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A+A-

    秦济楚从楼上拿来家里的急用药箱, 走到沙发边, 对少女:“抬腿。”

    少女垂下眸子, 也不看她, 再次强调:“秦姐姐, 我的伤口真的没事, 可能是在那里蹭了一下,等会就好了。我要回去了。”

    女人没话, 将药箱放在了茶几上,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这是她有些生气的征兆。

    徐宁对她的脾性还是知道一二的,毕竟久居上位, 一不二,她的冷清之外难免会有几分强势。

    方才拒绝她送她回家,也不让她电话, 现在还在学校里乱跑被她碰见,伤口又崩开了……

    少女犹豫着, 抬起腿,搭在了茶几上。她的裤子是宽松的,避开伤口往外推起,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腿来。

    秦济楚拿起酒精棉,在崩开的伤口边缘轻轻擦拭着,声音里夹着歉意:“是我的车忽然蹭到你。即使不是你, 是别人,我也要负责的,你不要……太疏远了。”

    少女低着头, 自始至终都没看她,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还是疏远而冷淡的。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黏着她的姑娘了。

    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秦济楚放下药箱:“你在这里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喝蜂蜜西柚吗?”

    “……嗯,都行。”

    冰箱里还有一罐托人买的农村蜂蜜,一个中等大的西柚,她将西柚除了皮,而后拿出榨汁机,却发现,榨汁机多年没用,已经坏了。

    她站在原地,整个人僵住了。

    如果不是今天,她几乎要忘记,自己还有叫钟点工阿姨买西柚的习惯,即使她根本不喜欢那种酸甜的口感,很多时候那西柚都是快坏了,她送给阿姨吃。

    至于榨汁机,因为太久没用过,所以才生锈了。

    半晌,她端了一杯蜂蜜水出来:“对不起,家里没有西柚了。”

    少女道了一声谢,接过杯子,低眉垂目的喝了起来,还是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

    等喝完水,秦济楚:“之前你走得急,还有东西落在这里了,要……都带走吗?”

    徐宁终于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她:“什么东西?”

    秦济楚笑了笑:“你不记得了,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言外之意,倒是不算再带着她去看了。

    徐宁也笑了笑,站了起来:“秦姐姐,我先回家了,等会晚了车不方便。”

    “……我帮你叫车。”

    “谢谢。”

    秦济楚嘴唇动了动,想忍住,却还是出口:“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徐宁抿唇笑,没有应她的话。

    外面下起了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更不要现在已经时近晚秋,暮雨潇潇,徐宁刚出门,就忍不住抱着手臂,了个寒噤。

    秦济楚叫的车已经到了,她给少女撑着伞,在少女上车那一瞬间,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她:“心着凉。”

    车门关上,车窗摇起,徐宁怔怔的看着怀里的外套,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这件衣服带着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她的味道。

    所以她不该碰它的。

    可是她忍不住。

    少女心而怜惜的将那件外套捧了起来,捧在了手心里,慢慢低下头,脸颊埋在了手心里,似乎是在贪恋着那份温度,属于那个人的温度。

    回到家的时候,喻星河正撑着伞在门口等,等到出租车停在大门外,她忙出去,给少女撑伞:“这么大雨,有淋湿吗?”

    少女甜甜的笑:“没有,星河姐姐,你放心。”

    两人往家里走,徐宁问:“姐姐还没回来吗?”

    “嗯,今晚要加班,要晚点回来了。”

    徐宁低低的笑:“姐姐又不听话了,星河姐姐,等她回来,叫她跪搓衣板吧。”

    喻星河也抿唇笑了一下,才看见她怀里的外套:“这是?”

    “……我一个同学的,刚刚我们分开的时候,刮风了,她家就在学校里面,所以把外套脱给了我。”

    “是吗……”喻星河的语气稍微有些迟疑,总感觉少女不太会穿这种风格的衣服。

    “妈妈在楼上休息吗?”

    “刚刚上去,还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徐宁心的将外套垂下,遮住了腿上的擦伤,上了楼,先换了一件长裙,再将已经磨破的裤子收了起来,最后,将那套外套心而又整齐的叠了起来,放在了枕边。

    该……找个机会还给她的。

    做好这一切,她走到乔言的房间门外,敲了敲门:“妈,我回来了。”

    乔言正靠坐在床上,手上捧着一本时装杂志在看,一见她就:“这天还没喝,你星河姐姐就逼着我睡觉,看把我无聊的,幸好你回来了,我们还能话。”

    徐宁冲母亲笑了笑,搬了一个椅子过来,就趴伏在床边,和她着话。

    乔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在学校里,有没有遇上什么特别可爱的人啊?”

    徐宁应了一声:“我们之前一起做义工的,有个蓝眼睛的男孩,叫gorson。他真的很有趣,基本上从初中开始就经济独立了。早上去送牛奶和报纸,下午在社区的图书馆上班,周末和假期还去做义工,他在准备环游世界,已经攒了好久的钱了,现在还有一年就差不多了。我真佩服他,他真的和我以前见过的人不一样,风趣,幽默,而且目标坚定。”

    乔言笑了笑,趣般的问:“那这个男孩子,是不是也这么喜欢我们宁宁啊?”

    徐宁抿抿唇,没话,想起这个男生对她的告白,她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却还是近乎冷酷的拒绝了。

    乔言看女儿不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再些什么,想问她是不是还没能忘记某个人,可是又……不出口。

    徐宁很快就换了新的话题,起学校里一个新的老师,英语带着很重的口音,听得她很累,后来班上的同学就忍不住和这个老师了,然后老师她可是和伊丽莎白女王一样的标准口音……

    少女想的话很多很多,几乎是没有止境的,最开始乔言认真的听着,而后渐渐困了,毕竟手术之后,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没那么好。

    等到母亲睡着,徐宁给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从房间里出去,而后带上了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徐宁换下裙子,只是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床前枕边的衣服上。

    她像着了魔一般的走过去,衣服上的温度早已经散去了,她用指尖一点一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近乎贪恋,如此反复。

    楼下传来车子停下的声音,想想应该是姐姐回来了。她犹豫一二,而后抱着衣服下楼,想让姐姐还给她。

    徐冉刚回来,穿着一件银色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英气的美,肩上还落了一片金huangse的银杏叶。

    结婚已经有三年,但她一直是被岁月和时光眷顾的人,除了眼角多了几分细纹。

    整个人的气质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温柔,时光越绵长,她的美越温润动人。

    喻星河踮起脚尖,将她肩上的叶子拿了下来,带着几分娇气的嗔她:“比我们之前约定的时间要晚了,今晚你穿……那件吊带?”

    女人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亲你一下,就不算我的错了。”

    喻星河笑着看着她,带着一点淡淡的骄傲和她这个年纪的女孩的娇软:“就这么简单?”

    “嗯……那再亲你一下。”

    直到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声音响起,徐冉才松开了手,看向来人:“宁宁,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徐宁点了点头,走了下来:“姐,我有话想和你。”

    喻星河已经到厨房里给徐冉准备热汤,徐冉看了妹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里抱着的外套上,有几分了然:“让我帮你还给她?”

    徐宁抿唇笑了笑:“嗯,今天在省大里恰好碰上的,回来的时候下雨有点降温,她就把外套给我了。”

    徐冉注视着妹妹秀气的脸颊,半晌才:“宁宁……”

    徐宁断她,仰起头对她笑:“姐姐,麻烦你了。我要准备去睡觉了。”

    少女已经踏上楼梯几步,似乎不想再听她话,可徐冉还是叫住她。

    即使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的话是多么的残忍。

    可她不能再看着妹妹陷在这段无望的感情里了。

    “她要结婚了。”徐冉轻声。

    所以,还是早点忘记她吧。

    少女清瘦的背影僵了僵,而后她很好的压住了自己的情绪,笑着:“那她的婚礼,你替我祝她幸福。”

    徐冉嘴唇动了动,还想再些什么,可是少女已经咚咚咚的踩在了楼梯上,上楼去了。

    窗外的风雨越来越大,秋雨下了整整一夜,门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上的叶子全都落了。

    徐宁一脚踩在了金huangse的叶片上,拖着行李箱上了车。

    十几个时的长途飞机,她到达机场时已经十分疲惫。

    外面在下雨,她的伞方才不心丢了,现在她出不去,只能站在机场里看着外面的落雨,心里想着某个人。

    她要结婚了。

    徐宁低下头,笑了笑,要她心里没有期望,那都是假的。她还来不及长大,她喜欢的人要嫁人了。

    这样也好。

    这样……她就不用再抱着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期望了。

    可是,还是想听她话,哪怕就一句。

    于是她站在空荡冷清的机场外,看着绵绵雨水倾斜而下,拨通了一个记在心里这么多年的号码。

    冷清的女声响起来:“您好。”

    徐宁没有话。

    “您好?”

    她还是没有话,呼吸却乱了乱,在电话里发出一点点气流声。

    可女人竟然猜到了:“是……徐宁吗?”

    “……秦姐姐,是我。我想和你一声,你的衣服,我让我姐姐还你了。谢谢你。”

    “嗯……她和我了。你现在已经到学校了吗?”

    徐宁仰起头,看着渐渐暗沉的天色和毫无停止之势的大雨:“没啊,下雨了,没有伞。”

    “那边应该已经是晚上了吧,得到车吗?或者在附近住一晚,或者……”

    她的话还没完,徐宁轻声断她:“谢谢你……我长大了,会自己解决的,不用这么关心我的。”

    因为她的关心,会让她产生错觉。

    电话里,两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在雨越下越大的时候,她终于轻声开口:“祝你幸福啊。”

    她挂断了电话,没有撑伞,走进了晚秋的风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