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周围已经没有别人, 就连大门都已经关上, 莫余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的看着杨朝。

    这幅神情，让杨朝变得愈发忐忑。但大学和莫余相处了三年多，又在私底下一直在关注莫余的他, 早就摸准了莫余的弱点。

    他尽力摆出一副委屈的神情, 眉尾下垂，语气弱感十足：“莫余, 我来这里, 你是不是不开心？”

    莫余忽然叹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所以, 你也是……死了吗？”

    杨朝立刻换上一副灿烂的笑脸, 凑到莫余旁边蹲下来：“没有没有, 我还活着呢, 就是在医院的看护病房里躺着而已。你跟我一起回去吧？让我来到这里当什么劳什子光明圣子的神了，他可以让你在别人的身体上复活的。”

    没死，在医院看护病房？

    莫余眉头皱起来。

    难道还真像他想的那么狗血？

    其实，莫余就是见不得杨朝这幅样子。

    杨朝是谁啊？

    大学里颜值能排到前三，一米八七，篮球场上的风云少年，众多女孩子表白的对象。毕竟，私底下喜欢看片这种事情, 又算不上什么扣分点。

    除此之外, 杨朝还是个标准的富三代, 爷奶身子骨硬朗, 父母恩爱。

    当然, 这都是快毕业的时候，莫余才发现的事儿了。

    其实这些也没什么，普通人杨朝和富三代杨朝，对莫余来，都没什么区别，都是兄弟。

    可是……

    莫余想用一句网上很有名的句式来描述一下快毕业时候，他的心情。

    ——我只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满脑子在想怎么上我？

    想上也就算了，在我知道之前，还让你全家都发现，你妈冲到我工的咖啡店，不带一个脏字的讽刺我不愧是孤儿，没有礼义廉耻和教养，男人不做想做女人，不思进取，不要脸？

    这该怎么玩儿？

    尘封已久的记忆涌上脑海，莫余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星期六。

    他头上沾满了咖啡，脸上还贴着一张100块，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国，被一身名牌戴着珍珠项链的贵妇指责。

    周围人指指点点，有人在拍照拍视频，有人在哄笑。

    突如其来的事件，让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最后连怎么回宿舍的都不知道，只闷头躺了一天。

    偏偏周一的时候，罪魁祸首还嬉皮笑脸的，凑过来像往常一样，在兄弟情义的合理范围内动手动脚，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也确实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网上没有什么同性恋被骂的照片视频，视频软件上也没有看到。

    但莫余知道，他不能再跟杨朝走得那么近了。

    首先他对杨朝并没有什么兄弟以外的情分，其次也真的不能再让杨朝这么下去。所以，他主动搬离宿舍，决定参加完宿舍的毕业饭局，就跟杨朝老死不相往来。

    没想到那天，杨朝居然喝醉了……

    又想到一件不愿意想起来的事情，莫余止住回忆。

    换了一张脸的杨朝，满脸讨好的笑。

    莫余依旧冷着脸：“我已经死了，身体也死透了，不想再回去。”

    “那我……”

    知道杨朝想要什么，莫余断了他：“你怎么过来的，就怎么一个人回去。”

    杨朝不话了。

    他知道他的行为是莫余不喜欢的。

    毕业饭局那天，因为受不了莫余刻意躲他，他喝了太多酒。

    耍酒疯式的卖惨，让莫余带他去酒店睡觉。

    醒来之后，模模糊糊的记忆告诉他，他居然强吻莫余……

    明明隐藏了很久，明明决定以兄弟的身份陪在莫余身边，等莫余也喜欢上他。结果，却偏偏在酒精的作用下，把一切都毁得一干二净。

    那天之后，莫余就彻底消失了，连一开始好的公司都没有去实习。

    杨朝想尽了一切办法，终于拐弯抹角的听到，莫余在靠游戏直播来赚钱度日。

    他也注册了一个账号，取了个不符合他性格和习惯的ID，每天暗戳戳的在莫余直播的时候，用这个账号跟莫余的互动，赏，得到头号粉丝的名称。

    看着莫余从人气一般，到偶尔能上首页推荐，然后在粉丝的要求下，在镜头面前露脸。

    本来嘛，主播回馈粉丝，都会和粉丝一起游戏什么的，尤其是他这样的铁粉。可是，害怕被莫余发现，他连游戏都没敢跟莫余一起。

    发现莫余在冲《田园》的等级，几天几夜不睡，他也每天喝咖啡，待在电脑前看。

    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让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一幕。

    莫余的葬礼是另外几个粉丝一起举办的。

    因为大家都从警察的调查下，知道了莫余无父无母。

    不敢承认莫余已经死了，杨朝没有去参加葬礼，在吃什么吐什么的第十天昏倒，被送到医院养护。然后，就在睡梦中看见了身披黑袍的神明，抱着希望答应对方的要求，失去记忆，成为这个世界的光明圣子。

    浑浑噩噩数十年，靠着指令行事。到今天听到莫余的名字，才清醒过来。

    能见到已经死了的人，虽然换了脸孔，但也是他放在心里的人。

    杨朝不舍得离开。

    他再次换上委屈的神情，嘴里道：“我回不去啊，我的任务是杀死魔王，可你就是魔王，这是个死循环。”

    杨朝都这么了，从他的神色中看得出他的是真话，莫余坐在王座上，闭了闭眼睛。

    “行，那你先待着，我觉得不太舒服，先去休息。”着，他从王座上坐起来，“艾西利，就是那位银发的魔族，会给你安排住的位置。”

    以前的不愉快归不愉快，但莫余还是信任杨朝的。

    他走到大门前，手指在大门上扣响。

    两位士兵立刻开大门。

    莫余看了眼依旧等在外面的魔将们，扯出个笑容：“都去休息吧，我也累了。艾西利，请你给杨朝安排房间。”

    完，他在周围看了一下。

    没有看到亚蒂斯时，莫余就知道，亚蒂斯肯定悄悄隐藏起来，不定刚才还在旁边偷听。

    算了。

    莫余迈动脚步，往温泉走。

    泡完温泉，他回到卧室，冷声了句：“今天你自己去睡。”

    “哦。”身后传来亚蒂斯委屈巴巴的回复。

    莫余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翻转身体，把脸埋入枕头。那些明明都是些确定不再触碰的，过去的回忆，偏偏因为杨朝的出现，又全部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放。

    杨朝不该待在这里。

    他有他该承担的，身为人子身为人孙的责任。

    作为让杨朝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他必须要表明态度。

    平心而论，有人愿意放弃愿世界的一切，来到这里找他，他本该是开心的。但，想到杨朝妈妈曾经厉声的指责，一句又一句刀子一样伤人的话，句句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杨朝，他就心情复杂。

    羡慕？

    委屈？

    都有啊。

    “亚蒂斯。”莫余嗓音闷闷的叫了句。

    “我在。”

    清冷磁性的嗓音从身侧传来，莫余没好气的：“我就知道你没走，你为什么不听话？”

    “陛下……”亚蒂斯显出身形，垂眸看着床上，只看得见背影的他的陛下，“陛下很难过，我，想陪着陛下。”

    “你就没有别的想问？”

    “我等陛下，告诉我。”

    亚蒂斯的回答一板一眼，莫余翻转过来，看着守在身边的银发魔族。

    很奇怪，反正就是觉得，亚蒂斯的存在，让他很舒适。

    亚蒂斯沉默的和莫余对视，眸光因为看到莫余眼眶的微红，微颤了一下，心脏收紧。

    他不想看见他的陛下这样。

    “陛下，教我，该怎么做？”亚蒂斯单膝跪地，把莫余放在床边的手握在手心，“想看陛下笑。”

    “这样就行了。”莫余用另一只手挡住酸涩的眼睛，“你有父母吗？”

    “没有。”

    “你有没有，因为这，而难过，委屈？”

    “不，亚蒂斯，只会为陛下难过，为陛下委屈。”亚蒂斯流畅的出早就印刻在心里的话，“亚蒂斯是您的刃，您是亚蒂斯的一切。”

    话是值得人感动一番的话，语气却还是那种冷冰冰的。

    莫余把被亚蒂斯握住的手抽出来，借着指缝点了下亚蒂斯的额头：“你可真呆。”

    “呆？”亚蒂斯为这个不太明白的词而微微侧头。

    莫余往另一边挪动，空出床上的一部分位置，看着亚蒂斯。

    俊美的银发魔族一点反应都没有，只专注的看着他。

    没办法，莫余只好拍拍空位做暗示。

    这下子，银发魔族的眼睛才陡然一亮，火速除掉身上累赘的外衣，顺从的侧躺下来。

    莫余又勾勾手指头。

    亚蒂斯眨了下眼睛，往莫余靠近。

    有之前和亚蒂斯相处的经验，莫余知道，跟亚蒂斯一起不能一些关于那方面的话。所以，他没在想什么暗示，遵从心底的想法，靠近亚蒂斯的胸膛，伸手抱住他的蜂腰。

    没办法，要是他再高一点，或许可以把亚蒂斯抱在怀里什么的。

    在还没有长成的现在，只能这样了。

    不过，把头靠在亚蒂斯怀里，听到他平稳匀速的心跳，还怪安心的。

    或许是确定，对方不会在他不愿意的时候做些违背规矩的事情吧？

    想着原因，莫余闭上眼睛，也不管亚蒂斯听不听得懂，慢悠悠的讲起一些有的没的。

    没有和喜欢的人相处过的他，一点儿也不知道，亚蒂斯的眸光在听到他陆子辰的时候，染上了什么意味，更加不知道，在听到杨朝事情的时候，那双灰眸又是怎样的冰冷。

    ——异界人，让魔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