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张居正再进权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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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回来了”



    下地方支教,为数学普及做贡献的张居正,望着近在咫尺的城门,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才离开两年,他却感觉过了半辈子。



    张居正轻轻呢喃:“过了这么多年,皇上对我的坏印象,估计也消耗完了,再加上这次支教再怎么也是有功劳、苦劳的,昔年连家屯策问,皇上明显表露了欣赏之色,且还是永青侯举荐的我,皇上未必真就是对我有了坏印象,主要还是抱着磨砺我的用心”



    张居正自我安慰式的分析一番之后,得出结论——



    不能再默默无闻了,该开始争了!



    发家要趁早,这是张居正刻入骨髓的价值观。



    自幼便有神童之称的张居正,对“沉淀”“磨砺”等字眼儿,相当排斥。



    少年乡试时,被人借着沉淀的由头打压,成年入朝时,又被人借着磨砺的由头打压,张居正内心深处并不感谢。



    因为在他看来,天才不需要这些。



    在张居正的价值观中,这纯粹就是浪费生命!



    奈何,他无可奈何。



    “我不是永青侯,没有漫长的寿命,不能再等了。”张居正轻轻自语道,“徐师现在是内阁首辅,且还是唯一的内阁大学士,还是得拜托徐师”



    张居正扬声道:“一会儿先去徐府!”



    



    申时三刻,徐阶才离开文华殿,打卡下班。



    现在的他不再春风得意,面带倦色,心头被阴霾笼罩,充满郁郁之色。



    太子接受了他的示好,也未对他之前的行为表现出耿耿于怀,可徐阶明白,太子只是需要他,而不是真正接纳了他。



    一朝天子一朝臣也好,任人唯亲也罢,上至皇帝,下至地方官,何以如此?



    ——绝对忠诚!



    可他的表现却是忠诚不绝对!



    ‘高肃卿啊高肃卿你未免也太心急,太瞧不起我这个当朝首辅大学士了’



    徐阶明白,想消除与太子的隔阂有多难,更明白,高拱绝不会轻易让他如愿。



    “老爷,老爷张大人找您。”轿子停下,轿夫声禀报。



    徐阶怔了怔,正思忖是哪个张大人,便听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学生张居正,拜见徐师。”



    闻听是最器重的学生,徐阶脸上的阴霾消弭许多,掀开轿帘走下轿子。



    “啊,都回去吧,不用抬轿了。”



    徐阶打发走家仆,这才看向张居正,温和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张居正一揖:“学生回京,还未去翰林院报到呢。”



    徐阶微微颔首,瞧了眼张居正后方,道:“从府上过来的?”



    张居正点头,叹道:“也是辛苦徐师了,偌大的内阁,全靠徐师一人撑着。”



    这话本意是恭维,其次才是表达关心。



    不料,徐师并没如他预想的那般淡然笑笑,再上两句场面话;反而一脸抑郁。



    “叔大啊,京中要变天了啊。”



    张居正一怔,沉吟着:“徐师是内阁添人了?”



    徐阶苦笑摇头,道:“太子要继承大统了。”



    “啊?”



    张居正失惊,忙望向皇宫方向,接着,又望向更远处的大高玄殿,最后再次看向徐阶,目光询问。



    徐阶轻轻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皇上安好,太子是提前登基。”



    闻言,张居正的眉头深深皱起,迟疑道:“徐师,这怕不是试探啊。”



    徐阶笑意更苦,叹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吃了大亏。”



    “?”



    “边走边。”



    “是。”张居正跟上



    经徐阶一番讲述,张居正这才知道错过了多么大的事,不过他并不遗憾,反而有些庆幸。



    还好,错过了。



    同时,又没由来生出一股喜悦。



    不想高拱那条线,竟能这么快派上用场张居正强抑振奋,一边安慰道:



    “徐师勿忧,您从始至终,一直都是坚定的太子支持者,今如此只是误会,话开了就好了。”



    徐阶默了下,问道:“叔大,对高拱这个人,你怎么看?”



    张居正斟酌了下措辞,道:“学生此前与其交往过一段时间,此人有能力,也有野心,非常人可比,更重要的是,此人十分受太子殿下信任。”



    “怎么个信任?”



    



    “徐师您是知道的,昔年太子还是裕王时,学生也曾为太子讲过学。”张居正沉吟道,“就学生亲眼见到的情况,当时殿下凡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必招来高拱商议,从无例外,而且”



    徐阶强抑情绪,道:“只管。”



    张居正道:“高拱的建议,基本都会被采纳,至少,学生所见所闻是这样。”



    见徐师面色陡然难看,张居正忙话锋一转,又道:



    “这只是学生的见闻,不一定就是全部,而且当初终究是当初,现在殿下已经是太子,且马上就是皇帝了,未必还会那般。”



    徐阶惨然叹道:“现在估计也差不多。”



    “学生以为徐师过虑了。”张居正道,“之前殿下只是殿下,现在殿下即将是皇帝,高度不同,定然不会一成不变。”



    “唉,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张居正微微一笑,道:“天子着眼的是天下,是江山社稷,而不是某个人,高拱此人虽然也算优秀,可相比徐师,他还差的远呢。”



    接着,笑意敛去,落寞道:“只叹学生辜负了徐师,非但没能乘势而起,这官反倒是越做越回去了,如今大势在即,却没办法报答徐师的栽培。”



    徐阶自然听得懂弦外之音,不过他并不反感。



    对这个学生,他从始至终都很看好,哪怕张居正遭受冷落。



    “这两年你在地方的支教成绩有目共睹,朝廷从不辜负有功之臣。”徐阶轻笑道,“你还年轻,未来可期,可不能丢了心气儿。”



    “哎,徐师教诲的是。”张居正讪笑称是,心头狂喜。



    支教确有成绩,可也没多了不起,支教的人多了,有成绩的也多了,上面没人,成绩再好也白瞎。



    张居正当即表态:“太子与徐师的隔阂本就不大,学生有信心消除。”



    徐阶微微颔首,道:“你本是詹士府府丞,如今立了功劳,再进詹士府也在情理之中。”



    张居正致谢称是,静等下文。



    徐阶沉吟了下,“就先任右春坊右渝德吧。”



    张居正恭声称是,接着,试探着:“徐师,翰林院、国子监的能量不容觑啊。”



    “你这家伙”徐阶好笑点头,“就再兼任个国子监司业吧,祭酒就不要想了,哪怕高拱高升空出这个位子,也不是现在的你能染指的,支教的成绩不足以支撑。”



    “徐师的是。”张居正连连点头,心头振奋。



    虽然这两个官职都不高,却有着相当大的发挥空间。



    “你现在就去翰林院报到,过两日就会有人上疏为你请功,这几日安分点儿,切记,吃肉莫要吧唧嘴。”



    张居正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却仍是一副受教模样:“是,学生谨记。”



    “嗯,去吧,去翰林院报到。”



    “呃也不差这会儿,学生先送徐师回家。”



    徐阶笑了笑,没拒绝。



    



    堂堂内阁首辅大学士,自然不会亲自举荐,只需稍稍点拨一句,



    张居正的晋升十分顺利,再次正式踏入仕途。



    靠着右春坊右渝德之职,张居正又获得了与太子接触的会,同时和高拱见面打交道的地方也多了。



    高拱对张居正的感观一直不错,并未因其是徐阶学生就冷眼相对。



    不过,朱载坖对张居正始终有戒心。



    只是碍于徐阶和高拱,才稍稍给了些好脸色。



    时光飞逝,眨眼间,嘉靖四十年悄然而至。



    这期间,群臣也平稳过渡了三个阶段,从怀疑,到半信半疑,再到彻底相信皇帝真心传位。



    既然皇帝是真心的,那他们自然不会跟太子过不去,个个表忠心。



    朱载坖当然来者不拒,皇位还没坐上呢,怎能跟臣子闹矛盾?



    新年新气象,京师上下一片祥和。



    嘉靖四十年,大年初一。



    朱厚熜最后一次给群臣发红包,借着这个会,正式颁布了传位太子的诏书。



    这次没人再反对,甚至还很开心。



    皇帝一门心思的修仙,对他们来,绝对是件好事。



    百官散去,父子两人在奉天殿前散步谈聊。



    朱厚熜没了皇帝的威严,一脸的慈祥,问道:“再过半个月就登基了,紧不紧张?”



    “儿臣不紧张好吧,一点点。”



    “呵呵当年父皇也紧张,谁不紧张啊?”朱厚熜轻笑笑,没有丝毫不悦,“有宪宗传位孝宗在前,你也不必有什么顾虑,让群臣议个年号,明年便用你的年号。”



    “父皇”



    朱厚熜抬制止,道:“哪有皇帝登基没有自己年号的?嘉靖四十年够长了。”



    朱载坖踌躇了下,道:“那就先议年号,先存着,以后再用。”



    “你这混账”朱厚熜笑骂道,“怎么听着像是催老子我赶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