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诛心

    三天后，商店老板张新泰走进了蒋二的房间。

    “为什么？”

    盯着倒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蒋二，张新泰皱着眉头问道。

    “闷不想活了”

    蒋二回答得有气无力。

    “知道你想死，我是在问，为什么要用绝食这种方式？是嫌别的方式死得太快吗？”没有一丝怜悯，张新泰的语气满是嘲讽。

    努力睁开双眼，蒋二心中怒火熊熊，别的方式？看看屋里这些东西，割腕没刀、上吊没绳的，你让我怎么去死？

    看着蒋二通红的双眼，张新泰笑了：“二兄弟，不就是闷吗，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

    歪了一下头，蒋二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台电视，旁边还放着一摞影碟。

    有了这些，接下来的日子也许就不太闷了吧。蒋二眼里闪过一点期冀的光，随之又黯淡下去，缓解了眼前，可日后呢？

    张新泰端过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示意旁边的人扶起蒋二，舀起一勺放在他的嘴边：“二兄弟，听老哥一句劝，人活着，你的东西才是你的，人没了，且不以后啥都享受不着，也对不起你以前受的苦、遭的罪啊，活着才有希望，是不是？来，吃饭吧。”

    米粥的清香从鼻腔内开始扩散，像一双温柔的，从里由外抚摸着饥肠辘辘的蒋二，强烈的食欲让他禁不住一阵颤抖，喉结不听使唤地在喉咙里上下滚动，似乎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地呐喊：

    别装啦！快点吃掉它！

    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住了，既然张新泰已经给了一个台阶，那以后的事，以后再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电视的声音从未间断，依靠着一部又一部的电影电视剧，蒋二消磨着时间同时也麻醉着自己，活得没心没肺、浑浑噩噩。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很长时间，但一个心存侥幸的决定，让他一夜回到解放前。

    事情发生在一周后的中午。

    蒋二食不知味地吃着饭，两个汉子则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玩，电视里战争大片的枪炮声响彻整个房间。

    紧张残酷的战斗场面，慢慢吸引了两个汉子的注意力，其中一人完全沉浸在电影所营造的气氛中，不自觉地把放在了床上。

    余光中匆匆一瞥，蒋二看到了还亮着屏幕的，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已经和外界失去联系太长时间了，要是有了它，没准能通知外面的人来救出自己。

    “吃饱了。”蒋二放下碗筷。

    两个汉子当即起身，推着餐车向门外走去，不时的还回头向电视看上两眼。

    强行控制好自己的呼吸，蒋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着电视，利用整理衣服的动作巧妙地盖住了。

    房门刚一关上，他便急不可耐地拿起，还好屏幕仍然亮着，现在不需要输入密码就可以正常使用。

    该打给谁？面对拨号键盘，蒋二却陷入迷茫。

    打0报警？虽然有可能被救出去，但自己犯的事一定是要判刑的，所以，不能报警！

    除了警方谁能帮自己？

    打给家人，可那和报警又有什么区别！

    实在不行打给赖四海吧，只有他有意愿和能力救出自己，然后再向他认个错，就都是被逼无奈，没准赖四海会开一面饶了自己。

    可是，他没有赖四海的电话号码。

    焦急中，蒋二脑海里忽然闪过二龙的名字，那段时间只有二龙对他最好，还告诉过他一个号码，到现在依然清晰的记得。

    然而就在即将接通的时候，房门被猛然推开，两个汉子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一把夺过，挂断、关。

    一顿毒打后，透过仅能睁开一条缝的双眼，蒋二看到他们竟然搬走了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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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蒋二来回暴走着，神情癫狂，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老鼠。

    他已经不记得在这里待了多少天。

    就像一条正被无限拉伸的橡皮筋，紧绷的神经已经脆弱到只要一点点的外力，就会“啪”的一声断掉，到时候可能会疯，也可能会死。

    

    但他再也没有了自己结束这一切的勇气，只能在日趋癫狂中，等待着别人安排好的结局。

    一窗之隔，看着外面明媚阳光、红花绿草，蒋二却无法呼吸到那份香甜的空气，暴躁的心情瞬间化做粗鄙的咒骂，大声地宣泄着内心深处的郁结。

    对于他在屋里时不时的大喊大叫，门外的两个汉子起初还推门看看，现在已经习以为常，连瞧上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这一天，当他骂累了准备回到床上躺着时，居然看到几个人从远处走来。这一发现不禁让蒋二热泪盈眶——多长时间了，除了两个车轴汉子和张新泰，就再也没见到过外人。

    他拼命地拍打着窗框，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叫着：来人啊！救命啊！

    也许是距离太远，也许是玻璃隔音，那几人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眼看着一个良就要错失，性格深处那一份赌徒特质，又开始在蒋二的心中熊熊燃烧。

    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曲起胳膊肘，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地砸向了窗户玻璃。

    伴随着清脆的破碎声，一股清新的空气直接灌进蒋二的肺部，他贪婪地呼吸两下，然后用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发出的最大音量向外喊道：

    “我是蒋二，救命啊！！！”

    上天垂怜，那几人终于停下了脚步，齐齐扭头看向他，随即在其中一人的带领下向这边走来。

    几人越走越近，蒋二的心情从火热的狂喜慢慢变成了冰冷的恐惧，在六月的阳光中，竟冷得浑身发抖。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一头白发，如凛冬的寒雪。

    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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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几个人的陪同下，大老板走进房间，惊诧地发现平日胆如鼠的蒋二，此刻竟以一种悍不畏死的姿态，背靠窗户，里握着一块尖锐如匕的碎玻璃，顶在自己脖子的大动脉上。

    大老板笑了笑，神情依旧如春风般和煦，很随意地在床边坐下。

    “二兄弟，这是何苦呢，有什么想法，吧。”

    把里的玻璃稍稍挪了下位置，蒋二吞了口唾沫，发出的声音却依然干涩沙哑：

    “放我走”

    “可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老板竟然点头同意，紧接着便问出了杀人诛心的一句话：

    “然后呢，你能去哪？”

    是啊，走出四方村，自己能去哪呢？

    回家？

    去南方？

    四处流浪？

    这不是想不想，正如大老板所问，能不能？

    通缉令仍高高悬在头顶，自己一旦露面，分分钟就可能被戴上铐塞进警车，与其被抓，还不如向警方自首。

    自首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且不几年的牢狱生活，无福消受那一直藏在身上的二十万，他又如何甘心。

    回去找赖四海认错？从仓库逃出来前，他是个有功的废人，现在回去，成了无用的罪人，等待他的下场

    刚才还高高抬着的臂，再也负担不起任何重量，那片碎玻璃从中滑落摔在地上，又碎成不知多少块，像极了蒋二此刻的心情。

    “留下来吧，二兄弟，只要你好好配合，帮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保你今后衣食不愁、性命无忧。”大老板温和的声音像魔咒一样在蒋二耳边响起。

    “好不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蒋二内心挣扎，做着最后的努力，“我宁可去死！”

    大老板皱了皱眉。

    房门猛的被推开，一个人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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