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祁轼只怔了片刻。
他从喉咙深处哑声叫了一声“梨梨”,就回吻住她。
他把她紧紧按进怀里,好像想把她碾进身体里。
他的吻热烈而鲁莽急切,好像快没有时间了。
他确实没有时间了。
程梨任由他抱着,挤压着,被他辖制在怀里,深深地吻着。
不知过了多久,程梨松开一点绕着他脖子的手,迷蒙中看见,手指上的红圈消失了。
然而祁轼仍然在吻着她,长长的睫毛半阖着,一心一意。
“祁轼。”程梨分开一点,声叫他。
祁轼睁开眼睛,眼眸像星辰一样清冷。
“你醒了吗?”程梨问。
“醒了是什么意思。我当然一直是醒着的。”祁轼回答,抱着程梨的胳膊松开一点。
算了吧,程梨心想,你都不知道你这两天都干了什么好事。
程梨从他怀里出来,退后一步,开始跟老板汇报工作,顺便撇清责任。
“祁轼,你把你的客厅和卧室全拆了,我逼着你恢复原样,不过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完全弄好了没有。你买了好多辆跑车,一大排,就停在楼下的停车场里,还有,你……”
程梨腼腆了一下:“……你还跟我假装求了个婚,结果上热搜了,现在还在上面挂着呢,怎么劝,你都不肯压下来。”
“全——都——是——你——自——己——干——的。”程梨补充。
祁轼默默地叹了口气,问:“你觉得我会不记得?”
“我知道你记得,”程梨答,“可是你疯得那么厉害,万一呢?”
程梨在心里补充:搞出那么多事,万一你记不清楚,来找我麻烦,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祁轼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忽然问:“我拆了家,买了车,求了婚,梨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忘了?”
程梨咬了咬嘴唇,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轻轻地在戒指上摩挲了一下,才伸出手给祁轼看。
“你还送了我一个戒指。”
他当着无数非议她鄙视她的人的面,向她跪下来求婚用的戒指。
他拍好照片发出来,用来帮她怼全世界的戒指。
他亲手给她戴上的戒指。
程梨把戒指撸下来,放在手心里,递给祁轼,笑着:“赶紧拿走,这么贵,放在我这儿像炸弹一样,太可怕了。”
程梨努力睁大眼睛,保持笑容。
这时候,绝对不能哭。
祁轼认真地凝视了程梨几秒,接过戒指。
手心里的重量消失了,程梨攥住手心,收回手。
手却又被祁轼捉住了。
他低下头,把那枚戒指重新套在程梨的手指上,端详了一下,才放开她的手。
“送你了。”
“可是……”程梨,声音却很,这一次,不是那么想拒绝。
祁轼微笑了一下:“给你‘戴着玩’。”
他转身向门口走:“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他们把那个水床扔了没有,我宁肯地铺也不想在那种东西上睡觉。”
程梨把手举到眼前,去看手指上失而复得的戒指。
祁轼走到门口开门,又停住了,回过头补充:“忘了,梨梨,戒指绝对不能卖,否则心我按住你上家法。”
程梨的脸红了红,他不连红线了还这种话,大概是因为惯性。
第二天,祁轼一直忙着。
前两天连着霍时红线的祁轼多少都有点不务正业,留了一大摊工作没处理,结果祁轼就倒了霉。
午饭时间,程梨去找他,他从成山的文件堆里抬起头,对程梨笑笑:“我们神仙不一定要吃饭。你叫砺锋带你出去吃吧。”
他忙成那样,程梨当然不肯带走他的左膀右臂,自己悄悄下了楼。
外面虽然还冷着,却有了一点点转暖的意思,春天像的嫩芽,就算经历一个再冷酷再绝望的冬天,也会试试探探地露出一个尖儿。
程梨脱掉大衣,走在已经没有积雪的人行道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情无比雀跃。
路忽然被人拦住了。
是一个男人,清雅秀逸,气质出众到惊人的地步,就算是程梨看惯了祁轼那种非人类的样子,也忍不住恍了恍神。
男人穿了一件质地细腻的暖白色羊绒长大衣,里面是同样颜色温柔的高领毛衣,眼神也很温柔,谦和有礼,却同时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持,望着程梨。
明明是现代人的扮,却不知为什么,全身上下都透着浓浓的古典气质。
程梨心想: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大概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他大概是习惯了别人看着他发呆,耐心地等到程梨回神,才斯斯文文地笑问:“请问,你知不知道市图书馆怎么走?”
声音也清润动人。
“市图啊?”程梨连忙答,“你完全找错了,这里是城东,市图在城西,离这儿可远了。”
男人笑道:“那我一定是被别人指错路了。你能帮我指一下么?”
他拿出手机,点开地图。
程梨心想:这又是什么搭讪新方法?你有手机,随便搜下导航不就完了?
不过还是伸手接过他的手机。
男人却依旧捏着手机,没有放手。
一种奇怪的暖洋洋的感觉顺着手机传过来,程梨的四肢忽然全都不会动了。
在软倒的瞬间,程梨的头一个念头是:他用的迷药可真不赖,比上次傅海修用的高级太多了。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只剩那男人的脸依稀可辨。
程梨很想伸出手,跟那个男人:你是想要那颗粉钻吗?看,我没戴。刚才把戒指留在Bravo里了,根本就没带出来。
可惜没机会了,眼前一片纯黑。
仿佛做了一个又黑又长的噩梦,程梨再醒过来时,听到旁边有话的声音。
一个男声:“君上,她就是一个普通凡人而已,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
另一个人轻轻笑了一声。
就算他只笑了笑,程梨都能听出,就是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
“有情情爱爱的事掺在里面,就不能以常理度之。祁轼被她迷成那样,不定随口告诉她一点什么,也未可知。”
程梨现在不觉得他的声音好听了。
他温柔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栗,好像藏在洁白锦缎下的竹叶青。
另一个人连忙:“您得对。祁轼九重天上有名的冷心冷面,在男女之事上从不留情,都对她那么不一样,不定真会跟她点什么。”
他们“九重天”?这两个难道也不是人?
程梨正在琢磨,听到男人又笑了一声,:“你都听了半天了,就不想睁眼看看你身在何处么?”
这句话明显是对程梨的。
程梨只好睁开眼睛。
眼前是粗糙的预制板天花板,好像漏水了,有一圈一圈的黄痕。天花板中间是盏白炽灯。
程梨转过头。
这是一间简陋的屋子,也只有简单的家具,完全没有窗,程梨正躺在又冷又硬的水泥地上。
刚刚那个男人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旁边站着一个中年人,满脸恭敬。
男人淡漠地微笑着,看了程梨一眼,对中年人:“审她。”
中年人连忙向男人躬一躬身,走到程梨这边。
程梨突然意识到,手脚并没有绑起来,全都是自由的,而门就在旁边,还是半掩的。
不等他走过来,程梨一跃而起,往门口冲过去。
还没碰到门把手,程梨忽然觉得自己飞起来了。
整个人被一股可怕的大力一甩,飞到半空,后背猛地撞到墙上,又掉了下去。
剧痛钻心,程梨被撞得咳嗽个不停。
“轻点,死了就什么都问不了了。”男人的语调仍然很轻柔温和。
“是。”中年人赔着笑脸,又躬躬身,才走到程梨面前,喝道:“起来。”
程梨呛咳着乖乖站起来。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架的技巧都无济于事,还是听话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中年人问:“你叫程梨?”
程梨点点头。
“你是祁轼的助理?”
“是。”程梨答。
男人像是嫌中年人啰嗦,微微蹙眉,断他的查户口式问法。
“你既然是祁轼的助理,有没有听他起过一样东西,叫琪祀?”
琪祀?什么东西?
程梨完全没听懂。
男人有点不耐烦,却仍然没有失了温文尔雅的仪态,稍微抬手比了一下:“大概这么大,像一颗蛋。”
所以他们把她绑到这种地方来,就是想问问祁轼那里有没有这样一颗蛋?
看他比划的手势,足有大西瓜那么大,难道是颗恐龙蛋吗?
程梨在脑子里跑马,男人却一直盯着她的表情。
“她不知道。”男人下了个结论。
然后厌烦地轻轻挥了挥手,“杀了吧。”
他语调随意,好像杀个人如同碾死一只虫子一样。
杀了吧???
程梨随着他这句随意自然的话,全身都抖了一下,眼看着中年人抬起手。
不过也得硬了。
程梨刚算起脚,就听见男人又:“等等。”
男人问:“祁轼很喜欢她?”
中年人赶紧答:“是,最近才当众求过婚。”
男人轻笑了一声:“弑神大人动了凡心?这倒是难得。杀了她让祁轼伤一伤心,何乐而不为?”
男人微笑着上下量一遍程梨,虽然笑着,眼中却一丝温度也没有。
“不过直接杀她的话,祁轼只要去一趟幽冥殿,又可以从摩冥那儿把人领回来了,你有没有什么神魂俱灭的杀法,让祁轼连魂都找不到?”
男人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轻叩着桌面,陷入沉思。
他斯文儒雅,不知道的人看到,一定会觉得他一定是在写诗,正在琢磨下一句诗文该怎么措辞,才能对仗得工整,绝对不会知道他正在琢磨怎么杀人。