的恋人以及幸福的生活呢。”
靳城毕竟是男人,情绪要比妻子稳定的多,他拭了拭眼角的泪,道:“谢谢颜姐安慰,你是真是个善良的孩子,难怪他要大费周章请我们来上门提亲。这大喜的日子,本不该提这些伤心事的,是我们夫妇失态了。”
颜九九连连摆手:“不不,没有的事,再怎么咱们也是名义上的一家人,互相了解也是必要的。”
狐三三也表示并不介意:“我观尊夫人身体似乎不大好,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替她调理一下。”
靳城微微一愣,想起侄子乔墨的这位大有来历的话来,连连感激的道谢:“那实在是太谢谢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尬撩,只有颜九九心里百爪挠心,终于,她趁着冷场的时候,问了一句:“我听乔夫人刚才一直在什么胎记的,请问令公子身上是有什么特殊的记号吗?”
见靳城疑惑的看向她,她连忙摆手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多一个人留意就多点希望,万一将来机缘巧合能让我们遇到呢。”
靳城苦笑着摇摇头,二十六年过去了,要能找到,他们夫妇俩早就找到了。
倒是乔白容捂着胸口,哽咽着道:“我们家离,右边肩胛骨下方,有颗米粒大的红痣。”
颜九九听了她的话,整个人似被雷劈中一般,怔怔的愣在当场。
红痣,红痣……
她慌乱的站起身,挤到狐三三旁边,不管不顾的将他的衬衣往上掀。
“九九,你……”狐三三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闹得有些狼狈,下意识的抵挡。
颜九九却制止他:“三三,你别动。”着,她便将他的衣服掀到肩膀上,心翼翼的摸着他的背脊。
他原本光洁如玉的背部,全是她昨晚激动之下留下的一道道抓痕,可此时的颜九九已经顾不得害羞了。因为在他右边肩胛骨纵横交错的红痕之间,赫然隐藏着一颗鲜艳的红痣。
而这一切也恰好被靳城夫妇看在眼里,夫妻二人愣在当场,脑中一片嗡鸣。
好半晌,乔白容才哆嗦着嘴唇道:“靳城,我们的离回来了,是他,是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