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还有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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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吃饭的时候,许满仓又表现的和往常一样了。



    他开口和冯士开玩笑,逗娜仁托娅笑,不时的和冥聊天打趣,让整个饭局都很是热络。



    只是他表现的越是正常,在冯士眼中,越是觉得他变了。



    是他变了吗?



    晚上的时候,冯士返回了自己的房舍,坐在一盏幽暗的烛灯下,看着烛火,良久不语。



    似乎过了半个辈子那么久,冯士才缓缓动作,从一旁的抽屉中取出一封信,放在烛火上点燃。



    火焰越来越大,明亮的火光照在冯士的眸子上,似乎化去了他混沌的目光。



    那封信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灰烬,冯士将所有灰烬都收集在一处,放入茶盏中,就着半碗茶全都灌入口中,吞入肚内。



    随后,他又枯坐了半晌,这才研墨提笔,写下了另一封信。



    写完之后,他并未将信封封口,而是转头看向门口,轻声道:“想进来就进来吧,何必等这么久?”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好似幽灵一般的影子闪进来,没发出任何声响。



    他走到冯士面前,并未坐下,桌上的烛火在他眼中跳动,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寒意。



    “七。”



    冯士抬头,将中的信递给冥,继而用沙哑到极致的声音道:“这封信,递给薄新蕴,他会知道后面怎么做的。”



    冥没话,只是将那信揣进怀中,依旧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冯士。



    “不看看?”



    冯士没在乎冥的眼神,而是开口询问。



    “没意义。”



    冥声音冰冷,语气平淡:“薄新蕴,到底是谁?”



    对于范臻下的那些人,有很多冥都是看不透的。



    薄新蕴算是一个,柯埭算是另一个。



    当然,还有眼前这个行将就木的冯士,一。



    “上次你我见面,你还记不记得?”冯士没直接回答冥的问题,而是轻声道:“那时我死了门徒,你这次去乾国,会想办法给我带一个弟子回来。”



    “还记得吗?”



    冯士此时就和寻常的七旬老翁没什么区别,话有些颠三倒四的,之前那种睿智似乎全都消失了。



    “这和我的问题无关。”冥眯起双眼,指微颤。



    他已对冯士动了杀心,只是心底还在犹豫。



    冥这一生杀的人太多了,还没有任何一次犹豫过。



    可这次,却不一样。



    “你问薄新蕴,那就有关了。”冯士笑了笑,转头看向身后的烛火,身子完全靠在了椅子上:“他就是我的弟子,继承了我的衣钵。”



    冥的目光猛的一颤,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晃。



    他在范臻下做了那么多年的死士,居然不知道薄新蕴和冯士有这层关系。



    他和冯士这些专门攻人心计的人比起来,当真是差的太远了。



    “他知道我谋划的所有事,且已经在推动了。”冯士微微闭上的双眼,声音中也带着几分慵懒:“我给你的信,是让他终止行动的,但他大概不会听我的。”



    “他羽翼已丰,若殿下对那赵峥还有想法,那就要早些动,送他归西为好。”



    冥还是没话,他此时体会到了之前许满仓的那种感觉,脑中一片混沌,思绪甚至都中断了。



    



    他本以为自己了解了大部分的情况,可现在看来,他一直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罢了。



    “你若要动杀我,那就快些吧。”



    冯士此时又开口:“我已经这般年岁,看到了太多的事,现在毕生梦想已然破碎,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你算计许满仓,心底就没有半分愧疚?”



    冥此时皱眉,可他的指却已不再发颤,心底的杀意大多收敛了。



    “愧疚那有什么用?”冯士苦笑:“事情该做都已经做了,就算后悔死,又有什么用。”



    “七,你应该能看的出来,我是把殿下当成当成自己的子嗣对待的。”



    “可有了今天的事,我知道,一切就都变了。”



    “他不会是之前他的了,而我也不可能成为之前的我。”



    “你始终都戴着面具,不累吗?”冥再次皱眉开口:“人不可能一直都生活在黑暗里。”



    “我就这么过了一辈子了。”冯士再次苦笑:“该过来的也都过来了,没什么。”



    “你还是快些动吧,免得以后殿下见了我,心里不舒服。”



    “他没让我杀你。”



    冥轻声开口:“相反的,他一直把你当成长辈,且以晚辈的样子尊敬你。”



    “这世上,你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会对你如此的人了。”



    “你让我动杀你,是打算放弃?”



    “有什么区别吗?”冯士此时回头,冥分明看到他老泪纵横,泪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滴落,可嘴角却是上扬的。



    这画面太过割裂,让冥一时没反应过来。



    “错过的我已经错过了,追也追不上。”冯士的声音平稳,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除了死,我不知还能做什么。”



    “用你毕生所学,庇护许满仓吧。”



    冥深深的看了冯士一眼,又道:“他能信任的人不多,你已袒露心迹,是可信的。”



    “自己闯的祸要自己去收拾,这是我在山里学到的道理。”



    “你身为整个组织的创建者,不明白吗?”



    完这话,冥转头便走,冯士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什么都没。



    到了门口,冥又转身,沉声开口道:“你若是想死,屋里有绳子。”



    “还够力往上爬吧?”



    言罢,冥推门而去,再未看冯士一眼。



    冯士却看着房门的方向很久很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桌上的烛火已快燃尽了,火苗在半空快速跳跃,很快完全熄灭。



    一缕淡淡的青烟扶摇直上,至半空之后,成了一团乱麻。



    天边见了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而来,照在了冯士苍白的长发上。



    他缓缓转头,任凭阳光照在脸上,照的他的眸子一阵透亮。



    冥离开时的话依旧在他耳边回荡,久久不息。



    自己闯的祸,是要自己收拾的。



    可我后面还有这样的会吗?



    冯士在心底低语,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